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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奚将安阳青玥带进了一间房,四面封闭的房间,光线幽暗。

    在那罗汉床上,躺着一个人,确切地说应该是一具尸体,永兴帝的尸体。

    不过九岁孩童,面上犹显稚嫩,但却已经气息全无,更兼天气炎热,散发出点点腐臭的味道。

    在这封闭的空间里,这种恶臭着实难闻。

    孟奚却恍若未觉,反而走向床边,像是欣赏精美的艺术品一样看着床上的尸体。

    她脸上的笑有几分诡异,像是兴奋,又像是不可思议,又仿佛无限仇恨,恨不得再扎上几刀,种种表情结合在一起显得有些扭曲。

    “你说这人怎么就这么容易就死了呢?”她的手摸上去,已在腐烂的尸体脆弱不堪,不过轻轻一碰面皮便被揭下一层,流出血黄腥臭的脓水。

    安阳青玥站在后头,恶心地捂住了嘴。

    她却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一般,眼里爆发出灼亮的光。

    这女人八成有些变态,安阳青玥这么觉得。

    “直到现在,我才敢相信她是真的被你杀了。”孟奚忽然转过头来,阴测测地对着她笑。

    安阳青玥神色淡淡,无惊无喜:“那是承安王你多虑了,杀了一个别国的皇帝,换回我的人,这样稳赚不赔的好生意,我为什么不做?”

    “说得对,说得对!哈哈哈……”孟奚仰头大笑起来。

    看她笑成那个鬼样子,安阳青玥真担心她一个没稳住背过气去。真要那样,她可就惨了,温云桐的下落还不知道呢。

    “承安王,你的事我办到了,那么现在该把我的人交出来了吧。”她出言提醒。

    “这是当然,当然。”孟奚看着她笑,嘴角和眼角同时往上吊起,在这幽暗的空间里原本还不错的五官竟显出几分异常的可怖。

    她缓缓迈步,走向一侧墙壁,在墙上摸索了两下,按了一个什么东西,对面的墙忽然打开,里头却还有一个狭小的房间。温云桐正站在里头。

    似乎感受到了光线,他睁开眼来,适应了一会儿望见了安阳青玥,高兴得跳将起来:“你终于来了!”

    他扑过去抱住她。

    安阳青玥细细检查了一番,确定他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

    欣喜过后,温云桐也发现了屋内还有另一个人,正是把他抓来的孟奚。他立时又有些瑟缩,这个女人真是太可怕了,把他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好几天,不仅没有光,还连一点声音都没有,真是想想都要做噩梦。

    感受到他的恐惧,安阳青玥拍拍他的肩,将他揽得更紧了些。

    “承安王,既然事情已经办妥,我们就先走了。”她对孟奚道。

    “自然,自然。”孟奚还是那阴测测的笑,整张脸更显得恶鬼一般让人生惧。

    安阳青玥刚迈开步子,忽然听见两声咔咔轻响,仿佛是什么机簧被启动的声音。

    她霎时警觉,加快了脚步,却还是晚了。

    轰隆一声巨响,顶上罩下来一个铁笼子,足有半个房间那么大,堪堪将她们关在了里头。铁栏杆外头,就是触手可及的尸体。

    温云桐顿时慌了,猛地扑过去,眼看就要碰到铁栏杆。安阳青玥忙搂住他:“别碰,上头有毒。”

    他被关得太久了,神智似乎有些不清醒,再转过头来看她时眼神竟有些茫然,只身体瑟瑟发抖。

    感受到手下那无法抑制的颤抖,安阳青玥才恍然明白过来,他再不一般,再聪慧再坚强,也不过是一个寻常男子罢了。不像她,上过战场,死人堆里睡过觉,天不怕地不怕。

    “别怕,别怕,我会带你出去的。”她将他抱得紧紧的,伏在他耳边轻声安抚。她的声音柔柔,很快他的情绪就稳定下来。

    他找回了理智,看着面前担忧的脸,想着这些日子以来受过的罪,不由心中悲伤,双手死死地搂住她,不住地呢喃:“我想回去。”

    他想回到自己的家,那个有汽车电视,充满欢乐祥和的世界,而不是这里,动不动杀人血腥。他不想再待在这里,他受不了!

