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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娄止看出了唐律笑中的讽意,却是有些纳闷他突来的怒气。

    本想着策马追上去的,但忆起方才唐律的模样,定是自己说到了什么惹了他不快。

    娄止本就想躲着唐律,现今倒也拐个弯儿间接遂了自己的愿。便还是决定不去唐律面前给他添烦。

    随后顺着另一处树林缺口,扬鞭快马而入。

    时间最是不等人的,射猎的趣劲儿还未过,便已是日沉西下。

    傍晚,大家都陆续回到了营中,规矩倒是和上午一样。清点好猎获的兽物之类,等得皇帝下令,便回各自的营帐歇息。第一日的狩猎也就结束了。

    众人都已准备离开,娄止却至今未寻着唐律的身影,皱眉四顾张望,内心升起少些不安。

    莫不是提前回来了?

    “十一皇子,你可见着我家主子了?”卫锦遥快步到娄止面前,一脸焦急地开口。说出的内容却是让娄止心蓦地一顿。

    “谨之还未回来?”娄止虽是问着,语气是尤为肯定的,心中不安更是强烈。

    卫锦遥倒也是很担忧的模样:“主子不是同你一起进的林子吗?”

    “他是独自一人进去的。”娄止眉眼皱到了一处,深峻的黑眸在开合之间闪着张皇失措,呼吸亦没有方才那般稳。

    “啊?可是…”卫锦遥闻言瞪大了眼睛,担忧更甚,“可是主子不识得这密林的路线…”

    “你速速禀报我二皇兄,我先进去寻人。”卫锦遥还想说着什么,被娄止打断。

    随后娄止并未给卫锦遥留下什么说话的机会,转身跃身马上,飞速驰入因日渐落而徐徐昏暝的密林。

    谨之倒不要出什么意外才是。这逐渐昏沉的林子最是危险了。

    “谨之!”娄止在林子里寻着唐律的身影,一边也不忘出声唤着,声音中尽是透着担虑。却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听着马蹄踏草时的窸窸窣窣,以及周围偶尔因着小兽窜过发出的动静。

    已经在这林子里寻了近两个时辰,却依旧未见唐律的身影。

    现下,天已是完全黑了,夜幕已至。

    仅有着稀疏不多的胧月光亮透过林间叶隙投进来,让眼前的视野不是完全的昏黑难辨。

    时间过得愈久,娄止愈是不安焦虑。此刻脸上少有严肃正色,继续前行唤着唐律的名字。

    越向着林子深处走,树木越是参天密集,留下能够通过的路径越是窄狭,想来唐律骑着马倒也不易通过。

    娄止正想着掉头去别处寻找唐律,却听得前方窄林之后,传来些动静。定睛仔细望了望,竟发现了抹微弱难察的火光。

    定是唐律困在那处,现正生火取着暖。

    如此想着,娄止旋即下了马,轻轻抚了抚小红马:“你便在这处等我。”便提着鞍侧挂着的鸳鸯锏,向前方的窄林走去。

    唐律本以为自己独自进林,娄止定会追上来,期间还特意放低了策马行进的速度。

    气恼的是,天已渐暗,身后却迟迟不见娄止寻来,最后倒是让自己迷失在了这郁郁密林之中。

    都是模样一般无二的树木,叫人如何辨得清路线。

    唐律本欲寻地势较高的一处稍作歇息,再探回营地的路。不料那看着温顺的白马,却趁机蹿进林里,不知去了哪处。

    清俊的眉微皱,倒也并未慌乱,眸中一潭镜湖沉淀,未掀起一丝涟漪。安然若素,同时也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总归是会有人找来的。

    前方是片密集窄林,缓步走过,倒是较为空旷。有着窄林庇护,想着大型的猛兽也是难来的,便也未多犹豫,随意择了一棵老树靠坐了下来。

    现已是深秋,夜露渐浓,凛霜泛重,不时掠过阵清冽夜风,便席卷带过些许林间本就残余不多的暖意温度。为了便于狩猎,衣物本就较为轻薄,确是觉得有些凉了。

    拾些枯枝干叶生火取暖,这简单的常识唐律还是有的。

    “谨之!”做完这些,刚坐下不多久,便听着窄林外的脚步与呼喊。是自己熟悉的清亮声音,带着些焦急不安。

    随后穿过跳动纠缠的荧荧火舌,便见丰神俊朗的少年踏步向自己走来。火色映射下,娄止黑亮的眸中似是燃上了星火,燎人耀眼。

    唐律看着眼前的人脸上尽是担忧,在见着自己后才松了口气的模样,泛起了丝丝笑意,直到少年走到自己身旁,才缓缓站起身。

    “你来了。”仿佛笃定这人会找到自己,唐律语气温和平缓,陈述着事实。

    娄止走得急切,稍平复了较促的呼吸,先前眼中的慌张无措,在见到自己寻了许久的人后,已散去不少。此刻想要抬手抱住眼前这个如玉的人,却又强压下这股冲动,徒有双手微不可察地颤抖。

    “嗯。”唐律温润的笑让娄止不由地牵出笑意,随即点点头应声。看唐律与往常无二的神情模样,应是无恙的,娄止才又开口,“先前还很是担心。现在见谨之无事,便放心了。”

    “我在这林里又是迷了路,又是丢了马。你的确是该担心,”唐律仿佛是在赞同娄止的话,微微点头,“莫忘了,是你不愿同我一起进林。”虽是有些责怪的话语,却并非是生气呵斥的语气,甚至还多了些漫不经心。

    唐律先前确是有些气恼娄止的。却也是知道自己迷失在这野林里,与娄止并无甚关系。说起来,还是自己未把控好自己的情绪。现在就算是恼,唐律也只会恼自己反常地情绪不稳。方才如此说,不过是想要见娄止接下来的反应,逗上他一逗。

    如唐律所料想的一般,娄止脸上闪着懊悔与一些失措,眉头亦是紧紧皱起。本是红润的嘴唇因着心中的难安,沁着夜间林中中的透骨寒意,此时有些泛白。嘴唇微启,湿热的口息触及寒凉的空气,白色霜华缭绕而出。

    娄止想开口解释什么,却又一时间不知应如何开口。心跳如雷翻滚,竟是怕唐律讨厌了自己。

    这样子…有趣得紧,也是可爱得紧。

    “我并非是怪你的意思,但想起你先前那副躲避我的模样,有些奇怪与气闷罢了。”唐律自是懂得见好就收,玩笑亦是不能开得太过。

    认真看着眼前的人,抬手轻轻触及娄止眉眼之间,想要抚平对方紧锁的眉头:“可是在为我担忧?”唐律此时声音喃喃似羽毛轻浅,却偏偏正巧扫过娄止心上,染上了软绵的轻痒,蔓延进每一寸血肉,最后辗转成指尖的战栗,怎么也止不住。

    唐律的眼睛是极为漂亮好看的,此刻似是沁着细雨和风,映着日月,流转星辰,一直望进了娄止眼底,荡开波澜,卷起雪浪。

    有些问题的答案呼之欲出,却在下一刻戛然而止。

    ——周围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