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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在接收针灸,恢复了清醒之后,王充进行了近一周的休养,接着便“享受”到了他一直为之好奇的草药的益处。

    那一天,秦瀚从屋内搬出一个米许高的大木桶,洗刷干净,便开始大量地熬煎起了汤药。

    没多久,王充已得知,这足以容下一人半卧的木桶,便是为他的药浴所准备的。

    整个准备的过程非常冗长,秦瀚一炉炉地熬药,将精华留下,再准备一些白酒、盐等辅料,忙地停不下身子。王充看着有些揪心,想过去帮忙,却被秦爷爷以不懂煎药法门为由温言谢绝了。

    足足两个时辰的工夫,所需的原料才提炼完毕。秦瀚将沸水倒进木桶,再用一根长棍将各类药混入其,添加辅料,待充分浸泡,水温也降至合适的程度后,才来招呼王充。

    王充也是头一次泡药浴,有些好奇地用探了探,指尖的触感并不灼热,似乎还能接受,才迈入了大桶内。结果还没过一分钟,他便满脸通红,龇牙咧嘴地道:“秦爷爷,这水,是不是太烫了。”

    原来全方位地接触下,感受又和短暂的触碰截然不同,仿佛热量都被汤水憋在了体表,蒸笼般使人闷煞。

    秦瀚一直站在桶旁观察,此刻却开口道:“这是正常现象,你再忍一会儿。”

    王充只得又呆了一会儿,他只看到自己的全身都逐渐变得如煮熟的大虾般鲜红,接着,皮肤表面又产生了一种针刺的感觉。初始时只是轻微的发痒,慢慢地便有些疼痛难禁。等他的嘴角都疼得抽搐了,秦瀚才将他从水拎起,在木桶边上休息了一会儿。

    王充只觉浑身绵软无力,小脑袋都耷拉了下来。但还没有结束,短暂的休息后,他便被重新泡回了这盆“香汤”里。这次似乎又有些不同,针刺的感觉微弱了很多,但刚刚缓和了点,身上的一些部位却开始莫名地阵痛,让他整个人在水痉挛般一扭一扭的。

    秦瀚在边上看着好笑,问道:“秋生,是不是有局部疼痛了?”

    “是啊,嘶好像泡出问题来了。”王充皱着小脸。

    “这也是正常的反应,说明汤的药力开始冲击你的外部经络了。如果有些年幼时的隐疾落下的淤塞之处,在疏通的时候难免会有痛苦,等将其冲开消除了病根,便无碍了。”

    王充听得一知半解,感觉挺有道理,只得咬牙忍耐。期间又出来缓解了一下,等到汤浴的色泽开始变淡时,那些莫名的痛感竟的确消失了大半,也让他更安心地坐了会儿。

    片刻之后,王充流出的汗水竟都带上了些灰黑之色,偶尔还掺杂着几丝红线,他还以为是毒了,心情不由地有些紧张,没想到秦瀚见此反倒欣慰地点头,“看来身体已纯净许多了”,他也不知道这个“纯净”是什么意思,但应该是件好事来着。

    等夹带着体内污浊的汗水发完后,这次的药浴便结束了。王充依然提不起力气,勉强站起,秦瀚帮他用清水冲洗了身子,在床上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顿觉精神百倍,似乎有前所未有的活力在躯体激荡,昨日的痛楚都不翼而飞。

    “感觉怎么样?”

    王充一边活动四肢,一边兴奋道:“秦爷爷,我觉得好轻松啊,就像是身体变轻了一样。”

    药浴又以两日一次的频率进行了四回,王充已经基本适应了这种奇特的“泡澡”,浸泡时的各类疼痛也变得微乎其微,常常只需熬过开头的十分钟,余下的便是享受松弛和舒爽感了。

    这些都没有出乎秦瀚的预料。他在忙忙碌碌观察了数日,看出王充的身体可吸收的药力已接近饱和,不仅经脉内的杂质被祛除大半,体质也在逐步改良。

    此时药浴已接近无用了,只要不出意外,身体内积蓄的药力便能帮他继续缓缓地夯实基础,失衡的阴阳得以弥补,或许更进一层也未可知。

    其益处,秦瀚心知肚明,但没再如先前般作多解释,因为其包含着许多医的理论,小孩子心性,想必听了就如耳旁风一样吧。

    但让秦瀚意外的是,在他打算送王充回去之前,这孩子已经找上他了,神色间颇有些犹豫,似乎有话要说。

    了解了原委后,秦瀚也是哭笑不得。原来王充不好意思地提到,“秦爷爷,我的身上,最近好像变得有点香啊。”

