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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酣畅淋漓的球赛结束,三人朝着观众席走去。

    一直坐在观众席上的男人,两条长而直的腿断了似的松垮垮垂落在地,长到腰身的青丝如同绸缎一般在肩侧随性地散开。

    睫毛若鸦羽,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嘴里叼着支快要燃烬的烟,无论口味如何刁钻的人见到他,都会由衷的评价这是一位世间难得的美人。

    饶是谭双这种纯种直男,再见到这般恐怖的容貌都会忍不住脸红心跳,也不奇怪那些姑娘借着放花灯的由头每天晚上去看人了。

    场上三人面对这样的绝色则是心思各异。

    约尔跟在他身边没有十年也有八九年,几乎是从他上大学的时候就跟在老板身边做事。

    他自认为还是世界上少有的了解微生商脾性的活人。

    这个人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懒,能躺着绝对不坐着,能坐着绝对不站着,是一个懒到平阳子把他丢进太平洋里都能安逸入眠的男人。

    这样的特性造就了他对待事业的态度,微生商抓鬼就像在赶ddl,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显真章。

    但他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捉鬼人,还是有一定的职业道德——那就是在鬼怪不伤及客户性命的前提下才会拖延时间。

    现在看微生商仍旧泰然自若的模样,那极大可能今天凌晨上吊的人的确是自杀无疑。

    那样他就可以把心塞回肚子里,少操点不必要的心。

    唯一一个不太乐观的就是唐凤梧了,他喝完了一瓶水,将水扔进场内的垃圾篓中,这才跟在他们两人后边慢吞吞地往回走。

    打完球身上全是臭汗,他有些接受无能,拿了座位上自己的毛巾就目不斜视地转向淋浴室。

    直到手腕蓦然被人拉了一下。

    那只手没怎么越界,只是轻轻扯了一下就放开。

    唐凤梧回眸瞧见微生商那张脸面无表情盯着自己,感觉别有深意。

    他皱了皱眉,想说点什么,最后就说了句告诫的话,“……室内不要抽烟。”

    微生商取下最后烧得只剩一小截的烟屁股,面不改色地将它搓进了手里,红色的猩光就这么在眼前消失。

    “有点事儿找你。”

    微生商压低了声音对他道。

    谭双见他两人在那儿对峙,喊了一声:“凤梧哥,怎么还不过来?”

    唐凤梧回头回了一句:“你们先去。”

    随后下巴朝一个隐秘的角落一抬,对微生商道:“去那边说。”

    ……

    “凌晨三点,木桥边。”

    器材室的门甫一关上,微生商就迫不及待地向唐凤梧询问。

    后者被推得往后趔趄一步,挨着铁架站稳了,反问道:“你想说什么?”

    微生商靠着门,面色不善:“应该是我问你,你想说什么。”

    借着昏暗的灯光,他能看见唐凤梧被光影投射得清冷的身形,让人不忍冒犯。

    但微生商从来不顾忌这些,口无遮拦:“昨晚吃饭的时候摸我大腿,不是想勾引我就是有难言之隐,想暗中找我,餐巾纸上栀子花的气味,还有就是山庄凌晨十二点到三点半的监控。”

    他专注地盯着唐凤梧的脸,徐徐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唐凤梧沉默半晌,终于露出了一个笑:“旁的人都说人心比鬼神可怕,道长应该最为深谙其道,有事不去问鬼神,反倒来问一个有嫌疑的人来了。”

    微生商有点无语:“我要是有这个能耐通灵,我还会被灵异局放养?”

    唐凤梧看着他,嗤笑一声:“原来是能力不济。”

    微生商不以为耻:“我好歹是个活人、正常人,又不是特异人,能渡死人入轮回就算是上乘的修为了。”

    唐凤梧:“所以呢,这位道长,你希望我说什么?是关于昨晚的命案,还是关于我约你凌晨出门私会的事?”

    微生商:“你可以都简述一下。”

    唐凤梧似笑非笑地将两手背到了身后,学着微生商散漫的模样站着:“如果我说……我对你有不一样的感觉,你会怎么想?”

    微生商闻言哑然,半晌:“就这?”

