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慕芸从噩梦中惊醒，满头是汗。
玉妃死后，周宣帝让人收敛了尸首，倒也没说什么，嫣儿虽然悲伤，但是也知道玉妃是为了她好，这几日日日拿着匕首发呆，慕芸本来还怕她会去做傻事，可见她只是发呆，不时落下泪，神情怀念，心头才微微放下。
而她自己，每每梦回都梦见当时的场景，着实让她睡不安稳。
着实已经入夜，窗外蝉鸣不断，慕芸披了衣裳下床，借着月光又拿出了一封信。
那封信上的字迹写的凌乱，可以知道写信人当时的心情是有多么激动，不过她这几日天天瞧着，倒总算能知道上面是写着什么。
这是玉妃夹在小黑牌里给她的信，源于慕芸又一次无意，发现小黑牌竟然是可以活动的，中间有一层很小的夹层。
玉妃似乎仍然心有不甘，她一方面希望能一死了之就这么算了，一方面却又希望娴贵妃能得到她应有的报应，这份心思矛盾至极，却还是给她写了几件事。
有一些是慕芸知道的，比如那桃花木簪。
但是玉妃却以为那桃花木簪是娴贵妃心上人所赠，她说娴贵妃心上人来自芸城，位及高位，可是如今已经死了。
这一切都和慕芸记忆中一人不断吻合，她手指微微发颤。
为何玉妃也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还有谁知道？
当年的事颇为隐秘，慕芸从顾元懿伪造的信件中猜到几分，又见玉妃信中所写，心中越发确定一件事，但是当年的事毕竟已经过去，她也无意在去深究，只是这么多人都清楚，着实让她心头不安。
揉揉额角，压下心头不安，慕芸又接着看了下去。
玉妃说出桃花木簪后，又提到了娴贵妃一件事。
不知为何，这件事她写的很是不详细，只在其中反复提到了蛊术。
蛊术，京城中人如何会，又怎么会跟娴贵妃有关？如果慕芸没有记错的，蛊术应该是南疆苗人的伎俩。
她想了想，觉得后宫中的疑团太大，她前一世有着顾元懿庇佑，又一向不和后宫中女子搅合在一起，竟然很多事都不清楚，看来她要好好查查了。
最后一件事倒跟娴贵妃无关了。
玉妃写下了嫣儿的身世。
早来看见玉妃和嫣儿彼此的举动时，慕芸就隐约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如今在这么一看，忽然觉得这样才是合情合理。
嫣儿是江湖人，也是玉妃的表妹，玉妃母亲出身小户人家，家中有兄长自由离散，后玉妃母亲离世，兄长来寻，便寻到了玉妃，而后又将嫣儿交给了玉妃。
嫣儿，算是玉妃从小看着长大的，又是亲属，关系自是不一般。
而如今，玉妃将嫣儿交给了慕芸。
嫣儿说，慕芸很照顾她，就好像她的姐姐，玉妃不指望别的，唯有一个心愿，就是希望慕芸能好好照顾嫣儿，尽早将嫣儿送出宫，至于日后，那么便是嫣儿自己的事。
这几日经历的太多了，慕芸头疼的厉害，将信件收好，揉揉额角，又钻进了被子里。
“嫣儿。”
看见是慕芸，嫣儿轻点了下头：“慕芸郡主。”
她面色依然憔悴，但是比起最开始，已经好上许多了。
“我想送你出宫，嫣儿，你怎么想。”
嫣儿霍然抬起头，摇头：“郡主，嫣儿不走。”
“为何不走？”
这后宫就像个牢笼，紧紧困在她们，如果有机会，她也想走，但不是现在。
“慕芸郡主对娘娘和嫣儿的好，嫣儿无以为报，嫣儿会些武功，如果慕芸郡主不嫌弃，不如将嫣儿留下！”
少女目光闪着坚定，分外的亮。
慕芸忽然有些心疼，这是一个比慕狄大不了几岁的孩子。
“嫣儿不怕？”
“不怕！”
似怕慕芸不相信，嫣儿将匕首取出，在慕芸面前施展了几下，她身段灵活，慕芸虽然不懂，也觉得她的架势很是慑人。
“嫣儿会武，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去？而且我答应了玉妃娘娘，要送你出宫的，若我将你留下，如何对不起九泉之下的玉妃娘娘？”
拍拍嫣儿的手，慕芸低声：“嫣儿，你在想想，不急着先回复。”
“郡主，嫣儿不用想了，如果您执意将嫣儿赶出宫，那嫣儿，还不如就此陪娘娘去！”
她眸中不知何时又泛了泪，说得很是真心实意。
她性子向来倔强，认定了一件事便是十头马都拉不回。
慕芸顿了下，一时也不好在说，只微微叹气。
“也罢，嫣儿有自己的打算也好，这样吧，不如一人退一步，嫣儿出宫帮我管理铺子可好？”
“铺子？”
“是，是我在宫外置办的，也想找个可信的人。”
目光柔和的落在嫣儿身上，嫣儿脸一红：“可是，嫣儿不会拨弄算盘什么的。”
