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都给本宫滚出去！”
一双黑色的靴子落在自己眼前，娴贵妃拿了瓷枕丢去：“本宫让你……”
滚字梗在喉头，顾元懿笑意温和：“姑母，元懿来看你了。”
“元懿！”
娴贵妃眸中一下涌出泪来。
“姑母身子可好，爹爹和元懿都很担心。”
坐到娴贵妃床头，顾元懿轻声。
“姑母不好，一点也不好！”
因是见了亲近之人，娴贵妃在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伏在顾元懿肩头嚎啕大哭起来。
顾元懿心头微酸，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和自家姑母相处多年，还从未见过自家姑母如此不顾仪态，伤心至极。
待好不容易娴贵妃哭声渐小，顾元懿轻声道：“姑母，元懿刚才见了皇上，皇上同意待姑母身子好上一些，便让姑母回顾府探望，姑母还是姑娘家时住的屋子还留着呢。”
后宫中妃嫔回家省亲，是极大的恩典，周宣帝也是想因此让娴贵妃能心情好点，毕竟落下的孩儿已经成型，而太医也说娴贵妃年岁已大，此时又伤了身子，下次怀胎几乎没有可能。
娴贵妃刚止住的眼泪又是落了下来。
“元懿，姑母好恨！”
“皇上已经将玉妃娘娘关在了碧澜宫，择日处置。”
“不，姑母要亲自解决！”
顾元懿眉头下意识一紧：“姑母别做傻事！”
娴贵妃死死咬着下唇：“元懿，姑母传给你父亲的信，你父亲可看到了？”
“是，父亲已经安排了。”
“好，本宫定要让碧澜宫那贱人生不如死！”
玉妃已经失去了名声，可这比起她的丧子之痛来说远远不足以道！她要让玉妃那个贱人便是下到黄泉也不得安生！
对于后宫女子来说，娘家便是她们最坚硬的后盾，也是她们最致命的弱点，娴贵妃和玉妃斗了那么多年，她知道玉妃的执念就是保护好她的家族，让她家族从此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可她偏偏不让她如愿！她要让玉妃的家族身败名裂，再无翻身之地！
娴贵妃神色间闪过一道阴狠的光芒，顾元懿瞧着眼里，心中越发酸楚：“姑母开心便好，一切都有父亲和元懿在。”
“元懿，好孩子。”
娴贵妃心中微暖，鼻子止不住的发酸：“元懿，姑母什么都没有了，但好在还有你们，还有顾家。”
忽想起什么，娴贵妃低声：“元懿，那人的身后事都处理好了吗？”
“姑母放心，都按照姑母交代的，已经给了他兄长一大笔银子，如今已是离开京城了。”
“那便好。”
娴贵妃的心微微放下，她长于闺阁，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血腥的一幕，如今想来心下仍多少有些不安，但是她也没有亏待他，答应过他的事，她都做到了，不光给了那人兄长一个小官职，还给了一笔丰厚的钱银，也算对他的住。
又和顾元懿说了几句，见娴贵妃面有疲色，顾元懿起身告辞。
娴贵妃刚闭上眼睛，忽听一声怒喝：“拿命来！”
寒光闪过，锋利的刀刃便架在自己脖颈上，那个小宫女年纪不大，可目光却怒火滔天，似乎要将自己吃了一样。
娴贵妃骇然。
“你，你是玉妃身边的宫女？”
那日，这个小宫女忠心为主，她倒颇有几分印象。
“都是你害了娘娘！”嫣儿一手拿着匕首，一手将娴贵妃从床榻上拖了下来，也不知道她小小年纪，哪有那么大的力气：“走，却跟嫣儿见皇上！”
“见皇上？”娴贵妃冷笑：“本宫自然要见皇上，只是不是被你胁迫！”
“别废话！见到皇上，你将你做过的坏事都说出来！”
“本宫坦坦荡荡，不知你在说什么！”
“你还不承认！”嫣儿真是气急了：“嫣儿刚才都听见了，你说给你哥哥传了信，让你哥哥帮你做事！”
嫣儿自碧澜宫出来，便决心一定要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还玉妃一个清白！她琢磨半天，想来想去，觉得娴贵妃最有可疑，便一直藏在娴贵妃床底下，刚才见顾元懿和娴贵妃说了什么事已经办好，她本就对娴贵妃有偏见，如此一想，更是确定是娴贵妃所为，所以等顾元懿走后，什么也没想就拿着匕首冲了出去给玉妃讨公道。
“做事，你知道是做什么事？给本宫送补药也是做事，皇上可有规定不行？”
娴贵妃久居上位，又是在后宫中侵染多年，这番话说了好生无辜。
嫣儿轻哼：“娴贵妃跟嫣儿说没用，有什么事见到皇上在说！”
话音刚落，手腕忽然一麻，匕首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怎么又回来了！”
看见来人，嫣儿倏然一惊。
顾元懿从窗外跳进，快速将娴贵妃护在身后。
