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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五章 抢饭

    应天府衙静悄悄的,大牢之中人声鼎沸,原来是放饭的时间到了。付牢头忙得满头大汗,一边低声咒骂着,一边用嘶哑的声音嚷道:“手脚麻利地,大冯,你他娘的慢慢腾腾,跟个老娘们似的,再躲懒老子要打人了。”

    大冯两手费力地拎着两个木桶,饭食在桶内已然冒了尖,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但在付牢头的淫威之下也不敢顶嘴,骂骂咧咧地加快脚步走开了。

    “放饭了!”牢外一声喊,囚犯像苍蝇一般聚拢了来,趴在木栏处张望着。

    “退后!退后!”狱卒用硕大的木勺在木栏上猛力击打。

    大冯打开门:“乖乖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几名大汉嬉皮笑脸地排成队,瘦削的梅如松根本不是对手,被挤到人群后,内监和外监虽然在白天人员交替,但原监中至少有一半的人保留了下来,对梅如松自然不放在心上。

    梅如松气得鼻息粗重,但面前的汉子五大三粗,他只能选择忍气吞声,身后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扳住他的肩头往后一拉:“该你了吗,狗脑子不长记性。”

    梅如松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趔趄,眼看便要栽倒,身后一人托住他的肩膀,梅如松站稳脚跟,扭头看去却是个高大的年轻人道:“小心了。”

    梅如松猛地抽回手,戒备地看了他一眼扭过了头。那年轻人正是齐全儿,梅如松敌意甚浓,他便也没有说话,自觉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络腮胡子揽住前边那人的肩膀,将脖子伸得老长:“青菜豆腐,汤汤水水,老子落在你们手里,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大冯气道:“有种别吃,饿死你!”

    络腮胡子嬉皮笑脸地道:“吃吃,谁不吃谁是狗。”

    “哼!”对付这种滚刀肉大冯也是无计可施,那络腮胡子嬉笑着从大冯手里接过碗,与同伴对视一眼露出古怪的笑容嘻嘻哈哈地去了。

    大冯把他的话琢磨了一遍,气得破口大骂:“直娘贼!”想追上去理论只怕更加丢人。

    那络腮胡子缩在角落里,三下五除二将碗中的饭菜吃干抹净,恰好梅如松正端着碗走过来,络腮胡子噌地站起身来,挡在梅如松面前。梅如松见到他不怀好意的神情便知道不妙,将碗紧紧搂在怀里。

    络腮胡子叉着腰:“交出来!”

    这人是欺负梅如松的惯犯,他绷着脸,牙缝中蹦出两个字:“无耻!”

    络腮胡子也不着恼:“老头儿,大爷今天不想打你,识相点,乖乖交出来。”

    梅如松喘着粗气,愤怒又无奈地看着对面的汉子,络腮胡子活动着手腕便要上前,梅如松慌得后退,眼前一花,齐全儿已闪到他身前,挡住了络腮胡子:“兄弟,别过分了。欺负老人算什么本事?”

    络腮胡子不屑地看着他,向同伴道:“有人跑到大狱里逞英雄,大爷今天可开了眼了。”

    他那同伴脸蛋仅有巴掌大,生得溜圆,身材瘦削矮小,比他低了一头不止,他目光不善地打量着齐全儿,望向他背后的梅如松:“你这个扒灰的老货,以为有人给你撑腰,弟兄们就不敢动你了是不是?”

    这牢中除齐全儿之外,另有四人也是白天从外监转过来的,梅如松老底被揭穿,几人登时发出不屑的嘘声,面露鄙夷之色。

    梅如松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我没有!”

    那圆脸汉子道:“官老爷定的罪名,难道还能有假?敢做不敢当,真不是个男人。”

    络腮胡子伸出手:“废什么话,今夜饿一顿又死不了人。”

    圆脸汉子则面色不善地打量着齐全儿:“没本事别逞英雄,弟兄们都是十几条人命在手,杀你不过是填个零头,你要是活得不耐烦,我们弟兄俩成全你。”

    齐全儿绷着脸,默不作声。

    梅如松气得浑身打哆嗦,看了看怀中的碗,猛地摔在地上,伴随着“嘭”地一声响,瓷碗的碎片四溅,汤汤水水飞洒而出,倒把身前的齐全儿吓了一跳。

    络腮胡子用手指在两人鼻子前点了点:“好,好。”与圆脸转身走开了。

    齐全儿冷冷地打量着两人的背影:会是他们吗?

    当初锦衣卫千户张回拿住了他的短处,教他无计可施只有乖乖卖命的份儿,好在此人似乎藏着聚宝盆,对于银钱赏赐并不吝啬,齐全儿原本做的便是刀尖舔血的日子,与其说被要挟未免矫情了,说两人互相利用倒是恰如其分。

    这一遭张回把暗话说在明处,目标便是身前的这个老汉,只是杀他不易,前者曾暗遣几路人马,却莫名其妙地石沉大海,有去无回。

    张回曾断言牢中势必有人在暗中相助,且艺业不凡,绝非等闲之辈。狱卒、官吏,甚至更可能是狱中的囚犯,表面风平浪静的应天府衙实则藏龙卧虎,因此他给齐全儿开出的赏格史无前例,这一笔赚到手保他下半辈子锦衣玉食,而齐全儿几乎没有半点犹豫便接下了。

    他倚在墙边,见身旁的梅如松兀自鼻息咻咻,将手中的碗递了过去,梅如松冷冷地打量着他,齐全儿尴尬地缩回手,梅如松索性闭上眼睛。

    齐全儿热脸贴上冷屁股,也不着恼,慢条斯理地将碗中的饭吃完,抬起头恰见对面的圆脸正盯着自己,目光阴冷。他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将碗放在门边,圆脸忽然道:“兄弟因为何事入狱?”

    齐全儿淡淡地道:“打了个人。”

    “也是个性情中人。”

    齐全儿听不出这话是褒是贬,含混地应了一声,在梅如松身边倚着墙坐了。

    圆脸嘴角露出一丝狞笑:“晚上睡觉惊醒着些,小心挨打。”

    齐全儿瞟了他一眼,慢慢闭上眼睛:不会是这两人。

    飞扬跋扈,口无遮拦,欺软怕硬,说是江湖莽汉都高抬了两人,倒与街边的地痞无赖如出一辙。这种人不需要他废心,大不了收拾梅如松的时候顺手解决掉两人,也算为民除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