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一朗还在原地犹豫不决地揣测我的情绪时，沈睿源已然大步流星地走到我身边。 </p>
“叔叔阿姨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他有神的星眸目不斜视地看向我，我对上那片如同浩瀚星辰的风景，却茫然说不出话。</p>
沈睿源的眉心拧出一个结，“看你这样子，还真有事，不是一般的事。”</p>
“姐夫，原来你这么牛啊。”廖羽燕在旁边不合时宜地插嘴奉承，“华晟集团是你们家的啊。”</p>
沈睿源望了望廖羽燕，像是怔了一刻，随后又来拽我，“叔叔阿姨就是听说了这个才走的？”</p>
我脑子里全是浆糊，乱得我都不愿意去搅动，连个“嗯”字都没有抛给他。</p>
还是廖羽燕替我答的，“姑姑姑父听说你很喜欢换女朋友，可能有点生气。”</p>
余光里，沈睿源也哑然失语了。</p>
他的目光不知道落在了哪里，脸上的晦暗却被我收进眼底。</p>
“源哥，你要走了吗？”李盛欣从咖啡厅里走出，双手提着她那价值不菲的名牌包包，俨然是个翘首盼郎归的小媳妇。</p>
“你把她带走吧，我这儿招呼不起。”我没再去看沈睿源的表情，“把你的模特们也带走，别让她们冻感冒了。”</p>
沈睿源握住我的手肘，力道比平时要大。他犹豫几秒，欲言又止，最后“嗯”了一声转身离开。</p>
明知道他的背影和平常一样，可我的余光却控制不住地去追随，心情也随着他的远去而越渐低落。</p>
宋安瑶你不要这么作，是你让他走的。</p>
我忍住胸口的酸涩难受，打起精神往店里走。</p>
钟一朗在门口截住我，眼神直勾勾的，“你喜欢的人是这样子的？”</p>
是吗，是吧。</p>
我抬头和他四目相接，“对。”</p>
“这种一看就是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就是你认为合适的人？”钟一朗的话语里带有几分怒气。</p>
“我没觉得他合适，只是我一厢情愿地喜欢他而已。”</p>
钟一朗嗤了一声，“宋安瑶你是不是傻啊？对，你是傻，你被人骗了。”</p>
他自问自答，又自圆其说，“宋安瑶，你跟这种二世子走不到一起的。不要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了。”</p>
我一直都害怕对自己说的话，轻而易举地被钟一朗说了出口。</p>
在我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向上攀登的时候，一场冬雪盖下来，冻得我手脚发僵。</p>
“但是有一件事，我想问清楚。”钟一朗忽然变得很深沉，“你究竟是喜欢他这个人，还是喜欢他带给你的那些奢华、光鲜亮丽的体验？”</p>
什么意思？</p>
我的脑子终于恢复运作，开始迅速剖析钟一朗这句话的意思。</p>
他是在问我爱人还是爱钱，是吗？</p>
“我可以给你爱情，给你无微不至的关怀，给你你想要的自由、安全感和尊重。但我在物质条件上只是普通人，我努力工作可以换来的也只是普通人的幸福感，远远达不到豪门贵族的程度。”钟一朗一字一顿地说明白。</p>
这大概是我认识钟一朗之后，他说的除了案情以外的最终正经的一番话。</p>
男人专注的样子最迷人。</p>
我像是重新认识了钟一朗，但他现在的脸庞又和我印象里的人完全重叠。</p>
顽皮的是他，专注的是他，他有很多个面，但每一面都真实可触。</p>
而沈睿源也有很多个面，每个面都带有一定的危险性。</p>
前面的路又变得光亮起来，但是荆棘地在左，右手边又出现了另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p>
钟一朗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我看你是被我难住了……诶呀算了算了，你好好想，想清楚，然后告诉我。反正我能等。”</p>
这是新的一年里，我经历过的最混乱的一天。</p>
所有人和事都集中在了今天，也不管我有没有准备好，齐齐向我砸过来。</p>
傍晚，高心悦和清姐留在店里继续忙，我在李妍和廖羽燕的陪同下回父母家吃饭。</p>
像是知道我今晚会遭遇风暴似的，我一回去，安安就跑来抱住我，“妈咪、妈咪”地喊，但又不像平时一样唧唧歪歪地说很多话。</p>
饭菜上桌，妈妈情绪不高地张罗吃饭，爸爸也一脸严肃。</p>
他们都没先开口，好像在等我先说。</p>
我更不知道从哪开始说起好，低头扒饭，味同嚼蜡。</p>
家里气氛沉闷，就连一贯爱捣蛋的安安都格外老实。我见到了儿子这样温顺，于心不忍，于是忍着心里说不出的涩意，对父母说道，“他以前的事我都知道，他没瞒着我。”</p>
“你知道了还跟这种人在一起？”爸爸立马瞪眼，“我跟你妈都不是那种好高骛远的长辈，他跟你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趁你们才刚刚开始，赶紧了断！”</p>
妈妈也严肃的接话，“在座的都是自家人，我也就不拐着弯说了。瑶瑶，你是失败过一次的人，你怎么能拿自己的第二次婚姻冒险呢？你以前没有听妈妈的，没有趁早跟姓廖的分手，现在你看看……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吃的亏还少吗？”</p>
我口里索然无味的饭菜终于有了点味道，只不过不是饭菜香味，而是漫无边际的苦味。</p>
是我错了吗，是我从一开始就选错了要走的路吗。</p>
我真想站在上帝的角度看看自己的人生，看看怎么样做才是对的。</p>
“瑶瑶，爸爸妈妈说的话你听进去了吗？”妈妈看我保持沉默，愈发着急，转而又无奈地拜托李妍，“妍妍啊，你是旁观者，你看得比她清楚，你要多提醒提醒她啊！小沈那样的条件……瑶瑶跟他过不到一起去的。我们是普通人家，就过普通人家的日子，不要高攀，不要吃那份苦、受那份罪。”</p>
廖羽燕咬着筷子好奇地看着我妈，“姑姑，人人都盼着做人上人，表姐能交到这样的男朋友多不容易啊，你怎么能叫她放手呢？别人想要这种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机会都求不到，姑姑你还拱手让人……”</p>
“谁爱要谁要！”爸爸板着脸说道。</p>
安安忽然扁着嘴嘤嘤哭，我伸手抱儿子，把他搂在怀里哄。</p>
明明是难熬的时候，却偏偏想起沈睿源跟安安握手的一幕。</p>
大手和小手，像没有年龄差距的朋友，多亲密和睦。</p>
“爸，妈，要找一个能接受安安的人不容易。沈睿源几次跟安安相处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他是真心喜欢小孩子。他接受的是外国教育，在这方面观念比较开明，所以我相信他以后能好好对安安。”</p>
这番话说完，我自己都快不认得自己。</p>
我在干什么？</p>
我竟然已经开始想方设法地维系这一段风雨飘摇的感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