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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话 闲话三醉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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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踏入三醉阁的刹那傅筱妍才发现景遨夫妇所言非虚,更明白他们二人眼中为何隐隐带有自豪之色。满庭的木芙蓉逆着时节华丽绽放,灼灼桃色,万种绚丽风情铺天盖地而来。像傅筱妍这般少女的年纪,显然对粉色也有种难以言喻的好感,虽然在傍晚之后对于它的好感彻底殆尽,但这并不妨碍她下午拉着龚虚夜到那池中小亭闲话一番的决定。当然也并不是完全不着边际不搭正事的闲话家常,始终她对春波阁那场意外最后的发展好奇着,当然她也没忘记打探下阕一泛的情况,毕竟他们的合作还没破裂。

    而整件事的后续详情实则只能靠藏雾这个说任何话都言简意赅的人来讲述,这真是一件让傅筱妍难受的事。原本她打算用半个下午的时间来听听这个事件最后的结果再分析分析可能的走向,借以推测下那两个来刺杀她和龚虚夜的人的目的,接下来他们又该如何应对。一切都考虑得好好的,可偏生遇到藏雾这样十分不擅长讲故事的人,即便她想象力再丰富也无法从他短短的一句话里搜罗出多少信息来。

    “官府介入,盘问了一番,找不到证据便将人都放了,那个受伤的男人应是官府中人,被接走了,阕一泛回了朋来客栈。”

    是,所有她想要的主要问题的答案都有,可是除了这些就什么都没了。傅筱妍瞪着眼瞅了他半天,回头问向龚虚夜:“他平日也是这么跟你汇报你要的消息的?”

    龚虚夜手中摆弄着一套精美的青瓷茶具,是傅筱妍问余秋炎讨来的,为了体现她之前说的那番话真实可靠。

    “我所需要的消息不似你那么复杂。”龚虚夜修长的手指抚过青瓷杯口,放在鼻尖闻了闻,不甚在意地回答。

    傅筱妍粗鲁地拽过一只青瓷杯搁在凉亭摆设的楠木案上,大大地不赞同:“难不成你就不好奇那两个来行刺你我的人是什么身份,那个受伤的男人又是什么人,暗杀他的又是谁,和那两个神秘人是不是一伙的?再者那个男人既是官府中人被人行刺怎么着也是谋刺朝廷命官的重罪,怎么就轻易地盘问了几句随随便便放了人?”当今朝廷办事办得也太形式主义了点。

    龚虚夜终于抬眼望向她,无可无不可地回道“说真的,我不是太好奇。”

    傅筱妍愤然地盯着他,觉得这个答案她很不满意。

    龚虚夜无奈:“好吧,说起来有那么点好奇,”顿了顿,重新又开始手中的动作,淡淡的口吻继续讲:“阿妍,你做事总是不够有耐心,你知道你下棋为什么总是输么?”

    这又是一个她不愿谈及的领域,这么想想她几个不愿谈及的领域都深刻地反映着她是一个很没文化的姑娘,这真是让人惆怅!不过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话题扯到了这里,双手交叠地搁在案上弱弱地回答:“不是你棋艺高么?”

    龚虚夜正在煮茶的手顿了顿,抿唇一笑才接下去说:“因为你每次还未等布好局便开始攻城略地,而后往往死在别人为你设好的局里。要赢得彻底就该布上一个比对方还要大的局,让他以为自己在局外实则深陷局中而不自知。”傅筱妍怔怔地看着他,觉得以往抱着想要在棋艺上打败他的自己真是太不知死活了。

    “好了,你要不先合会儿眼,醒了正好喝这茶。”龚虚夜语毕便不再开口,傅筱妍被他这么一提醒才猛然觉得困乏得很,所幸便趴在案上,打起盹来。

    拂过水面的风带着丝凉意撩起瓣瓣桃色,舞在空中,似下着一场旖旎的花雨,万籁无声,岁月静好。

    傅筱妍开始做着一个荒诞的梦。梦里的她穿梭在一片重瓣相叠的桃色花海中,彼时她还处在爱追蝴蝶玩的年纪,拿着小网兜追逐着一只稀有的六翅彩蝶。一双小短腿欢乐地奔跑着,跑着跑着,不知怎么的就跑到了赫然飞至的两名男子之间,一个白色的华美锦袍,一个则穿的较为低调的深蓝色锦衣,不过皆是贵气的扮相。但可怕的是那个穿着白衣的男子执着一把长长的银色宝剑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朝她扑来,眼看着就要咬上她的脖子,却蓦然地停在离她不足两公分的地方,颓然跌落空中。那执剑的白衣男子胸前一支妖冶的红色花朵怒然盛放,点点红液随着他倒下的身姿洒在朵朵桃色的花瓣上。刹那间天边也晕染开红色的云彩,一阵风掠过,飞扬起的片片花边悠悠从粉嫩的桃色变成鲜艳欲滴的大红,随眼望去,原本桃色的花海泛起红色的怒浪,铺天盖地的红,如同鲜血一般,她惊恐地睁大着双眼看着倒在骤然变成鲜红花海中的男子,一身雪白的衣衫,胸口怒放着那朵似滴着泪的红株,惨白着脸上瞪大着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她蓦然惊醒,手脚虚晃了下,有些茫然地睁开眼,夕阳的残辉照在脸上,终于不若方才的毒辣,让她微微舒展了双眉。

