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贡院内等候排队的功夫，林四郎发现今年参加府学考试的学子，比六合观书院先生预计的还要多。</br>萧县的考学是曹州城下，所有符合要求的年轻考生都来参加考试，原本以为年前发了洪水，不少地方受灾严重，今天考学人数应该会大打折扣。</br>没想到更胜以往，大伙儿仿佛铆足劲儿想在考学中取得好成绩，缓解家里的压力。</br>林四郎不禁有些担忧，越发觉得今年没机会了。</br>考生增多，府学招收的名额，以及能授予秀才的人数确实不变的。</br>轮到林四郎入场，最后看了眼不远处冲他挥手的林老大和祥云，毅然走进考场，领过考官手里的笔墨。</br>贡院大门合上时，发出一道沉闷的响声。</br>祥云直到四叔的身影完全消失，才扯着林四郎的衣摆，指向贡院不远处的茶楼道：“大伯，咱们去那儿吧，高，看得远。”</br>所谓的高，也只是两层而已，视线并不能看到贡院里的情形，却是送考团离考生最近的地方，因此二楼位置被挤得人满为患。</br>祥云和林老大好不容易找到个角落坐下，很快有小二端了茶水过来。</br>知道白占人家地方不地道，林老大识趣地点了一壶最便宜的茶。</br>“就这个白茶吧，其他算了，我们刚用过午饭，不饿。”</br>哪知小二没有反应，脸上依旧堆着笑吟吟的表情，轻声解释：“不好意思，我们店铺二楼有最低消费。”</br>林老大眉心一跳：“多少？”</br>小二竖起两根手指头：“二两。”</br>“这么贵？都有些什么？”林老二震惊道。</br>小二很快如数家珍般报起菜名：“一壶状元酒，一叠蟾宫折桂糕，一盘酥炸秋魁，还有一道红烧鲤鱼，寓意考生鲤鱼跳龙门。”</br>“这桌菜式，是店里卖得最好的，家长们为了给孩子考试图个吉利，用心良苦。”</br>知道是商家为了赚钱想出来的噱头，祥云为了给四叔赚彩头，甘之如饴。</br>当下解开腰间的小挎包，从里面掏出二两银子，放到桌上。</br>“我们要一桌！”</br>动作快到林老大都没来得及阻止，店小二已经收了钱，立刻询问考生名字。</br>林老大不明所以，依旧老实回答。</br>很快，店小二大喊一声“一桌金榜题名，祝林家四公子状元及第国栋梁，锦绣前程百花艳。”</br>这边声音刚落，茶馆里所有的店员，一起高声呼喊：“祝林家四公子状元及第国栋梁，锦绣前程百花艳。”</br>一连喊了三次，声音次次洪亮，句句用心。</br>祥云和林老大顿时觉得二两银子花的值了，仿佛林四郎真的已经蟾宫折桂，衣锦还乡了。</br>这边祥云等人享受着美食，时刻关注贡院外的动态，那边林四郎已经找到规定位置坐下，手心都沁出了细汗。</br>四四方方的小隔间里，除了眼前的一方空地，和时不时巡逻的考官，看不到任何一个考生的身影。</br>试卷很快发下来，他记得裴山长的教训，先从头到尾将题目翻阅一遍，再写上姓名和籍贯地址。</br>随着题目一道道展露在眼前，从诗词考校，到五言七言创作，到观点论述，再到最后的文章。</br>他原本惶惶不安的心，瞬间跟打了鸡血一样，如果不是贡院规定不能出声，他一定当场兴奋的大声叫出来。</br>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来萧县路上遇到的商人，提出来考他的题目，竟然跟卷面描述得八九不离十。</br>要不是确定没在考场看到那男人的身影，他差点以为姓朝的故意泄题给他了。</br>稳住心绪后，林四郎一一作答，边研磨边思考。</br>第一次落笔没有直接写在考题上，他犹记得鹤眉医仙告诫过他的话，考官里有位姓钱的，尤其喜爱祖父辈的瘦金体。</br>防止有错字误字耽误卷面整洁程度，林四郎决定先写一遍再誊抄一遍。</br>考试在紧锣密鼓进行中，祥云和林老大在酒楼里，从午后等到太阳西悬，吃完桌上的“金榜题名”菜，开始无聊地跟茶楼二楼同样等孩子考试出来的家长唠嗑。</br>“我家儿子三岁会被诗，五岁就是读千字文，老家都说是神童转世，文曲星下凡。”</br>“我家公子也聪明，不到十岁时，已经在同龄孩子中出类拔萃，以他的水平考院试都不成问题，府试还不是小试牛刀吗？”</br>“我儿子会张嘴就会背诗……”</br>“我女婿资历长，苦读三年，今年定会一举高中，拿个秀才回来给门户涨涨脸面。”</br>祥云凑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br>仿佛看到上辈子聚餐时，家长们在饭桌上吹嘘自家孩子有多厉害，只要胆子够大，牛皮就能吹得多大。</br>林老大听得一愣一愣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悄悄对祥云道：“阿宝，怎么办，你四叔的对手太强劲了，不是天才就是神童，你四叔三岁才会说话，五岁还在尿床呢！”</br>祥云没说话，对他们话语中的真实性抱怀疑态度。</br>等到太阳快下山时，贡院里亮起灯笼，整条街道上灯火通明。</br>不同于一街之隔的街市，异常热闹，嬉笑声不绝于耳，贡院这条街道上安静成一片，连只鸟叫声都没有。</br>很快，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半晌后，贡院的大门打开，茶楼的客人开始一窝蜂往楼下跑。</br>贡院门口很快又堆满一群人，林老大将祥云扛在肩膀上，脚步飞快挤在最前面位置，保证四弟一出门，看到的就是他们。</br>无数学子从院里出来，有的耷拉着脑袋，一看就没考好，有的神气活现，仿佛入学资格和秀才的官身已经是囊中之物。</br>林四郎属于两者中间，不兴奋也不沮丧，只在回到住所，合上大门时，激动地抱起祥云转圈圈。</br>林老大见状，跟着高兴：“四郎，是不是考得很好，方才见你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还以为你考砸了。”</br>“大哥，你绝对想不到，我今天最后一道大题，考的什么！”</br>林老大买了烧鸡和豆腐，正打算做晚饭，闻言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