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已经到了年底初冬，野1外下着今冬第一场大雪，帐内未生火，寒冷的程度比室外好不了多少。
修长儒雅的李牧，副将司马尚，都尉工口正呆坐在室内，皱着眉头，一时没有说话，他们刚接到赵王的诏命，召李牧和副将司马尚回朝任职。
“没想到正当我军准备充分，欲以与秦军决一雌雄的时候，大王却听信谗言欲召我回去，哎！”李牧抚摸着三绺清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儒雅的脸上一脸的落寞！
“唉，我早就提醒过大将军要提防郭开这等小人，可是将军始终不听！”司马尚也有些垂头丧气。
“哎，现在说这也没有用了，工口，现在军中士气怎么样？”李牧叹息着，问道。
工口摇了摇头道：“听到大王召将军回朝，大家都不愿意，军心已经有些浮动了！”
“这是常事，不足为虑，你们不要太过担心，我以前不也是屡被贬斥，然后终又复起吗？不过我离开之后，你们切记不能听信秦军挑衅，出城迎敌！”李牧当即说道。
“大将军，我已经接到密报，大王已经相信郭开的谗言了，相信将军与秦军勾结，准备谋反，这次你回去恐怕是凶多吉少！”工口一脸焦急的说道。
“造反？我李牧年过五旬，如今上无父母，下无子侄，我造反是为了谁？”李牧凄然大笑中，笑声充满凄凉，虎目中泪光盈盈，只是强忍着不致落下。
室内三人皆无话可说，陷入沉默。
良久，李牧长叹一声道：“散了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
清冷的营帐中，一壶浊酒，几个小菜，孤苦的李牧一个人默默无言地在自斟自饮着，那英俊威严的面容上陡然增添了几分苍凉和悲壮，削减了几分奋发和豪迈！
忽然间，宽大的帐帘微微一挑，一个高大而苍凉的身影伴随着一股寒风涌进了帐内，火苗随着寒风一阵颤抖，帐内的光线也立时变得忽明忽暗起来。
独自低头闷饮的李牧没有抬头，从来者的熟悉的脚步声中，他已经知道了来者是谁，直接微微一笑道：“司马兄，来，陪我喝几杯！”
司马尚无言地在李牧对面坐了下来，抚了抚额下的长须，平静地道：“大将军，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
李牧端着青铜酒爵的右手猛然间颤抖了一下，一抹酒水立时滴落下来，在条桌上溅起一串四散的珍珠，一向稳若磐石、雷电不惊的一代盖世名将现在竟然连一杯酒水都端稳不住，这前后之间的巨大差异岂不令世人悲乎！
“不放弃又能如何？”李牧自嘲的苦笑一声：“我如今已被解除兵权，前线的事已再不复为我所管！”
司马尚淡淡地说：“目前两军对垒，情况紧急，国家安危，全系于灰泉山战场主将一身，现在主将你回朝，这里何人是秦军的对手，将军回朝之言何不再作考虑？”
“大王的命令已经下达，我若真的不回，那岂不是正中郭开的奸臣的心，坐实了我造反的事吗？”李牧慢慢的说道。
“那总比回去等死好，郭开等人视大将军如眼中钉、rou中刺，不除难以甘心，但未将却是可有可无之人，郭开等人不会费心加害，不如末将代替大将军回去，向大王解释一番？而大将军保存实力，以图后效！”司马尚当即说道。
李牧闻言一愣道：“司马兄此言何意？”
老谋深算的司马尚微微一笑，低声道：“岂不闻古语云：‘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以将军之才，到处都可以立功，为什么偏偏要为赵国卖命呢?”
李牧顿悟道：“司马兄是想让李牧潜往他国？”
司马尚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以将军之名望和才能，不论到燕、齐、魏、楚，都会得到贵宾一样的待遇，这样一来，大将军不仅仅保存了有用之身、避过了郭开等人的陷害，而且在未来赵国遇到危难之时，大王也会有机会重新起用大将军，再驱暴秦，此计是应对目前危机以及保护赵国长治久安的唯一良谋，请大将军千万休逞个人意气，务必应允示将之言！”
李牧闻言，面色顿时纠结起来，虽然司马尚所言的确是一个好办法，但自己如果真的答应下来，逃往他国，必将背负一个逃将的污名，这是李牧所不愿意看到的。
“大将军，虽然你逃往他国会有损你个人名声，但与我赵国三百万民众的安危和国家基业来说，这只是小义，请大将军能够舍小义而就大义，司马尚这厢跪请了！”司马尚说着，当即跪了下来。
李牧一向对年长的司马尚敬之如兄，十分尊重，此时见状不禁大惊道：“司马兄何必如此，快快请起！”
司马尚固执地道：“大将军如果不应允未将的请求，未将死跪不起！”
李牧闻言，原本shen在半途、欲将司马尚搀起的双手顿时僵在了半空中，心中的思绪也顿时剧烈碰撞起来，最终，李牧长叹了一声，咬了咬牙说道：“罢了，目前赵国不容我，我便如廉颇老将军一样另逃他国，以期能重获国家重用！”
“司马尚代赵国三百万明众拜谢大将军！”司马尚知道李牧做出这等决策是多么的为难，这会让他在青史上留下一笔重重的污点，因而直接拜谢道。
“司马兄快快请起！”李牧当即扶起了司马尚，然后怆然一声，长叹道：“我以前尚恨乐毅、廉颇为赵将不忠，没想到今天轮到自己了。”
“大将军忍辱负重，我赵国臣民必定会了解大将军的苦心的，事不宜迟，为免夜长梦多，大将军今夜便走吧！”司马尚点头说道。
“司马兄，珍重，希望他日你我兄弟二人有再见的一天！”李牧也知道自己前途艰险，因而郑重地握住司马尚的双手，充满感情地说道，虎目中不禁泪光盈盈。
司马尚虽然虎目也微微泛酸，但为免李牧过于牵挂，不禁强忍住眼中的泪光，狠狠地握了握李牧的双手道：“大将军，珍重！”
两个高大而英ting的身影伟岸地屹立在帅帐之中，互相恋恋不舍的彼此望着对方熟悉的脸庞，那目光中充满了悲情而尊重、留恋而不舍，但二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别竟成了永远，这对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从此人鬼殊途，再无相见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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