    他这时候已经想要去开门了,他这人就算再闲也不至于被人这么涮,假借工作被人堵在暗巷里表白,虽然他对这位唐先生有那么一点好感,可是他怎么说也是有妇之夫,即使事实上这对夫妇他们两人貌合神离……

    唐凤梧:“等等。”

    听见这一声,微生商站住了脚:“你要是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可以多听你说两句,但如果你只是想对我示爱,让我当你的什么小三小四,那我就不奉陪了,更何况我也不缺钱,你要是想寻求刺激大可以……”

    “你话还挺多。”

    微生商一愣,满口的心思全被堵了回去,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说话多。

    虽然他心里想的不少但就是懒得开口,单单抓个鬼就能耗费他大半精力,谁还会有多余的力气去多费口舌。

    他偏了偏头,眼里有着难以察觉的不可置信:“我……话多吗?”

    唐凤梧轻笑:“你都没听我说完,就在这儿自作多情地回绝,怎么不算一种聒噪?”

    微生商:“……”

    他将手一挥,摆出不和他计较的架势:“行行行……你说,你说。”

    唐凤梧眉梢一挑,总觉得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无为道长大惊失色。

    “自从你出现在我身边之后,萦绕在我周围的东西都变得格外的躁动,我从小很少做噩梦,但昨天晚上,我做了很长的噩梦。”

    他这么说,就代表着噩梦可能透露给他了一些信息。

    微生商犹豫了一下:“什么噩梦?”

    唐凤梧:“呃……”他抬眼看了一眼微生商,按了一下铁架台边灯的开关。

    灯光蓦然刺中眼睛,微生商不适地眯了眯眼,但下一秒,开关又被人给关了上。

    他不明所以:“你干什么?”

    唐凤梧:“……嗯……确认一下你的脸。”

    “我的脸还能被认错?我怀疑你在拖延时间,想让人误会我和你之间的关系。”

    唐凤梧谑笑一声,微生商从中听到了浓浓的恶意。

    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确实对他们两人都不太友好。

    “我做的噩梦……有你。”

    微生商抱着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有我?第一次见面就梦到了我,我应该信还是不信呢?”

    “爱信不信。”唐凤梧莫名觉得有些燥热:“总之不是什么好梦。”

    微生商在暗处只能看得清唐凤梧的表情,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他脸上的颜色,但是还是能辨认出他脸上的难为情。

    他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道:“该不会……是梦到十八禁了吧?”

    唐凤梧不说话,微生商道破这种本该是成年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隐秘,不仅没有一点难堪和排斥,甚至有一些幸灾乐祸。

    唐凤梧欲言又止,抬眼看了他一眼,又瞥下眼,抬手用手指蹭了蹭自己的喉结,有点发痒,又有点发麻,像被蚂蚁啃噬一般。

    “嗯。”

    微生商:“……”

    空气忽然陷入了凝滞,微生商只想犯个贱,没想到这人就这么承认了,他捏了捏眉心,沉吟片刻,自以为是地对唐凤梧开解。

    “……没事,很正常。”

    唐凤梧看着他,唇角微勾:“这位道长,您可能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自以为并不喜欢男人,做那样的梦,可能有点不太正常,所以这才想来找道长讨教一二。”

    “啊……抱歉。”微生商难得真情实感了一回。

    他手往后抓了一把,想打开器材室的门,但第一回抓落,第二次才终于放到了门把手上。

    “那我回去好好琢磨唐先生您的问题。”

    器材室的门被打开一个缝隙,照进了篮球场的光,微生商看清了唐凤梧的那张脸,过了这么久,还晕染着薄薄的潮红。

    男人离开的背影在这一刻显得不是这么从容,甚至有了一些兵荒马乱的效果。

    这是把人给吓到了?

    唐凤梧垂着眼睫,褪下被汗水沾湿的护腕,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受。

    忽然告诉一个只认识一天的男人,说我昨夜里做春梦梦见你了,是个正常人都会被吓到。

    只是他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

    “嘶……”头疼。

    ——

    消失了大半天的微生商一回到二层的小洋楼便忙不迭地收拾东西,约尔跟着谭双吃了顿下午茶回到房间,看见微生商着急忙慌的样子,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老板老板!咱这是要跑路了吗?!能不能解决啊?这离ddl还有好长一段时间,总共七七四十九天咱连一个零头都没混过去!这么早给他们解决了麻烦会不会以为捉鬼这事儿很轻松,不把咱放在眼里?”

    年轻的声音又在耳畔叨叨。

    微生商心烦意乱地直起腰杆,手按在行李箱堆叠起的衣服上。

    “靠。”

    终于听见老板出声,竟然是个“靠”,约尔一愣:“啊?……”

    微生商表情复杂:“得尽快处理完跑路,不然就要惹上麻烦了。”

    约尔不解:“能有什么麻烦?”

    微生商的记忆回到了三年前的某一天。

    “你还记得,我师兄临死之前说过什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