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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火无情。

    一场大水,吞噬了多少生黎。

    一时之间,中原大地,哀鸿遍野,浮尸遍地。

    时任河南巡按御史的黄道周,原本正在信阳府处理一户人家的冤情,在听说荆隆口决堤之后,处理完手头上的案子,便急匆匆的赶了过去。

    黄道周原本在翰林院中任侍读学士,对于黄道周这种人,品德,气节,无可挑剔,可要是让他干些实事,却是书生误国的典范。

    朱由检综合考量了一番,觉得,最适合黄道周的衙门,就是都察院和大理寺了。所以,便将其调任河南道御史,巡按地方。

    黄道周带着随从,来到封丘之后,见眼前惨状,不禁潸然泪下。

    “上苍无情啊。”

    唉吼一声之后,黄道周便带着随从会同河南各衙门的人救助灾民。

    黄道周为官清廉,本身积蓄不多,不过在对待灾民上,却是异常的慷慨,官袍之上,也不知被溅射了多少泥点。

    突然,黄道周见一人行色匆匆,此刻正值放粥的时间,灾民大都在排队领粥,此人却远离粥棚,黄道周本能的感到不对劲,便带着随从跟了上去。

    黄道周跟着那人,来到了一处破落的院子,听声音,屋内还有几人。

    黄道周随即带人闯了进去,这才发现,屋内有四个人,一个老叟,两个孩童,还有一个就是刚刚进去的男子。

    屋内还有一口锅,咕嘟咕嘟煮着肉。

    大灾之年,人连饭都吃不上,哪还有肉吃啊。

    “看住了他们。”黄道周吩咐道。

    黄道周来到锅边,用锅中的勺子搅了搅,发现了一截手指,手指不算大,看样子是一个孩子的。

    “畜牲!”

    黄道周狠狠的将勺子扔到了一旁。

    两个孩童不明所以,还在啃食着手中的肉。

    “别吃了!”黄道周打落了两个孩童手中的肉块,惹得两个孩童眼中顿时涌出泪水。

    黄道周心中,还是起了怜悯之心,对着随从吩咐道:“你们两个,将这两个人带出来。”

    那老者一出来,便跪倒在黄道周的面前,“老爷,您要处罚就处罚我吧,别为难那两个孩子。”

    黄道周紧紧的盯着那位老者,“易子而食?”

    老者点了点头。

    “朝廷不是在放粥吗!”

    “老爷,您有所不知,这么多的灾民,哪能都抢到粥啊,我一个老头,带着两个孩子,若不是碰到了我这外甥,早就死了。”

    黄道周看向了一旁的男子,这应该就是老者的外甥了,不过,黄道周心中又起了疑问。

    “那你儿子儿媳呢?”

    “老爷,那大水来的突然,我那三个孙子孙女去外边玩,老头子我出去找他们,碰巧来到一处山包,这才躲过了一劫。”

    “像你们这样的情况,多不多?”

    老者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黄道周叹了一口气,“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

    “何至于此啊。”

    黄道周从随从的手中拿过一个包袱,将里面的大饼都放到了地上,“好好活着吧。”

    黄道周带着人,立刻赶奔了一处粥棚,他发现,放粥的衙役,对随意插队的人不管不顾,而且放粥多少因人而异。

    而锅里的粥,一半是粥,一半是水,根本达不到赈灾的标准。

    排队是男女异行的,男的,青壮年,锅里的米粒多,碗里米粒自然也就多一些,妇孺老弱,锅里的米粒少,而碗里的米粒则就更少的可怜。

    “混账东西!”

    黄道周来到放粥的衙役面前,厉声训斥,“谁让你这么放的粥!”

    那衙役看着黄道周,尤其是那一身的官服,心中有些惧怕,“大人,您是?”

    “不要问我是谁,回我的话。”

    “这……”就在衙役为难之际,远处的一个官员看到了这里发生的事情,走了过来。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黄按院啊。”

    黄道周寻着声音望去,见来了一位四品官员,有些陌生,“贵驾是?”

    “在下河南布政使司参议,沈名森,奉命在此赈济灾民。”

    黄道周自从巡按河南以来,那铁面无私的作风,属实是让河南官场刮目相看,所以,河南的官员,大都知道这个巡按御史黄道周。

    而黄道周呢,哪在意这些刻意逢迎的虚伪,也不屑于交结河南的官员,所以,沈名森作为河南布政使司衙下的参议认识黄道周,而黄道周却不认识他。

    黄道周听了这话,冷哼一声,“沈参议,你既然是奉命赈济灾民,却为何枉顾百姓死活?”

    沈名森眉头紧锁,“黄按院,这话,言重了吧。”

    黄道周怒目而视,“一点都不言重,你看看排队的这些灾民,有多少老弱妇孺,你那锅里有多少米!”

    “而且,放粥之人,对青壮就多加照顾,对老弱却百般苛刻。”

    “可你却熟视无睹,你这不是枉顾百姓死活,是什么?”

    沈名森听罢,淡淡一笑,“黄按院,不要着急,你听我说。”

    “你刚刚也说了,这么多的灾民,我带来的人手,能够护住粥棚不被抢就不错了,哪还有多余的人手维持秩序啊。”

    “若是黄按院能够为我调派些人手来,那我自然就可以好好的管上一管了。”

    “要是黄按院再能调拨粮食过来,堵上这些灾民的嘴,那,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黄道周不屑一顾,“巧言利辩,毫无道理,不过是推托之词罢了。”

    “河南那么多官吏,为何你的人手就不够用?”

    “就算是你的人手不够用,那为何放粥还要分出三六九等,青壮分的多,老弱分的少?”

    “老弱本就处于劣势,再吃不饱饭,他们还有活路吗!”

    沈名森看向黄道周,心中对于他的看法,不置可否。

    “黄按院,这么多的灾民,靠放粥,是救不过来的,而且近些年来田地收成不好,河南的府库也是捉襟见肘。”

    “这么多的灾民,全部救助,力有未逮。那既然救不过来,就要有所取舍。”

    “有所取舍,那老弱,青壮,孰轻孰重,孰重孰轻,黄按院心中应该有一杆秤。”

    “强词夺理!”黄道周明显是不认同沈名森的说辞。

    “你既为官一任,就要为民造福,难道老弱就不应该救助吗!”

    “当然应该救助。”沈名森义正言辞道。

    “只是,目前为止,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出此下策。”

    黄道周死死的盯着沈名森,“你既然这样做,那本官身为巡按御史,定要上疏弹劾你!”

    “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