“姑娘若是有什么事不如问元懿，姑母身子不好，不宜惊吓。”
他无意间在屋内听到另外的呼吸声，本准备发难，娴贵妃却冲他微微摇头，在他手心写下一个瓮字，他心如明镜，这才假意离开。
“好个不宜惊吓！”
嫣儿冷哼一声，退后几步要走，却被顾元懿一把抓住了手腕，她眸中一闪，另一只手五指成爪要朝顾元懿脸上抓去，顾元懿下意识侧了身子，她趁机攻他下盘，顾元懿堪堪站稳身子，脸上一怒，伸手在她身上点了点。
“放开我！”
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嫣儿怒目而视。
顾元懿看都没看她。
“姑母，如今怎么办？”
“这小丫头处处要害姑母性命，不能留了。”
“元懿明白。”
将嫣儿交给顾家兄弟带走，顾元懿给娴贵妃倒了热水。
“姑母可有被吓着。”
“没事。”
娴贵妃摇头，眸中滚动着更加浓烈的情绪：“要不到玉妃如此狠毒，不光害了本宫的皇儿，还要置本宫于死地！”
“姑母别气坏了身子。”
“放心，姑母有分寸！”
想起玉妃一次又一次打她的主意，娴贵妃只觉将那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若不是她素来警惕小心，不说这一次，便是玉妃设计陷害她怕也要着了道！她以牙还牙，她们二人谁都说不上干净！
嫣儿被五花大绑丢在了马车上，口中还被塞了手帕，顾长风在旁看看她，漫不经心：“不要白费力气了。”
嫣儿拼命挣扎着，口中也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发出呜呜的声音，不过向来也是没有好事。
过了一会，嫣儿仍是没有消停，哪怕被绑住了手脚，也是对着马车又锤又打，顾长风斜倪她一眼，没做声。
“呜呜呜！”
“吵死了！”
“呜呜呜呜！”
“你究竟想说什么！”
顾长风忍无可忍，将她嘴里塞着的手帕拿了下来。
“我，我要去茅厕！”
嫣儿脸绯红一片，顾长风愣了愣，移开眼，耳朵根漫上不自然的红晕。
“急什么，反正……”
剩下的话没说出口，嫣儿却明白他的意思：“反正都是快死的人了，你还不能让嫣儿干干净净的上路？”
她眸中盈盈水光：“我都这样了，又不会跑，你还不放心吗！”
见他还是不理，嫣儿忍不住轻轻抽泣了起来，那声音不大，却像爪子一样绕着顾长风的心，顾长风估摸下自家将军没这么早来，想想，将嫣儿打横抱起，快速离了马车。
虽是在宫中，但马车停放的位子很是偏僻，又因着还要带一个大活人回宫，所以方圆十里都没有人，倒也不怕别人看见。
“快点。”
“你，总归把绳子给我解了。”见顾长风脸色不大好看，嫣儿小声道：“好人做到底嘛。”
“麻烦！”
帮嫣儿解了绳子，顾长风朝里面努努嘴：“快去！”
“哎！”
嫣儿跑的飞快。
顾长风在门口等着，听见里面隐有水声，脸色越发一红，轻咳一声，走到一旁。
“长风！”
“哥哥！”
见是顾长安，顾长风忙迎上。
顾长安瞧瞧四周，眉头一皱：“那人呢？”
“在里面，她说要方便。”
顾长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什么！”
顾长安脸色一变，忙推开门。
“哥哥，不太好吧！”
“你自己看看！”
顾长风心下打了个突，只见屋中空空荡荡，恭桶竟被用笔筒接了水慢慢淌下，他脸色顿时黑了。
“敢骗我！”
嫣儿跑的晕头转向，都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什么地方，她唯一的念头，就是离他们远远的！
“噗！”
摔倒在地上，口中慢慢涌出血来，嫣儿心知刚才和顾元懿交手，是吃了亏的，只是不表露出来，现在这么一闹腾，只觉得心头似乎在火上翻来覆去的烤着，难受的厉害，眼前的景象慢慢模糊，她将下唇咬破，心中想着，一定不能这么晕过去，玉妃还等着她，玉妃还等着她……
眼前慢慢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她道：“玉妃娘娘，玉妃娘娘……”
她再也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而那道鹅黄色衣裙似乎犹豫了下，慢慢的走了过来。
“没事吧？”
幽幽叹了声气，她蹲下身子给嫣儿把了把脉，眼睛一跳。
“怎么会这样？”
细缕的阳光从树叶的间隙中透下，洒在少女秀气的面容上，她眉头微微拧起，有些疑惑。
明明只是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决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