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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章古树与七心海棠

    待到伊沉香醒的时候,孙元熙正趴在她的床边。阳光照过来,他的脸显得愈发消瘦。伊沉香心疼地抚上他的眉骨,想起离开的前一晚,他依旧笑的粲然。

    孙元熙忽然微微皱起眉头,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伊沉香停下手中的动作,仔细听着。

    “沉香……你真的要走……不要担心……我会一直……我说的都是真的……沉香……”孙元熙的情绪越来越激烈,伊沉香害怕他突然醒来,赶忙收回手,再看向他的时候,他一直睁开眼看着伊沉香了。

    “你醒了。”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来,气氛一时变得微妙。

    伊沉香不想与他待在一起,便起身下床。孙元熙见状,顺手将鞋子拿起,然后轻轻抓着她的脚踝为她穿鞋。伊沉香一时呆住了,待她反应过来,孙元熙已经为她穿好了鞋,然后站在一旁等她了。

    “我知道了。”孙元熙看着一脸窘迫的伊沉香,轻声笑道。伊沉香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也不想知道,她站起身来径直向外面走去,却迎面迎来了唐师傅。

    “你醒了?”唐师傅开口问道。伊沉香有些惊讶,她还真没觉得他有这么关心她,虽然昨天是他救了她。

    “是啊,昨天谢谢唐师傅了。”伊沉香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微微朝他鞠了一躬。

    唐师傅自然是不会说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种话,他走到桌子边坐下来,看着眼前这两个年轻人缓缓开口道:“你也知道,我从来都是拿药救人,如今我的那味清风诉还缺一种药材就可以研制成功了。”

    “唐师傅,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请直说。”孙元熙朝唐师傅拱了拱手,恭敬道。

    “七心海棠。这是生长在深渊的一种花,不是海棠却名为海棠,就是因为它与海棠有七分相像,想必你们能够认出来。”唐师傅打量着孙元熙,忽然扬起的嘴角意味不明。

    “那能不能告诉我们你所说的深渊在哪里?”伊沉香开口问道。

    “小姑娘,你不要那么着急,等我慢慢告诉你们。”唐师傅看了一眼伊沉香然后又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说着,仿佛需要那七心海棠的不是他一般。

    “这附近有一处深渊,名为龙瀛渊。听说有人在那看到了我所说的七心海棠。它通常会长在水里,不过你们很幸运,今晚龙瀛渊会在子时退潮,这个过程有半个时辰,水位会大幅下降。所以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唐师傅说完后,起身拍了拍孙元熙的肩膀又道:“小伙子,你这命虽然是小姑娘求我给你救回来了,但是这救的也是你的命,你就自己一个人去了吧。”

    “好,我知道了。”孙元熙点了点头,不管唐师傅会不会让伊扎陪着去,他都不会同意她跟着去的。

    “不是,唐师傅,这很危险的,他一个人肯定应付不了的。”伊沉香上前劝道。

    “这又关你什么事啊,小姑娘。你都把人送来我这里了,你也该回去了。”唐师傅看着伊沉香,满脸的不耐烦。

    “沉香,你还是回去吧,这不关你的事,你今天救了我,不管怎么样,我都已经很感激你了。我不希望你再因为我的事受伤了,既然你已经决心要离开。”孙元熙静静地看着伊沉香,像是想通了一切一般,坦然的笑让伊沉香觉得好刺眼。

    “孙元熙……好,那我走了。”伊沉香垂眸,话还没说完,便已经转身准备离开了。

    “不送啦。”唐师傅朝伊沉香淡淡说了一句,然后一把拉过正欲上前的孙元熙,边朝里面走去边说道:“来,小伙子,我和你说,这七心海棠脆弱的很,到时候你采它的时候,一定要……”

    伊沉香听着唐师傅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走到栅栏门口,声音就一点都听不到了。伊沉香停在那里,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她回头望了望内堂,却发现什么都看不到,她叹了口气,把头转了回去。一时不知该如何跨出这一步。

    一天其实可以过得快,也能过得很慢。对于孙元熙来说,一眨眼,很快便会到了时间,他一个人来到了龙瀛渊,走到边上往下看,看到渊水汤汤,竟然照不出他的样子,可见渊水之深。就这么一看,简直是一渊死水。

    时间慢慢接近,这一渊的水动静越来越大,就连站在渊边的孙元熙都能感觉到这整个地方在剧烈晃动。忽然,就在这么一个瞬间,世界仿佛骤然安静,孙元熙小心地探头查看,发现水位正渐渐下降,渊水也慢慢变得透亮。

