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微泛起了鱼肚白，慕芸边整理着衣着，便对慕狄道：“我们待会出宫，一切都要谨慎行事，别人说什么，做什么，慕狄你也不能冲动知不知道？”
她去了一次姚桂香家，倒是明白有些人不是用道理可以说通的，待会在衙门肯定会骂他们云似阁，她怕就怕慕狄一时受不了，跟他们闹起来。
慕狄点点头。
“姐姐，你放心，慕狄不会惹麻烦的。”
慕芸嗯了声，揉了揉慕狄的脑袋：“好了，都收拾了差不多了，怎么样，瞧瞧姐姐像不像一个男子？”
她做了一些乔装打扮，刻意将眉峰花粗了几分，加之面容抹黑，这乍一看，倒是个少年，看不出女儿家身份。
慕狄道：“姐姐，你这样太俊俏了，到时候出去人家姑娘都瞧着你怎么办？”
“就会开姐姐玩笑。”
慕芸刮了刮慕狄小鼻子，瞧着天色已经不早了，正准备和慕狄坐上马车，才刚刚上去，忽看阿哼一脸慌张的跑了过来。
对两人行行礼，阿哼道：“郡主，宁皇后身边的阿瑞嬷嬷过来了，说是宁皇后找您过去呢。”
“可说了什么事？”
“阿哼问了，阿瑞嬷嬷只说是宁皇后想郡主了。”
宁皇后不会无缘无故让阿瑞嬷嬷过来找她，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慕芸心下暗自嘀咕着，看了看慕狄，微顿了一下。
“慕狄，看来姐姐今日不能出宫了。”
“姐姐放心，慕狄回来一定将沈大人如何审判的告诉你！”
“那就交代给慕狄了。”
又叮嘱了慕狄几句，慕芸这才下了马车，让了阿哼先去跟阿瑞嬷嬷说一声，便回屋匆匆洗净自己的妆扮。
“让阿瑞嬷嬷久等了。”
慕芸走出屋来，朝阿瑞微微颌首。
阿瑞行了个礼道：“不碍事，是老奴来的太早，没打扰郡主休息吧？”
“阿瑞嬷嬷客气了。”慕芸瞧了瞧后面跟着的宫人，低声：“阿瑞嬷嬷，皇后娘娘这次召慕芸是为何事？”
阿瑞嬷嬷笑了笑。
“郡主见到皇后娘娘自然知道了。”
到了凤宫，慕芸行礼：“慕芸参见皇后娘娘。”
这一次不是在佛堂也不是在大厅，而是在一处亭子中，宁皇后端坐在一旁，面前摆着棋盘，见慕芸过来，她微微颌首：“郡主请坐。”
阿瑞给慕芸倒了茶水，自觉退了下去。
“本宫觉着无趣，就随便下下，让郡主见笑了。”
见慕芸瞧着棋盘，宁皇后微微一笑，将黑白子收回棋盒。
“娘娘谦虚了，这番棋盘柳暗花明，置于死地而后生，慕芸光是一瞧，便觉受益良多。”
好听的话慕芸从来不吝啬，见宁皇后的茶杯空了，她拿了茶壶给满上。
宁皇后瞧着她的举动，眸色间快速闪过一丝什么，却很快恢复了常色。
“听说郡主对棋艺也有所造诣，不知可否陪本宫下一盘？”
“是慕芸的荣幸。”
慕芸拿了白子，让了宁皇后手持黑子先开始。
棋子啪啦落至一处，宁皇后眼睫垂了垂：“郡主这几日都没怎么来过凤宫，不知是在做什么？”
慕芸笑了笑。
“前些日子慕芸被关了禁足，皇后娘娘不记得了？”
“确实忘了。”宁皇后嘴角微微一牵：“本宫年纪大了，记性也越发不好，倒是让慕芸郡主笑话了。”
“皇后娘娘怎么这么说。”
不知为何，慕芸觉着宁皇后和先前对她的态度有些不一样，倒像恢复了一开始她初进宫，想寻求宁皇后庇佑的时候。
许是她多心了。
慕芸心下想着，又出言说了宁皇后几句好话，宁皇后的神色一直是淡淡的，只听她说着，抬眼看了看她，目光便又落回了棋盘上，轻轻嗯了一声。
倒有些不冷不热。
“皇后娘娘，您，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慕芸说？”
犹豫再三，慕芸问出口有些忐忑。
她好不容易拉拢到了宁皇后，和宁皇后不说多么亲近，却也算是可信任的盟友。
“郡主多心了。”宁皇后如是，她目光落在棋盘上，似乎要从棋盘上看出什么似得，黑眸微微闪着，似乎有波涛骇浪起伏其中，她阖了阖眼，又恢复了以往的平淡：“倒是郡主，怕是有许多事许多秘密不方便跟本宫说罢。”
这话伴着微微的叹息，慕芸心头一跳。
“娘娘是在介意张家小姐私奔的事慕芸没有告诉您？”她张口想要解释，却被宁皇后打断。
“张家小姐一事本宫心中确实有几分怀疑。”
宁皇后说的不是不相信她，而是怀疑。
不其然，慕芸想起了九公主说她是骗子的事。
