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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中君就如同山中雨雾一般来去无迹,知会了宁远一声便又消隐无踪。

    宁远心中微动,自己与昊天氏不过一面之缘,能有什么牵扯?莫非太阴元君所言不虚,这位天帝对她看重非常,愿意亲自下场拉拢自己?

    想到此处不由失笑,即便昊天氏以天帝权位相压,自己拍拍屁股走人还是办得到的,他总不能下到阴世找黄泉主的麻烦吧?

    只要黄泉犹存,黄泉主便是不死不灭的,自己又与他无甚深仇大恨,犯不着为此损了天地造化,硬要给自己个颜色瞧瞧。便将此事暗暗记在心中,暂且按下不提。

    回到宝刹中,红药早就等在门外翘首以盼,见得宁远归来,不由笑道:“大士别来无恙。”

    宁远一见这木芙蓉花精,眼神却是先落在她眉心一点红痕上。

    当下便叹道:“真是奇了怪了,怎的刚解决了一个又来一个?”

    却是红药眉间隐有红鸾星动,不日便要遇上有缘人。

    红药于医道上是个好苗子,宁远还指望着她有朝一日能得了正果,为施安乐菩萨添个助力,哪里能眼见她被情爱所困。

    与白寄真不同,红药生的柔弱不说,性情又一派纯然;她这情劫却比白寄真更加凶险,只怕连存身都难,定要在红尘中走上一遭,舍了半条命去才能全了此劫。

    红药不明所以,问道:“大士为何这样看着我?”

    宁远不答,神念离了凝月崖往九幽而去。

    黄泉主正在侍弄花木,先前宁远曾在招宝财神的福海商会买下一株异种踯躅花,如今却是栽在黄泉之畔,免得有幽魂误入黄泉,被泉水中凶魂厉魄所伤。

    此花半似海棠半似杜鹃,花开五色,花香令人嗅之神迷。在黄泉主手中还有另一宗妙处,宁远便是为此而来。

    这踯躅花生于黄泉之畔,日日受黄泉水浇灌,所凝花露便也生出奇异,饮下这水便可忘了情爱,斩断姻缘。

    黄泉主扶着一枝开的正好的踯躅花,将蕊中花露引入水晶瓶中收好,抬头笑道:“切不可贪杯,只饮一口便好,过犹不及,喝多了便会成个痴呆的傻子。”

    宁远道:“此物消愁解忧,比之杜康更胜,怎的没个名号?”

    黄泉主答道:“早已拟了个名字,只唤作忘情水便是。”

    这忘情水着实是个意外之喜,说不得黄泉主能借此将自身影响力延伸出九幽阴世不必受困于此。

    宁远取了忘情水,眨眼间便已回返鹿鸣山。

    红药见他手中多了个晶莹剔透的瓶儿,也不以为意,只问道:“大士这次可是要长住?若是久留,我也好着一应物什预备起来。”

    宁远点头,见红药忙前忙后为自己斟茶倒水,心中却蓦然的生出迟疑来。

    是否断绝这段缘分,只有红药这个当事人能做出选择,自己越俎代庖着实不该。思来想去,不由长叹一声。

    有白寄真与萧乐和这对有情人做例子,红药怕是也会对情爱心生向往。所谓堵不如疏,或许饮下忘情水也是情劫中的一环也未可知。

    宁远心中一定,彻底断了这念头。

    “罢了,且看后事如何。”

    宁远心道:“若是真到了间不容发,难有转圜的境地再说不迟。”

    当下便将忘情水藏入石壁中,引来一道泉水缓缓浸润,在岩壁下汇聚成一汪小潭。

    此事告一段落,宁远靠在栏杆上眺望远方青翠,心神却朝着一处无迹可寻的虚空净土而去。

    施安乐菩萨端坐莲台之上,面露慈悲,法眼观照大千世界,与宁远合力追溯那下咒害白寄真的妖人。

    拨开重重迷雾,线索却落在一处雄奇险拔,清幽秀丽的山谷中。

    谷中潭水碧绿,清波回旋,怪柏凌峰,瀑布飞悬,着实是处胜地。

    宁远降下神念,落在一处巍峨山峰上,就听得耳中传来一阵女子清音而唱。

    曲调极尽诡异空灵之能事,宛如怨魂哭寂哀叹,令人心中陡生寒意。

    山顶祭坛上,有一赤身裸体的女子手持利刃披发而舞,几个面上画有墨迹彩绘的女子立于台下高歌,行动间颇有章法,

    祭坛正中立有火盆,火中一个白衣小人双眼紧闭,脸上尽是骇人黑气,面目依稀可见,正是白寄真!

    宁远观望半晌,便知这是在祭炼一桩厉害法宝。

    白寄真受这禁劾咒术的同时,又能以自身气机引天魔降临。众天魔被这香饵吸引,从天外一降临便会被主祭女子斩杀,将天魔一身精元炼入法器中。

    好个移花接木、李代桃僵的法子。

    宁远眼前一亮,不由上前几步细细观摩起来。

    这咒术本是极伤功德气数的,却被众女以阵势巧妙扭转施咒主体,反噬的大头都由天魔分担了。

    众天魔被斩杀分神,自是不愿善罢甘休,便催动咒术诅咒众女。这些诅咒都顺着祭火中白寄真那缕气机追溯到本体,众女顺水推舟,一进一出之间便已捞足了油水。

    宁远暗自忖度,便知这缕气机是上回白寄真打上门时被萧氏趁机摄去,又暗地里找了这群精通巫咒之道的巫女要了白寄真的命。

    双方一拍即合,这才有了白寄真受难之事。

    宁远见众巫女虽无甚善功在身,但也不曾造下杀孽,便借云气托身现形:“敢问诸位,可是与这女修有深仇大恨?如何下此狠手?”

    众巫女骤闻此言惊骇不已,忙止了巫乐,盯着云雾中那道身影面色不善:“你是何人?竟敢窥探我等!”

    宁远别过头不看那赤身巫女,只道:“我并非有意窥探,只是此女曾与我结下善因,却不能眼见她命丧诸位之手。”

    那赤身巫女披了件宽松黑袍,越众而出道:“此女乃是妖邪一流,我等将她除了非但无过,反而有功。你既未曾趁机对我等下杀手,当是个心地良善之人,怎的好坏不分,为这妖女出头?”

    宁远这才明白过来,便道:“此言差矣,此女非是妖邪之流,反倒处处与人为善,颇有功德。”

    “诸位当是误听谗言了,此女乃是妖灵得道,机缘巧合之下与一萧氏子结为夫妇。只因她不是人族出身,便遭萧氏族人非议,处处受人冷眼。为了拆散二人,这才散播流言污了此女名声。”

    众巫女将信将疑,一阵窃窃私语。

    半晌,主祭巫女喝道:“你可敢发下心魔大誓?”

    宁远毫不迟疑,笑道:“自然。”

    “如若我所言不真,便是口出妄语,当叫我堕入阿鼻地狱,受尽刑罚而灭!”

    这誓发的极重,众巫女当即便将疑心消去,面有恼色。

    主祭巫女当即厉声道:“好个狂妄无礼的贼人!竟敢诓骗与我!定要给他个教训,好叫他知道厉害!”

    巫道随时上古留存,如今却已然式微。又因巫术手段颇为歹毒残忍,被不少修行者斥作邪魔外道,境遇比之妖灵好不到哪儿去。

    物伤其类,听闻白寄真非是那人所言的妖邪之类,因出身倍受冷眼,不由同仇敌忾起来,当即止了行咒,将白寄真气机散去。取了个草人立在坛上,调转矛头便要咒杀那妄言的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