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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话 这个情难自禁太平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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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间上的事往往是这样,你以为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着,实则它压根就没往你认为的方向发展过,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妄想罢了。

    正如阕一泛情不知所牵,一往而深之后偏生面临着非得戛然而止的厄运,世事真是难以预料。

    舞宴二试前一晚,景家庄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宴席,说是赛事激烈,避免大家精神太过紧绷,发挥不出自己原有的实力,所以大家一起聚个餐,弘扬一下闲池的酒桌文化,地点就设在之前的“芳草碧连天”,湖月相映,美酒佳人,靡靡之音幽幽拂来。几张青竹宽桌椅,几把纳凉油纸伞,几盏牛皮灯笼里泛着绿色的荧光,点缀在郁郁草丛间,似黑夜中抹下把星子,闪烁其光华。席间迎着夏日飞花而来的美酒醇香,势要消散众人心头的烦闷。

    傅筱妍怎么说来着,她那样闻酒宿醉的体质将来必定是个麻烦,只是她没想到这“将来”居然来的这样快,无奈原本打算慢慢练酒量的长久之计瞬间只能改为施针封穴的权宜之计。以至于原本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到了她口中变得如同嚼蜡,粗粗拣了几样模样长的好看的吃了几口便所幸喝起苦茶来。偷偷抬眼瞄了龚虚夜几眼,瞧着他淡然地喝了几杯之后,脸上丝毫没有酒醉的神色,看来酒量应是不错,这不禁让她仰头望月有些惆怅。

    “景庄主,在下这杯您非喝不可,前几年若不是您出钱帮我仓南的地买下来,我这米粮店哪还撑得下去啊?”

    “景某不过尽了绵薄之力罢了,实是张老板你自己经营有方。”

    ……

    “景庄主,这杯您真得喝,您不喝我真对不起我那短命的妻子,若不是你上威风寨将我儿子救出来,我……”猛然哽咽无声胜有声。

    “老林,你这是做什么,即便我们不是多年挚友,看到盗匪劫掠,景某岂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

    “景庄主,我敬你,若不是……”

    “景庄主,我先干为敬。”

    ……

    傅筱妍恭耳细听,一番下来,顿觉怪不得景家庄在闲池能混的风生水起,大半闲池显贵之家都受过景遨的恩惠,知恩图报是件好事,不过为什么要体现在喝酒上?给点实际的不更好?

    “因为景遨什么都不缺,哪样的实际对他来讲都不实际。”龚虚夜浅酌了一杯,大约看出了她的疑惑。

    “那你说我要是送他个女婿,他会不会考虑把令牌给我?”傅筱妍将眼神放到离他们不远处阕一泛那桌,陪在他身侧的是那个深怕他一不留神就魂归离恨天的景箬然。此时的阕一泛顶着一张青白的脸,迎着幽绿萤火到是副随时要踏入酆都城的样子。

    龚虚夜闻言,瞧了阕一泛一眼,后者正襟危坐地迎了迎,率先低头佯装咳了起来,引得景箬然慌忙倒茶。

    傅筱妍看了此番情景,不由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景遨介不介意有个心理素质这么差的女婿?”

    “你说的这个‘女婿’配的景芊然还是景箬然?”龚虚夜回转头来,布了些菜到她面前,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

    傅筱妍愣了愣,讶异于他怎么会把阕一泛和景箬然扯到一起,怎么看阕一泛这个自诩风雅的少年也不会瞧上景箬然这款,执起筷子随手夹了片芙蓉糕答道:“自然是景芊然。”

    龚虚夜眼中浮出淡淡的笑意,朝她的耳畔侧了侧:“那恐怕得让你失望了。”

    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邻桌的景遨有些亢奋之中压抑着怒气的诘问:“你们刚刚说什么?”

    傅筱妍疑惑的转过头去,首先瞧见的是景遨隐忍着怒意的双眼瞪着背身对着她的一男一女,身姿绰约,单单看背影便能窥其风华,即使不绝代也必不至于令人绝望。只是这女子的背影很是眼熟,像极了今日本该早早出现却一直未有出现的景家庄大小姐景芊然,只是景芊然的手实在不该静静地躺在那男子宽厚的手掌之中。

    当僵持的三人在周围几人的打圆场之下,心平气和地落座时,傅筱妍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那一男一女果然如她猜测般的姿容绝世,隐隐还有着几分相似,但不幸的那女子竟真是景芊然,以他们此刻亲昵的程度绝不仅仅是泛泛之交,这样的状况真是让人始料未及。

    “景庄主,事已至此,你就成全他二人吧,凌公子也是一表人才,跟大小姐也般配的很,着实是件喜事啊!”那人在说完这句话后,由着景遨的瞪视,此后未再提一个字,同桌的众人皆默默对饮,也不敢再赘言。

    景遨沉着脸先是看向了低垂着眼的景芊然:“终身大事,你岂可如此儿戏!芊然你素来做事极有分寸,怎么能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来?”

    景芊然咬了咬唇,眼中蓄起泪水,瞧着分外楚楚可怜。

    一旁的那位一表人才的青年通身贵气却不失谦和,可一双惹人的桃花眼极致地显露出风流的本质来,这样的面相,一般家长都是不喜欢的,何况其接下来说的那句话,景遨没当场掀桌子,傅筱妍觉得他真是很有气度。

    那青年一脸诚恳地说道:“是凌轩情难自禁,庄主莫要怪罪芊然。”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阵静默。眼中流露出来的神情绝不是一般长辈该持有的严谨肃然,而是纷纷充满了八卦是非之色。正如傅筱妍实在很好奇,这得是怎么样的情难自禁,能牵扯到景芊然的终身大事?还有,原来这人便是闲池的又一名人,凌轩,他何时又与景芊然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了,初初进城时并未听说啊?

