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闷雷过后，雨滴哗啦啦砸在瓦片上。
看这架势，老天爷是存了心要跟太子爷作对，偏赶着大婚的好日子给人脸色看。
司天监千挑万选的吉日。民间几位有神通的门客也算准了这日必是艳阳高照的晴天。而靖安王府的下人们也是很早就收拾停当了一切，门里门外，灯火辉煌。
所有事都顺顺当当。可谁想，天将快要放明的时候，突然阴云密布，雷电交加起来。几道银光撕裂了静寂，紧跟着半空里落下一个野雷，劈碎了门外旗杆上的两串琉璃灯笼，吓得门廊下几个没胆气的守夜小厮吱哇乱叫。还没等管家喊人将灯笼换好，忽然又起了大风，把王府内外的各色装饰物吹得七零八落。
捱到天色微明时候，终于噼里啪啦地落下雨来，铿锵脆响如滚珠般敲打在屋顶上，像是谁家受了气的孩子狠狠摔砸着东西，恨不能将碧瓦敲成齑粉一样，震得人心惶惶。
“晚清，出去看看，到底是下雨还是落了冰雹？”
“小姐，外面下雨了。”晚清这丫头和苏昀的年龄相仿，两人也是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是情同姐妹，这次进宫怎么说也得带个心腹进宫，苏昀思来想去，把娘亲指给她的那些府里有头有脸的一等婢女都遣了回去，单单留下了晚清一人伺候。
“哎，老爷也是的，单单挑了这么个阴雨天。小姐您也是真倒霉。”晚清这丫头向来是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的主。苏昀平时也惯着这丫头，所以她说话并不怎么过脑。
“好了好了，我的好晚清。”苏昀拉过她的手：“你啊，以后进太子府了，人多眼杂的。你这个直肠子的性子可是得改改了。要不啊，你被砍头，我可保不了你。”苏昀半开玩笑地威胁她。
这丫头也不是个胆小的主，调皮到：“现在莫宇谁不知道咱们清河郡主可是太子爷心尖上的人，怎么舍得您伤心呢。”
整个莫宇国都知道了是吗？苏昀眼神一滞：“好了，帮我梳妆吧。”
鸾凤和鸣步摇上的金叶子轻轻划了一下掌心，并不疼，但足够让苏昀把信马由缰的思绪给收回来。轻声叹了口气，她伸手摆弄了两下贴在两边的珍珠花钿。自打那一道圣旨下来，这大半个月，阖府上下不眠不休，几百口人，哪个不是忙得人仰马翻？
晚清顺手接过小丫头递来血玉手钏给苏昀戴上，又指挥梳头嬷嬷再次抿好鬓边滑落的发丝，收拾停当，敏珠终于腾出空当来，悄悄对苏昀说：“小姐，这个镯子据说是西域进贡来的，珍贵无比。奴婢听说当初贵妃娘娘管皇上要，皇上都没允她。原来是给咱们小姐留着呢。”
苏昀淡淡一笑并不说话，皇上对她多么宠爱，她自己心里是清楚的，这样的话并不让她吃惊。
滚珠般的声响还在头顶上不停地敲。雕花栏外，碎在屋瓦上的雨水已连成了一条条晶莹的线，顺着琉璃瓦滑落下来，在檐下汇成一面玲珑剔透的水晶珠帘。忽如其来的暴雨浇透了廊柱间飘摇的红白丝络，一股脑儿全打在了山石下的那丛竹子上。
一院子雨水。亮晃晃的，小湖一样。
这算……什么兆头？
望着镜子里一丝不乱的发髻，苏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前夜睡得并不安稳。不管是太子娶妻还是郡主嫁人都是皇家之人，礼数自然是少不了。皇后娘娘又是那么看重这场婚事。三更一过她就起身了，枯坐了半日，由着这些仆妇丫鬟们来回折腾，脸上难免露出一丝倦怠和不耐。
身后传来芜杂的脚步声。
苏昀没有回头。只伸手抿了一下发梢，淡定合上镜子，“吉时到了？”
“还没有。是老夫人吩咐奴婢来请小姐过去，说老爷和夫人都在花厅等着行礼。”
“那走吧。”
两个小丫头闻声上前扶住了她的手，又有几个利落的婆子赶着托起礼服曳地的袍角来。虽说雨地里泥泞，可这些人脚下连一丝水汽都没。仆妇丫鬟们井然有序的簇拥着她出去。
苏昀被敏珠和一个老妈子左右搀着，端端正正跪在厅中早就预备好的毡毯上。
“孙女给祖母见礼了。”
苏昀是打心底里尊重苏老夫人的，她躬下身，恭恭敬敬磕头。她虽然性子顽劣了些，但是她还是极孝顺的，不用说，苏老夫人自然是把这个宝贝孙女当掌上明珠一样供着的。
含笑看着苏昀：“好孩子，快起来吧。”
拜完祖母，苏昀转过身子，端端正正地正跪着：“女儿给爹娘见礼了。”
刚磕完三个头，永宁公主小跑着下来，拉着女儿的手不肯放开：“昀儿，我的好孩子······”
柳管家一路小跑着进了花厅，身后跟着个五品服色的太监——极富特色的尖锐嗓音在脚尖碰到门槛的一瞬抻直了扯开：“圣旨到……”
这回连平时见多了大风大浪的苏护都有些愣了，这还有半个时辰就上轿了，宫里突然下了圣旨莫不是有什么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