“没关系，店铺里有人闹事，如果嫣儿愿意，将那些闹事的人打发去就是了，就是要麻烦嫣儿了。”
嫣儿想了想，道：“那好吧。但慕芸郡主，您身边若是有事，一定要唤嫣儿回来！”
“放心，我知道的。”
慕芸松了口气，心下盘算着该如何送嫣儿出宫。
“姐姐，您跟着我出宫，其他的事都别管了！”
慕狄打起了包票，然后将慕芸和嫣儿好生整理了一番，动作倒也不多，一眼望去倒很是刻意，但凡认识慕芸的，还是能认出她。
慕狄道：“姐姐，你放心我吧，不过有人管的！”
对于他们安王府遗孤来说，只要不闹出太大的幺蛾子，周宣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知一向贤淑的慕芸也是如此调皮，心中没准更会放心一二——毕竟年纪小，还贪玩着呢！
慕芸笑了笑，手指微微搅紧，终于还是有几分难安。
慕狄哄着她许久，才让慕芸脸上重新绽放了一丝笑意。
“停下。”
到了宫门，禁卫军依次巡查。
阿哼跟在慕狄身边许久，颇受器重，最近也颇长了几分脾气。
“大胆，知不知道是谁的马车！”
宫门外，传来禁卫军和阿哼的交谈，慕狄低声：“姐姐别怕，没事的。”
他捏了捏慕芸的手以示安慰，慕芸勉强笑了笑，耳朵却分外留意外面的动静。
“依例查处，臣也没有法子，得罪了！”
眼看见车帘要掀，慕狄将慕芸和嫣儿往身后护了护，张口就准备骂人，忽听到一熟悉的声音。
“怎么回事。”
“顾将军！”
见到顾元懿，禁卫军们也算是有了主心骨，将依例查处的事忙跟顾元懿说了。
顾元懿目光顿在马车上，移开了。
“一点不知变通，小侯爷是什么人，还能藏刺客出宫不成？”
又敲打了几句，方才是由着顾元懿做主顺利将马车放行了。
慕狄长长舒了口气：“姐姐，好险。”
慕芸手里心都是汗，闻言笑了笑。
“是，好险。”
马车刚驶出宫城，边听一声马嘶。
阿哼道：“小侯爷，顾将军追来了。”
“顾将军？”
慕狄看看自家姐姐，掀开帘幔出去。
寒暄几句，顾将军目光直直落在马车上：“小侯爷，元懿这次来是想跟郡主说几句话，不知是否方便。”
他刚帮他们解决难题，按理说自然也该给他个方便，但是自家姐姐……
“顾将军有什么话说？”
慕狄正是为难，忽从马车上传来一道女声，如珠玉落盘，很是好听。
是慕芸的声音。
顾元懿顿了顿：“按理说，元懿本不该逾越，可宫中处处都是眼睛，望郡主谨言慎行。”
他是好心，如今玉妃死了，娴贵妃却对嫣儿还有迁怒，而嫣儿如今还是下落不明，他能帮慕芸隐瞒一时，却不能隐瞒一世，他便是有心想照顾一二，都鞭长莫及！
可这话落至嫣儿和慕芸耳里，却察觉到几分其他意味。
嫣儿轻哼：“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慕芸本对顾元懿刚才出言一事心存几分感激，可此时脸上也冷了几分。
“多谢顾元懿关心了！”
“希望郡主能听进去！”
“慕狄，上来，我们该走了！”
唤了慕狄上马，马车渐渐驶远。
“将军！”
顾家兄弟从一旁策马而来，他们隔得不远，也隐约听见了慕芸和自家将军的对话，心中焉能不恼。
“可要长风长安将嫣儿带回来！”
顾元懿眸中微暗：“去看看慕芸郡主将嫣儿送去了哪儿，慕芸郡主一走，永绝后患！”
“是！”
“小二，上茶！”
“哎！”
云似阁中，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中，一位少女在柜台拨弄着算盘，脸上显出两个梨涡。
“赚了这么多，郡主一定很高兴！”
听见面前一声咳嗽，少女满脸堆笑：“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剩下的话止住喉咙中，少女面上一喜，忙将慕芸等人带到后堂，行大礼。
“璞玉见过郡主和小侯爷！”
“已经不在宫中，不需如此拘谨。”
“是。”
璞玉站起身来，面荣比起在后宫中似乎多了几分神采：“郡主来看看账本！最近盈利可好着呢！”
接过账本翻了翻，慕芸满意的笑了笑。
“璞玉做的很不错。”
“还是郡主给了璞玉机会！”目光落在嫣儿身上，璞玉道：“这位妹妹怎么没见到过，不知什么称呼？”
她观嫣儿衣裳似乎是宫人打扮，还当是慕芸新来的侍女，一时倍感亲切。
“可惜璞玉没用，不能好好照顾郡主，如今有了这么个伶俐的妹妹陪伴在郡主身边，璞玉可算放了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