    龚虚夜低沉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醒了,茶已经凉了。”意味着她已经错过了喝茶的最好时机,这一觉她竟睡了这么久么,那晚上怎么办,不是又睡不着,然后明日继续困顿,这个恶性循环何日是尽头啊!傅筱妍没精打采地撑起头来,有些埋怨地看向正在看书的龚虚夜以及静坐在一旁喝了本该属于她的茶的藏雾,正要发作,猛然一顿,睁大着眼直直望着他们身后的景象。

    “这……这花……”傅筱妍难得结结巴巴地说话,主要是眼前的景象太让她震惊了,前一刻她还在梦里见着,后一刻醒来满目皆红的花,妖冶的红,如同梦里那白衣男子胸前盛放的那朵一般。

    龚虚夜闻言从书中抬起头来,偏转了些角度,望了眼,讶异了下便即刻恢复了平静,视线又调回书页上,平淡回道:“想不到他们养的竟是醉芙蓉,难怪这院落叫‘三醉阁’。”

    傅筱妍不明就里:“什么?”

    “醉芙蓉,又名‘三醉芙蓉’,花色清晨为白,中午转桃红,傍晚又成绯色,是木芙蓉稀有的名贵品种。”傅筱妍诧异地看着开口解释的藏雾,觉得他会关注这些花花草草十分不可思议。但是最不可以思议的还是刚刚那场匪夷所思的梦。起身往龚虚夜身边挪了挪,拉了拉他的衣袖,神情肃穆地对着他讲:“我方才刚做梦梦到一片花海,和这个一模一样,那里的花原是桃红色的,不知怎么在一个白衣男子中剑倒地后一下子全成了红色,真是太可怕了!”怪不得她会这般讨厌红色,说不定就是以前就做过这样的梦,所以潜意识了一直对红色有莫名的恐慌,越鲜艳的越恐慌。

    藏雾冷笑了声:“你是思春了吧。”

    傅筱妍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以一种他很没见识的眼神望着他:“思春可怕什么?你以为我是你么,成日怕这些虚无的东西。”换来的是藏雾冷冷的瞪视,效果么实在不大。

    “中剑倒地的白衣男子?”龚虚夜起手翻过一页,漫不经心地问道。

    “对啊,那是我就这么高,”傅筱妍起身比了比,等龚虚夜看了眼后才又坐回原来的位置继续讲:“我正追着一只六翅的蝴蝶,突然间飞下两道人影来,一个穿着白衣,一个穿着蓝衣,那白衣男子话也没说的执着剑朝我刺来,可不知怎么的剑没刺到我,他到是死了,然后一张青白的脸睁大着双眼瞪着我,胸口染着跟这花一模一样的颜色。”说着还不忘指那片红色的花海。

    龚虚夜这才从那本书中彻底地抬起眼来,一双黑眸静静的望着傅筱妍,探寻的口吻:“你看清那个白衣男子是怎么死的么?”

    傅筱妍愣了愣,仔细思索了下,最终摇了摇头。

    “那个蓝衣男子,你可看清他的面貌?”

    又努力回忆了番,还是摇了摇头,做梦的时候明明看地很清楚,可现在怎么也记不起来,大凡做梦都这般。而后忽然觉得龚虚夜居然会这么仔细探听她的梦境,真是一件让人感到困惑又欣喜的事。

    龚虚夜听罢,换了只手拿书,复又看了起来,低垂的眼眸瞧不出任何端倪,只是嘱咐着她:“以后若是再做这样的梦,记得告诉我。”

    傅筱妍“咦”了声,表示很费解。

    龚虚夜细长的手指翻过一页纸才拨空递了个带笑的眼神给她:“老人家们说把噩梦说出来就不会再做这样的梦了。”这话说完后,傅筱妍和藏雾的表情迥然不同,傅筱妍愣了一下后,嘴角的弧度拉得高高的,而藏雾则是难以置信地看了龚虚夜一眼,默默地又瞪了傅筱妍一眼,最终撇开了头去。

    夕阳落下最后一点余晖,这满园的醉芙蓉摇曳着红色的花束,不知何时凋零。</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