    不知过了多久,孙元熙看到水中出现一抹红。随着水位渐渐下降,那抹红越来越清晰。孙元熙立刻起身,将带来的绳索系紧在自己腰间,然后将另一头绑在了岸上的一棵很粗壮的树干上。

    这棵树很大,树冠舒展蔓延几乎遮盖住了这里的上空,所以这里才会如此隐蔽阴凉,想必是沧桑了几个轮回吧,不然怎么会有那么深的执念。孙元熙不知脑中为何会想出这么一个想法,疑惑地看了看这棵树。

    “你一定要帮我,靠你了。”孙元熙不知怎么,突然想对它说出这么一句话,说完,他不禁笑了,自己看来是疯了。

    孙元熙走到边缘,双手紧紧攀住边上,然后找准落脚点,一个反转便稳当攀在了崖壁上。这时,一抹纤细的身影从树后走出来。

    孙元熙很快便到了水面之上,然后在慢慢跟着那水下降的速度一步一步地下去。过了一会,那七心海棠终于微微露出来了。孙元熙谨记着唐师傅和他说的话。

    “这七心海棠一生都生长在水中,今晚的潮涨潮落是它吸收日月之精华的好时机,只有当它在今晚再次被水淹没,它才能拥有古籍上所描述的那种神奇的功效。所以,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孙元熙看着这朵七心海棠,定了定神,专心地等待着时机。忽然,孙元熙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绳子牵着动了起来,抬头一看,竟然是那树动了起来。它的树冠缓缓散开,月光从散开的缝隙中洒下来,孙元熙看着不禁有些感慨。

    所以,你是在这一直陪着它对吗?不分日夜地保护着它,在它最关键的时候帮助它。“古树啊,如今我要把它采走,你……”孙元熙仰着头看着高高的树冠,话还没说完,那树冠又开始慢慢合拢起来。

    孙元熙赶紧看向那七心海棠,水开始慢慢没过它,孙元熙神色淡淡,内心却突然煎熬万分。这七心海棠想必是这古树的执念,如今就这般被我轻易地采走,它一定很难过吧。

    孙元熙眼看着七心海棠即将要被没顶。他突然好想自己就这么被淹了多好啊。“孙元熙,你还在干什么?快抓紧时间啊!”伊沉香的声音突然响起,孙元熙像是元神归位一般,猛然向上看去,发现伊沉香正探出头看着他。

    沉香,她怎么来了这里。不行,他不能在这么犹豫下去了。孙元熙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迅速伸出手捏住了七心海棠的茎,正欲用力,却发现腰间一紧,身子突然不受控制。

    孙元熙被吓得赶紧松手,然后紧紧抓住崖壁。没过了膝盖的水慢慢变的激荡起来,孙元熙抬头看向那棵古树,心下了然。伊沉香此刻又探出头来看他,发现他已经被水没过胯下了。于是急忙喊到:“孙元熙,你赶紧上来啊,别愣着了,采不到就别采了,你快上来!”

    孙元熙看着上面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的伊沉香,嘴角一勾,然后开始慢慢攀上来。水越来越湍急,伊沉香的视线很快就被那一层又一层的浪遮蔽。

    “沉香,我没事,你快离这里远一点,你在那我不放心!”孙元熙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般,伊沉香的心忽然被揪的紧紧的。“元熙,你别担心我,你快上来,快点!”伊沉香哭了出来,声音却被着激起的浪掩盖住了。

    孙元熙在水中憋着气,忽然一抹红光晃过他的眼睛。他朝下看,发现竟然是七心海棠发出的光,在这沉重阴暗的渊水之中,这抹红光穿过重重的渊水照着他眼前的崖壁,让他感到十分的温暖与庆幸。这下,他寻找落脚点就轻松多了。

    孙元熙一步接着一步,动作越来越快,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憋多久,不过想必是不会太久了。欲速则不达,突然孙元熙脚下一踩空,他惊讶地张开了嘴,一瞬间他已经呼吸不了了。

    慢慢的,他无力地松开手,身子渐渐沉下去,一串串的水泡向上浮去……

    不知过了多久,渊水渐渐平静了下来,伊沉香见状,立刻扑向岸边,却什么都没看到,就连自己的倒影也看不到。一滴眼泪缓缓从她脸庞滑落,滴在那波纹不惊的水面上,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