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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一章 离舍

    凌俐愣了愣:“我不知道,但是她的动机绝对不简单。之易,她可能和牟诚华是一路的。”

    南之易深深吸了口气,说:“那你告诉我,牟诚华拿自己亲信的一条命,换来桃杏的抑郁?为了什么?就为了让你,因为这个问题和我吵架?”

    凌俐哑口无言,确实,但从动机上来看,她的推理说不过去。

    看到凌俐呆呆的模样,南之易捏了捏眉心,又一次劝说:“听我说,不要再纠缠这件事了,不管谁对谁错,我们都不要提了,好吗?”

    凌俐恍然抬头,看到他疲惫的神色和眼里化不开的愁绪,忽然间心软,差一点就要说出答应的话了。

    然而,南之易的电话却忽然响了起来。

    在他接起来之前,凌俐已经隐约看到上面“桃杏”两个字。

    四周很安静,她又和南之易靠得那样近,从南之易接起电话开始,桃杏的哭诉、抽泣,就像在她耳边一样。

    不出所料的隐忍压抑的哭,不出所料的情绪崩溃,不出所料地要让南之易过去。

    几分钟后,南之易挂断电话,眼睛里有一丝愧疚的情绪,张了张口,简单地说:“桃杏说她很难过,我过去看一眼就回来。”

    只一瞬间,凌俐刚才柔软下来的心肠,又冷硬起来。

    “南之易,”她深吸一口气,“如果你今天走了,回来就再看不到我。你还要去吗?”

    他很诧异,似乎想不到凌俐会说出这样决绝的话。

    好一阵子,他叹着气说:“粉妹,你一向是又乖又通情达理的,你明白我和她之间不可能有什么事,我也和你解释无数次,只是因为她是我的学生,又得了抑郁症,所以我没办法不管她而已。我的苦衷,你为什么不能理解呢?”

    听到南之易的话,凌俐忽然间情绪崩溃:“就是因为陆冬生当年抑郁自杀,所以,当你知道桃杏有抑郁的倾向,你就再放不下她了。你和桃杏是没什么的,可是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的,其实是你的陆老师才对!”

    “你说什么?”

    听到凌俐的话,他刚才还满是愧疚的眸子,这时候忽然冰冷起来,“你怎么能提陆老师?她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说着,他逼了过来,眼里寒光闪闪。

    凌俐有些错愕,倒退了两步。可事已至此,她再逃避也没有用。

    于是深吸了口气,迎上他带着怒意的眸子,说:“之易,你答应过我多少次,不会让桃杏介入到你我之间,可是现在,你为了她,改了我们结婚的日子,改了回去看奶奶的日子,改了她最早应该去社科院的工作,甚至,以后我还得天天见到她。这样,还叫不介入吗?”

    南之易放低了声音:“你知道我的苦衷的,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处理好这件事吗?”

    “你的苦衷在哪里,你自己不清楚吗?”凌俐苦笑,“你认为我不该提起陆冬生?你扪心自问,要是没有陆冬生为了你哥哥自杀,你会不会对桃杏现在的抑郁这样上心?你能不能把这件事和十六年前陆冬生自杀的事剥离开,不要混为一谈?

    南之易深深地看着她,好半晌,说:“凌俐,我看错了你。你永远不会知道陆老师对我的再造之恩,也自然不会明白,我作为老师不能看着学生被毁掉的责任。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你不要再提这件事,可你始终纠缠着不放。”

    凌俐语塞,不知道从何辩起,只能干巴巴地说了句:“我没有。”

    “没有?”他嘴角是一丝她从未见过的凌冽的笑,“是我太天真了,我还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结果,还是一样的。”

    凌俐无法回答他,忽然惊觉,他看她的眼神,在慢慢变冷。

    南之易立在原地,低头垂眸,声音轻缓:“粉妹,我知道你是因为爱我才变得这样不可理喻的。我们忘记今晚的事,等我摆平这头,补偿了桃杏,九月以后我们就结婚,行不行?”

    听到他用婚礼作为要挟,本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凌俐,一下子态度坚定起来。

    她咬了咬唇:“不行,我必须要查清这件事。”

    南之易的眸子闪了闪,喉结滚动,好半晌,有些艰难地问:“必须?”

    凌俐紧咬着牙关,十几秒后点了点头:“必须。”

    南之易微眯着眼:“必须到,如果你继续下去,我们就必须分手的地步吗?”

    听他提起这两个字,凌俐一瞬间被刺疼。

    她抑制不住地怒气:“南之易,你终于为了她跟我说起这两个字了。”

    “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南之易问道,“我已经再三强调过,不要再纠结这件事,你偏偏不听!”

