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车到达了医院，秦伊人却迟迟不肯下车。
在季晗的面前，秦伊人是乖巧的，也是娇气和任性的，她让季晗不知从哪里弄来许多冰块和煮熟的鸡蛋，硬是等到眼睛消肿之后，才肯下车见人。
打开车门之前，季晗打趣了一句：“小女孩，中午的午餐又有着落了。”
“啊，吃什么？”秦伊人瓮声瓮气的声音又让季晗忍不住低笑。
“煮鸡蛋啊，伊人。”
“诶？”
······
不过，煮鸡蛋是没有的，挤人干倒是差点有了。
医院大门前人山人海，密密麻麻挤了许多百姓、医生和警察。最前面几个人拉了横幅，上面写着“医院黑心害死人，阎王小鬼来讨命”。
那些所谓的家属方、受害人，正和医生争得面红耳赤，那撒泼打诨的样子，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甚至有个人神情激动，还推搡了警察一把。
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应该大部分都是来看热闹的，至少最后几个人是这样。
秦伊人无论走到哪个方向，都能听到类似的对话。
“喂喂喂，咋回事？”
“死人了死人了，医院医死人了！”
“你咋晓得，你是家属吗？”
“横幅上面写了的，长眼睛的都看得到。”
“哎哟喂，真死人了啊，造孽呀。现在的医院为了点钱，良心都被狗吃了。”
“我去，这还得了，赶紧拍下来，发到网上去，提醒大家小心这个黑心医院！”
······
这个时候，来得最快的除了警察，就是记者了。
那些根本不知内情的人在镜头前添油加醋地说着自己听来的故事，那激动的样子，几乎要让人以为这就是死者的家属。
前面的吵闹还在继续，医院大门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些真正来看病的病人挤不进去，不知道他们的病情会被怎样耽误。也有听信传言，不信任医院，来了又掉头就走的。
摄像机的镜头不停地寻找最“合适”的角度，为电视机和网络面前的观众转播这声势浩大的场面。
秦伊人上辈子遇见过不少医闹的事情，不过像今天这种来势凶猛的倒是不多。
秦伊人正要和季晗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救护车的声音却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可能是因为情况危急，救护车很快就在人群面前停下来。车门被打开，穿白大褂的医生率先跳下车，扶住后面的担架，急冲冲地往前面走。
后面的几辆救护车上又陆陆续续抬下来很多担架。
担架上躺着的无一不是浑身是血的病人。这么大规模的重伤病人，想来可能是哪里出了事故。
“让开让开，前面的人让开，这边的人出车祸了，需要立即抢救，前面的人快让开。”
医生和护士不停地重复这话，都被一波又一波的吵闹声掩盖了。医院的工作人员试图将前面的人群拨开，但那些固执的人此时哪里听得进话，还不停地叫嚣：“不要碰我，警察还在这里，小心我告你！”
“病人不能再耽搁了，绕道，走那边的绿色通道！”穿着白大褂的外科医生胡文博吼了一句，所有的人都将担架抬往绿色通道那边。
这个时候，人群当中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就是那边那个医生，害死了我的儿子，就是他！大家快拦住他，不要让他跑了！”
于是，有些人像疯了一样去追胡文博。
胡文博手上还抬着担架，被人群推来搡去，手却死死扣着担架，马不停蹄地往绿色通道那边跑：“快点走，快点走！”
汗水顺着额头趟下，白大褂被风吹得鼓动起来，医生和护士们此刻什么都顾不上，心中唯一想的就是，赶紧赶到手术室，抢救这些生命垂危的人。
“拦着他们，拦住他们，他们要跑！”
“不要让黑心的医生跑了，抓住他们！”
“交出那个害死人的医生！”
“让医院给个交代！”
······
各种叫嚣的声音仿若杀猪一般高声尖叫，那群人当中的一些人像是有组织一样，都有目标，有组织地带动身边的人往绿色通道那边围过去。尽管有大批的警察阻拦，可只要警察一碰到那些人，就有人撒泼一样倒在地上：“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
在普通人的眼中，警察是强势的，而他们是弱势的。这些人这样倒在地上，那些只会看表面现象的就以为真是警察伤了人。
面对那么多的摄影机，有几个人会站出来为那些无辜的医护人员还有维持治安的警察说话。电视机前的观众永远都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网上的键盘侠们永远都是轻飘飘地引导着舆论，哪里会管那些言论到底会带来多大的不堪设想的后果。
一时间，闹事的人，看热闹的群众，警察，医护人员全部都挤在一起，现场一片混乱。
绿色通道本就是为了紧急情况所开的特殊通道，哪怕是有一点良心的都不会在这个时候上去阻拦。可是这些人当中，有良知的实在太少，就算是有，也被那一波又一波的高喊给淹没了。
眼看连绿色通道都要被堵住，无奈之下，胡文博只好将手上的担架交给其他人，交代好一些注意事项，自己则爬上附近高高的花台，声嘶力竭地喊道：“不要追了，不要追了，我在这里，在这里。你们把通道让出来，让我们的医护人员进去！”
他取下黑框眼镜，挥舞着圆润的膀子，不停地在本就狭窄的花台上走来走去，试图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胡文博也的确成功了，绿色通道被让了出来。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人群当中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力气之大，将旁边的人都挤得摔倒，这人像疯了一样冲向胡文博，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从怀里掏出亮晃晃的水果刀，刺向了胡文博。
他稍微放松的表情还没来得及舒展，就僵硬在脸上，三十多岁的胡文博整张脸上的肥肉都在诉说着惊愕，他不可置信的眼神让所有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水果刀刺穿了胡文博的腹部，鲜血像是被打翻了的颜料染红了白大褂，那刺眼的颜色几欲让人晕眩。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无一人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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