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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8 天侯河

    合德九年五月。

    云州州牧顾朗因旧疾复发,驾鹤西天。

    同日,微生将军率领三万云州军前往长江流经之地、蜀南与阆中交界之处,驻扎樊州。

    晋王向郢都上奏,举荐蔚县县丞张福生张孝廉任云州州牧。然就在奏疏快马加鞭赶到郢都之时,张孝廉早已在晋王的拥护下走马上任,平定云州积压若许年的冤假错案,深得云州百姓民心。

    平阳子用帽子盖着脸,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手中持着羽扇轻扇,悠哉得不能再悠哉。

    “师傅!——”

    华浅飞奔着闯进院子里:“师傅!——不好了!——城南又有尸体顺着复水飘下来了!——”

    等华浅跑到跟前,平阳子用羽扇敲他屁股。以前敲打的还是脑袋,现在人长高了,只能敲得到屁股了。

    “大惊小怪没大没小,不是说过多少遍了在城里别叫我师傅,要叫我府君大人!”

    “哦。”华浅不痛不痒的回话。

    平阳子将挡住脸的帽子拿开,悠悠的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走吧,过去瞧瞧……”

    马车载着府君与书童来到复水河边时,晋王已经随同着他手下的亲随和一干侍卫站在旁边查寻了一番。

    平阳子走到晋王身边,作揖问候道:“晋王万安。”

    唐骄将视线转到平阳子身上,颔首回道:“府君。”

    复水之滨堆积了上百具尸体。

    皆着素衣,手环蓝白护腕。

    “看这着装,是天侯军的人。”

    一旁有人惊呼:“天侯军!他们不是逃进南川了吗!那这些尸体为何会顺着水流被冲到复水!”

    “难不成天侯军早已潜进了蜀南!要借着复水上游的势攻打云州!”

    “微生将军刚走!他们天侯军便迫不及待的攻进来了吗!”

    “这可如何是好……”

    “天侯军嗜杀成性!丧心病狂!况且他们势力越来越大,据说已经完全占据了整个南川!”

    “这可如何是好啊!”

    “……”

    听见他们说天侯军嗜杀成性时,狄秋挠了挠耳朵。

    见唐骄用锦帕捂住口鼻,往复水堆积着尸体的地方走近,狄秋抱着七星古月,也跟了上去。

    唐骄在尸体前蹲下了身,拉过几具尚且完好的尸体的手,放在眼前细细端详。

    笼统看了十多二十具尸体之后,他站起身来走回到平阳子的身边。

    平阳子问他:“看出什么来了?”

    “尸体腐败程度不一,手上虽有厚茧,却不像是拿兵刃的。”

    平阳子沉思片刻,又问:“风萝可有音讯?”

    唐骄摇了摇头,他沉了口气。

    华浅至今也到了束发之年,身量高挑,站在唐骄身边差不多高。

    “大师兄,你别担心。”

    唐骄笑了:“谁说我在担心。”他说完便往回走,华浅看着他的背影眨了眨眼,又看了一眼师傅:“大师兄什么意思?”

    平阳子捻了捻胡须,高深莫测的眯着眼道:“你师兄只是在气你六师弟不诚实。”

    华浅有些没捋得清:“什么意思?”

    “这些尸体不是天侯军,只是有人刻意伪造身份,将他们从上游丢下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制造恐慌。”

    华浅挠了挠头:“我明白是这个意思,他们腐烂程度各不相同,死状也并非刀剑伤,但为什么师兄要生六师弟的气啊?”

    平阳子摇了摇头,叹气道:“你六师弟心眼太多,藏着的事情也多……”

    华浅听了心中直恼,但又不想直接打破砂锅问到底,这显得自己非常愚蠢。

    于是自己生着闷气,一整天都在思考师傅和大师兄话里有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青屏山上时六师弟不善言辞,解决问题总是暴力血腥,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怎么一下山就风评大变了?

    他犹豫了片刻,悄摸的往唯一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同门师弟屋中溜。

    在屋外分明瞧着屋内灯火昏暗,开门,转身退近屋中,合上门。

    华浅笑吟吟的转过身去,一瞧,差点没惊掉下巴。

    屋中满是脏兮兮的小乞丐。

    各个目瞪口呆的望着他做贼似的进屋。

    华浅摸了摸鼻子,向众人作揖道:“打搅……打搅……”

    他刚想转身离开,又被风虎的声音喊住。

    “二师兄!”

    华浅“嘿呀!”一声转回头:“原来你在这儿呢,我还以为走错屋子了。”

    风虎招呼他来坐,对其他人道:“你们今夜就先回去吧,我和我师兄要说些话。”

    他话音刚落,众人的压低了声音同他道别,静悄悄的从后门离开了。

    华浅面带敬服之情:“你简直就是云州一霸,手中的信息渠道比大师兄还要广。”

    风虎笑:“诶,师兄抬举,谬赞谬赞……”

    他正了正色,问道:“师兄来找我是为何事?”

    华浅四处张望,确定了屋内仅他二人之后,俯在他耳边道:“你可知道复水冲来死人的事儿?”

    “哦~”风虎若有所思的晃了晃脑袋:“师兄是为了这件事来的。”他眼冒精光,手上搓了搓。

    华浅瞧他这多少年死性不改,翻了个白眼,将腰间早就准备好的银子丢给他。

    “快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风虎拿了银子,态度彻头彻尾的转变,面带喜色,给华浅娓娓道来。

    “这复水冲下来的尸体应是安州乱葬岗里无名无姓的死人,被人手上系上蓝白护腕,然后再从上游丢下来的。

    就是为了让别人看起来天侯军引兵往西北上走的错觉。”

    他手上抛着银子,得意道:“这是为了混淆视听,遮人耳目呢……”

    这说的和师傅解释的没差啊……

    华浅道:“这我知道,你再说说别的。”

    “啊?”风虎瞪大了眼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华浅:“说到这儿了你还不懂?”

    他叹息一声:“你怎么就是我师兄呢……”

    华浅咬牙给他脑袋一个暴栗:“你给师兄好好说话!”

    风虎吃痛捂住了脑袋面露不虞:“说你傻你真是傻,天侯军若真死这么多人,风萝定然会有捷报传来,可到如今她都没传回个消息,你说这些天侯军的尸体是给谁声东击西去了?”

    华浅恍然大悟,差点惊呼出声。

    风虎连忙捂住他的嘴,眼神四处瞟:“你给我小声点!”

    华浅想了想,又歪头皱眉:“风萝手上最多十万士兵,再加上六师弟手上的三万人马,在长江作战,怎么样也敌不过阆中的二十万水师啊……”

    他道:“还不如和樊州军一同守城,这样反而风险小一些。”

    风虎拿了个枇杷在小心剥皮,幽幽道:“商哥哥的心思哪能是我们能猜到的,反正他总不会死在樊城就行。”

    华浅听他这般说,虽然心中疑虑还是不减,但是也放下了心来。

    他抢过风虎手上的枇杷:“你真行啊,什么时候都在吃。”

    “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