九公主以为是她想将责任都撇去，所以才故意设计了一封书信让张若若的事情提前败露在太后和周宣帝面前。
那宁皇后呢，她所说的怀疑，是不是也是在指这一件事？
她也觉得自己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
她怕自己算计九公主，又去算计她吗？
慕芸心下如同被冬天结了冰的湖水泼下，丝丝寒意沁人入骨，让她牙关都在打颤。
“皇后娘娘，张家小姐的事情慕芸没有告诉您是有原因的，慕芸掺和进去本就是阴差阳错，万不能将娘娘也拖下水！”
这确实是她的真实想法，但只是其一。
宁皇后轻颌首，也不知道是否认同了慕芸的说法。
“慕芸郡主能处处想着本宫，本宫很欣喜。至于张家小姐的事，毕竟已经过去了，本宫不该提，希望慕芸郡主见谅。”
声音还是如此平淡轻缓，可是慕芸却听出了几分疏离的意味。
“皇后娘娘，慕芸的心思您很明白的，慕芸只是带着慕狄平平安安的在这后宫生存，有些事，并非慕芸本意。而有些事，也并非慕芸所为。”
“慕芸郡主不必挂怀。”
宁皇后眉头蹙了蹙：“本宫这次唤郡主过来，是来陪本宫下棋的，切勿因为刚才的事影响了。”
“是。”
收敛好神色，见宁皇后已落了黑子，慕芸观察一下棋盘，开始落子。
许是因为刚才的事，宁皇后的心思也有些不在，落了几子之后便很快落了下风，这盘棋，眼看是翻不了身了。
“慕芸郡主确实棋艺精湛。”
“皇后娘娘过赞了。”
宁皇后目光微垂。
“慕芸郡主，本宫这些日子想了又想，还是有一个疑惑需要慕芸郡主解答。”
慕芸很是恭敬。
“娘娘请说。”
“本宫想知道……”宁皇后顿了顿，凤眸瞧向慕芸，带了一丝说不明的意味：“慕芸郡主和九公主向来就不对盘，为何九公主会寻找慕芸郡主帮忙？”
绕了一圈，宁皇后又问到了这个问题。
她的目光瞧着慕芸有些发紧。
慕芸只得硬着头皮答道：“九公主许是误会了慕芸和大皇子之间有些什么。”
她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谈及此事总是有些脸红，可面前是宁皇后，她不得不说真话。
“不光九公主，便是本宫也以为慕芸郡主多少是有些喜欢玄祯的。”
这一句话仿若一道惊雷在慕芸头上忽然炸开。
“皇后娘娘，慕芸……”
摆手打断慕芸的话，宁皇后声音听起来很平和：“玄祯一直很喜欢郡主，郡主对玄祯也不反感，并且也不希望玄祯迎娶他人，既然这样，不如由本宫做主，将郡主许配给玄祯如何？”
虽然是问话，可是这其中的不容置疑却让慕芸好好吃了一惊。
“皇后娘娘，不可！”
“为何不可？”宁皇后脸色暗了暗：“难道郡主是觉得玄祯陪不上郡主？”
“不，慕芸不是这个意思。”
如此咄咄逼人的宁皇后，慕芸还是头一回见，心下顿时乱了起来，垂下头。
“慕芸只是觉得自己和大皇子不适合，大皇子适合更好的女子。”
“慕芸郡主觉得怎么才是更好的女子？”
宁皇后冷笑：“罢了，郡主若是不愿意，本宫也不能强迫郡主下嫁玄祯。只是郡主需要清楚，人心不足蛇吞象，郡主孤军奋战，可不见得这么容易！”
见慕芸微怔，宁皇后摆手：“慕芸郡主先回去吧，本宫累了。”
“是。”
慕芸回过神来，按照礼数退下。
不一会，阿瑞嬷嬷走了来。
“娘娘，慕芸郡主拒绝了您的提议？”
“是，她心可大着呢，瞧不上本宫和玄祯。”
宁皇后目光越发寒了几分。
她原先觉着慕芸是个好的，哪怕慕芸不成为自己的儿媳，她也能给她几分庇佑，只是如今，却不想慕芸心计如此深沉，若不是这次书信的事露了马脚，恐怕自己被这小丫头背后捅一刀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阿瑞嬷嬷叹了口气。
“想不到慕芸郡主平日里瞧着斯斯文文，私底下竟做了这么多事，娘娘别急，慕芸郡主只是一时想不明白，等她碰了几次壁，就会明白娘娘才是她最好的伙伴。”
想到慕芸郡主暗自扩充自己势力，阿瑞嬷嬷一阵感慨人不可貌相。
“最好如此。”宁皇后缓声：“瞧着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也不知道沈大人的暗自判的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