    景遨惊怒地拽紧着拳头,只差没一把拎过凌轩的领子,好好揍上一拳。

    “爹,是女儿的错,您要怪就怪我吧!”景芊然一行清泪滑落,揪着众人心肝一阵难受,傅筱妍闹心地挠了挠龚虚夜的后背,被藏雾又瞪了几眼,到是龚虚夜本人似觉得她在给他挠痒般,末了还补了句:“左边。”

    傅筱妍顺势大掌一拍,力道控制得却极好。而后忐忑地望向阕一泛处,之前原本青白的脸色成了灰白,似已魂飞魄散的样子,他那位置着实离景遨那桌近的很,所以傅筱妍一点也不怀疑他将那些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何况他的耳力较一般人还要好些。不过一旁同样像是失了心魂的景箬然又是怎么回事?

    “你若真要给景遨找个女婿,看来只好往景箬然那里下手了。”龚虚夜语带调侃地出言打断傅筱妍的深思。

    傅筱妍蹙眉,手抵着筷子撑在桌上,无限忧愁地回道:“关键是阕一泛正儿八经地情动了马上又得面临情灭,这真是有些残忍。”

    龚虚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着情绪的语调道:“你到很关心他。”

    傅筱妍瞥了阕一泛一眼,理所当然地对着龚虚夜讲:“那是自然,他万一情感缺失了必然导致原本就不甚灵光的脑袋智慧更加缺失,进而影响到其盗窃本领的正常稳定发挥,中途万一再请个假养养情伤,那令牌要偷到何年何月,那啥古船的又消失不见,我可难保一定有这个命等到它再……”说到最后,急急刹住话茬,手抵着的筷子蓦然一松,心虚地觑向龚虚夜,果不其然原本淡然的神色深沉地瞧不出任何端倪,眼底蒙着深幽古潭,晦涩难解,这是她最不乐意看到的神情,因为那样的距离感让她觉得眼前这个人实则在意的仅仅是她的命而非她这个人。

    正当傅筱妍想要说个笑话缓和下气氛时,忽然发现景遨携着景芊然和凌轩竟离席步向了九曲长廊,心中实在好奇于“情难自禁”这个词背后的丰富内涵,于是霍然站起身来,说道:“天上飞过一群鸭,为什么大家都看不到?”

    龚虚夜轻轻瞥了她一眼,端起一旁的酒盏,提醒了句:“那人功夫不差,要么躲远些,要么就赌赌他介不介意让你们听。”

    傅筱妍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忽觉月色朦胧,眼前这人饮酒的样子真是好看!

    藏雾以一贯的沉默相对,可惜傅筱妍是个素来不用他人应答便可接下去自顾自说的人。她望了望布着点点星光的黑夜,万分认真地讲道:“因为这会儿是天黑,飞过的是一群乌鸦。”说完也不顾藏雾满脸错愕之后浓浓的鄙视,便踏着悠哉的步子也顺着长廊的方向而去,只是前头又多了两抹窈窕的身影,她想有她们在,她可以考虑后者,凌轩应是会给他未来小姨子的面子,让他们偷听的。

    “你说,你可有吃亏?”想不到偷听到的头一句话就是如此犀利又十分具有价值含量的问题,这真是让傅筱妍觉得月色分外美好,老天爷善良地让人可亲。

    景芊然瞪大着眼,脸上微有薄红:“爹,你在说什么呢!”

    “景庄主,我和芊然虽两情相悦,但从来是发乎情止乎礼,再未正式迎芊然过门之前,在下绝不会做越轨之事。”那样的桃花眼却说出这么知书达理的话来,着实让人不甚习惯。

    景遨冷哼一声,讽道:“未经双亲同意,就私定终身,先斩后奏,这情礼又守在哪处?”

    凌轩歉然地拱了拱手,对着景遨不善的面色依然镇定自若:“这的确是凌某考虑不周,望庄主海涵,但凌某对芊然绝对是一片真心,正是情到深处难以自禁才会仓促定下盟约,未及征询。庄主若要惩戒,凌某没有半分怨念,只求庄主成全我和芊然。”

    傅筱妍靠着长廊小柱,忽觉眼前飞过一群黑鸦,这就是“情难自禁”的真相啊,这也太平实了点吧?

    景遨经他一番说辞下来,虽未有再立刻出言训斥,但脸色依旧难看,试想养了那么多年的女儿突然有一天说自己要出嫁了,而他居然对这段恋情是怎么发生的都不知道,的确让做父亲的他很抑郁,进而即便这女婿再优秀,他也有万般理由看他不顺眼。何况依凌轩在闲池风月场所的知名度,景遨就更不放心把女儿轻易交到他手中了。

    “我问你,你可真心想嫁他?”景遨眉间似叠了重山,难以舒展开来。

    景芊然一双眼眸映着月光,盈盈水泽,有着排除万般艰险的坚毅,重重地点了点头:“此生非君不嫁。”

    景遨一怔,脚步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愣然了许久,好半晌,似做了个艰难的决定般,挥手道:“罢了罢了,你若真要嫁他,我又怎忍心拆散你们,最后伤心的还不是自己的女儿,那又何必?”

    “爹!”景芊然的眼角滑下莹莹泪水,似掉了线的珍珠。

    “小婿拜见岳父!”凌轩弯腰行了个大礼,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而那句“小婿拜见岳父”撕裂的不是一个人的心,而是两个人的。</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