    发觉自己声音太大了些,他叹了口气,看着她,放低了声量:“凌俐,我觉得我们彼此都需要冷静一下,现在这样的情绪,会让我们做出不理智的判断的。”

    “冷静?”凌俐惨笑,“我不觉得你需要冷静,你已经很冷静很理智。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放弃调查这件事,你现在这样做这样说,不过是想要我先提分手而已。你把照顾桃杏这件事,放在我和你要结婚这件事前面,”

    之后,她咬着牙:“从始至终,我都没有错,你大概以为我只是用牟诚华的影子来掩盖我想要赶走桃杏的嫉妒心理,但不管你相信也罢不相信也罢,我始终是出于保护你的目的,才会一次次想要查清楚这件事。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相信我吗?”

    南之易动了动眸子,并没有说话,更没有否认凌俐的说法。

    之后,他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说:“时间紧急,我现在没办法和你细说这件事。等我回来,好么?”

    他的表情和态度,让凌俐的心,又冷了几分。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就从准备结婚的状态,到了现在这样,中间产生了难以逾越的鸿沟。

    即使是因为有一些误会的存在,但,他的任性和偏颇,才是造成今天局面的根源。

    如果不是因为他不明不白的态度,凌俐也不会被激得,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从而一次次陷入,桃杏轻松几句话和几滴眼泪,就布置了的陷阱。

    学生、抑郁、跳楼,这三个词,是南之易永远无法绕过去的弯,桃杏现在正好踩中这三个点,自然而然地,她在南之易心里的位置,再不是一个优秀的学生那样简单。

    凌俐苦笑,哪里会有那么巧,什么都被她占尽了。

    桃杏一定早就知道陆冬生的存在,也一定早就知道南之易的命门在哪里。

    想到这里,凌俐也顾不得再试图说服他,只说:“南之易,如果你今天出去,你回来,就见不到我了。”

    他的背影顿了顿,回过头,眼里带了些恳求:“不要这样任性,好不好?”

    “我不是任性,我是认真的,”她指了指脚边收拾了一半的行李,“要么过来抱抱我,要么,你就出去见她。只是等你回来的时候,你会后悔的。”

    他站立在原地,眼里是复杂的情绪。几十秒后,他深深叹气:“对不起,人命关天,我还是得过去。”

    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关门的声音以及电梯上下的噪音,凌俐背靠在冰冷的防盗门上,一瞬间,眼泪倾泻而下。

    陆冬生,她忽然无比恨起这个名字来。

    这个名字让南之易与南之君这对亲兄弟之间,产生了将近十六年的隔阂,也让她和他到了谈婚论嫁那样亲密的关系之后,忽然被推开了千万里之遥的距离。

    甚至于,一提起这个名字,他的眼神就会变。

    她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样的眼神,似是多种情绪掺杂在一起,而其中的挣扎和怀恋,是那样的明显。

    说起来,二十五六岁温柔如水的女老师,和十来岁情窦初开的少年,到底能发生什么?

    “陆冬生,你到底做过什么,让他对你那样念念不忘?”凌俐喃喃自语着。

    凌俐苦笑起来。

    原来如此——归根结底,她并没有输给桃杏的算计,而是输给了一个死人而已。

    哪怕和他那样亲密的关系,也抵不过,他心里永远的白月光。

    她背靠着铁门,感受着背后皮肤上的一阵冰凉,心也一寸寸变凉。之后,就那样坐在地板上,抱着膝盖埋着头,失声痛哭起来。

    可惜,最该听见的人,却听不到她此刻的崩溃与歇斯底里。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记得后来哭得迷迷糊糊,就那样依着门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

    而一整晚的时间,南之易不仅没有回来,甚至没有来过一个电话问问她,或者安慰她几句。

    她,有些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试着站起身,却因为一整晚保持一个姿势,腿部发麻站不稳,跌倒在地,头也磕在了门框上,一阵晕又是一阵疼。

    她疼到想哭,却生生地忍住,跌跌撞撞地到了卫生间,鞠了一把冷水拍在脸上。

    之后,她慢慢地抬起脸,注视着镜子里的人。

    苍白的皮肤,红肿的眼,额头的青紫,凌乱的头发,镜子里的那个人仓惶又狼狈,比她任何时候的模样都要糟糕。

    她深吸口气,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凌俐,你怎么没出息到这个样子?他不要你,你就活不下去了吗?”

    是啊,她应该为爱变成一个更好的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互相伤害,活得狰狞又费力。

    既然过不下去也忍不下去,那她就应该,主动地放手。

    半小时后,收拾好行李箱的凌俐,将两串钥匙挂在了玄关,回身最后看了一眼这生活了半年多的地方。

    不属于自己的,终归要还回去——她也有自己应该走的路要走,而不是因为一个男人,把自己困在一方小天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