    经过这几回的药浴,王充的身体由于吸收了不少草木之精,囤积其,竟开始有异香散出。这种味道不同于熬药时的浓郁药香,而是显得更为淡雅,使人闻之神清气爽。

    按理说这种本身散发的香气是不会被自己所感觉到的,但王充的,姑且称之为体香,是后天,即是近日里才生成的,因此即便他再迟钝,整日里琢磨其来源,也猜到了自己身上。

    小男生身具“幽香”的自然极少,王充猛然发现自己有了这个特质,懵懂的内心却也浮现出些许失措和无奈,忙来找秦爷爷求助。

    但秦瀚对于这点确实没有什么很好的办法。药草精华之气,数年才能减退,在他看来,此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等王充的身体在成长吸收掉囤积的药力,异香自然不复存在,强行遮掩反而不美。

    王充苦着一张脸,只得接受了这个事实。

    …

    在村借住了一些日子,王充终于还是被父母接回了学校,继续学业,毕竟这可以说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除了身体康健以外最重要的事了。他产生的“变化”,在距离不足半米时便能感知,王父王母自然也有所察觉。王充以“泡多了草药留下的味道”来解释,母亲倒挺高兴,儿子“香喷喷”的又有什么不好。

    但王充才刚回到家,屁股还没坐热,有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便传到了他耳:有人要去砸庙了!

    原来,有一位同学的父亲,由于孩子在医院始终未醒,积聚在心头的怒火无处发泄,最后忍无可忍,竟纠集了一伙人,要去把此事的“罪魁祸首”——山神庙给砸掉,“以绝后患”。

    由于参事人员众多,一群带着铁棍、铁锹等工具的人招摇过市,消息自然和插了翅膀一样,迅速传到了城内每一户人家的耳。王父王母得知的时候,不少好事者都已经赶着看“大事”去了。

    对于那座小小的山神庙,王充的心情十分复杂。他这次算是因祸得福了,也不会想着去追究庙宇的责任,何况,若是当初己方不因无谓的好奇心去四处惹祸,又哪来这么多意外。但此刻他人的所作所为是从家人的角度出发,又有何错呢?他也想不明白。但无论如何,他还是想去现场,见那可能已树立了数百年的庙宇最后一面。

    因此,尽管父母都对此事不感兴趣,王充还是找个会,溜出家门,奔去了城西。

    当他靠近到熟悉的小山坡前时,已听到了远处鼎沸的人声。

    “砸,砸了这座破庙!”

    “让你没事闹鬼,这次老子非要将你夷成平地为止!”

    “”

    至少十余位壮年男子正立于小庙的院墙内,挥舞着各自的工具,敲打着山神庙原本便显出破败的门户与砖墙。“砰砰”声,扬起漫天灰尘,将周边染得昏黄,却阻挡不了外围看热闹的人群的视线。

    王充也凑到了低矮的墙沿上,看到庙宇的外墙,正咧着空洞黑暗的大嘴,仿佛被剜去双眼,割去口舌的犯人,无声地嘲讽着正对自己施暴的人。

    视线转动,他发现墙角下还有两位臂上挂着红袖章的大妈,此刻正骂骂咧咧地往外走,应当是维持群众秩序不成,已经放弃了身为协管员的使命了。

    路过身边时,只听她们在道:“疯了,都疯了,让警察来处理吧。”

    “好端端的山神庙,记得我小的时候还常有人来祭拜呢,今日却因那些劳什子的传闻而横遭此祸。这群人,也不怕遭了天谴”

    天谴王充扭头看着群情激奋的砸庙人,和四面围观的市民或兴奋,或复杂的神色,脑却闪过一个念头:

    这种架势下,即便老天恐怕都要动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