    安阳青玥自然不明白他话里的含义,只以为他是怕了,想回大炎,想回到父亲身边去。

    她心中亦是不忍,都是因为她,让他受了太多苦。

    “好,我带你回去,你先休息,好好地休息。”她在他耳边轻声喃喃,手上悄悄点了他睡穴。

    他这才安静下来。

    她在地上坐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睡得更舒服些,这才看向笼子外头的孟奚。

    孟奚正好在房间的另一头,挨着墙,看着她们垂死挣扎犹如欣赏困兽之斗,兴奋得脸泛油光。

    “承安王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本王那么多事,本王怎么能轻易地让你走呢?”孟奚走近来,笑得贱兮兮,“不止你们,外头那两个美人,本王也留下了,以后就让他们伺候本王吧。”

    “你放心,本王一定会让他们荣华富贵,过得舒舒服服的。”

    “至于你就待在这里,乖乖地等死吧。活活地饿死,本王特意为你选的这种死法,绝对让你下辈子都忘不了,你是不是该好好地感谢本王呢?”她放声大笑,简直就是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是,那就多谢了。”安阳青玥自知自己逃不出去,也不做无谓挣扎。还不如安静地待着,至少可以保存些体力,让自己多活几天。

    “既然我都要死了,承安王能否解了我一些疑惑,让我死得明白些呢?”她将怀里的温云桐调整了个姿势,让自己坐得舒服些。

    看她如此,倒像是来游玩观赏一般,完全没有一个阶下囚的自觉。孟奚不禁怒火中烧。

    她不过是一个手下败将,沦落到阶下囚的境地,竟还如此的悠游自在,她凭什么!

    她就应该把她乱棍打死,在把她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丢出去喂狗!

    孟奚的脸被暴怒拉扯得更加扭曲,她猛地冲过去,眼看就要碰到铁笼子,霍然响起,这上头淬了剧毒,一沾毙命。

    她刹那冷静下来,盛怒不再,眸中多了几分阴鹜。

    “你倒是好手段!”差一点就把她骗了,差一点就让她自食恶果。

    她深呼吸几次,眼光已经一派平静:“你不是想死得明白吗,我就让你做个清醒鬼!”

    “你为什么要杀永兴帝?”安阳青玥不管她如何,径直问道。

    “报仇。”

    “什么仇?”

    “抄家灭族,不共戴天之仇!”孟奚陡然拔高了声音,听来倍觉凄厉。

    “抄家灭族,你是罪臣之后?”安阳青玥有些疑惑,永兴帝上位一年不到,何时抄了大臣的家,灭了大臣的族?

    细细数她在的那些年,对付一些政党不合,怀有异心的臣子也不过就是随便找个罪名将人流放了,再半路杀掉,像是抄家灭族这种大罪可从来没有过。

    难道……

    “是先帝在的时候?”

    “对,就是那个毒妇!”孟奚被仇恨迷了双眼,一时竟忽略了她话中的称呼,否则便要怀疑她的身份了。

    安阳青玥一时口快,正紧张,闻此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那个恶毒的女人,她也配当皇帝,她也配称万岁,也配受韶国人民的爱戴敬重!我母亲不过就是喜爱一首诗,读了一首诗,她就说她有反意,说她是前朝余孽,竟下旨将我们一家三百多口人屠杀殆尽,连刚出生的幼童都不放过。若不是我父亲拼死用身体护住我,后又拼着一口气将我藏于大缸之中,躲过了那些人的搜查,我如今也是阴魂恶鬼!”

    孟奚似是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仇恨和痛苦当中,眸色一瞬间变得血红。眼前似是出现了那无尽的杀戮,震天的叫喊,哀嚎哭泣,还有深深的绝望。她一时被心痛难当,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清脆的一声响将一切打破,将她唤醒。她却并未起身,只是静静地跪在那里,似在平复。

    安阳青玥只当没看见她的疯狂,在脑中搜索着她到底是谁。

    先帝,抄家,反诗……脑海中闪过一串名字,蓦然定格了一个还有些记忆的身影。

    “你母亲是恒温!”

    “是,你知道得还真多啊。”孟奚,不应该说恒奚慢慢站起来,此刻看着她的眼里充满了怀疑。

    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安阳青玥轻笑,她怎么会不知道?恒温虽说年纪不大,诗词文章却是文采斐然,更是被她母亲欣赏,引为忘年之交。那时候恒温还时常来家里玩呢。

    但是恒温读书成痴,偏好写得好的诗词,一读起来废寝忘食,什么都不顾。一首《飞花令》歌颂的是前朝的丰功伟绩,乃是禁诗,不知怎的被她得了来,捧在手上当宝。

    那时候先帝大兴文字狱,为此杀了好些人。她年少机警,看出来恒温此人迟早要出事,便劝着母亲与她远离,这才让叶家避过了一劫,不然她们家亦难逃这牢狱之灾。

    不过可惜,叶家没有被别人牵连,却最终毁在了她自己手里。如今谁还记得当年兴盛一时、满门簪缨的叶家?

    她幽幽一叹,无限惆怅。

    想到当下的处境,来不及感慨,又问:“那你又是如何骗过太君后的?”

    “孟易白,那个蠢人!”恒奚嗤笑,“他是有一个失散的姐姐,不过早就死了,我只是得了那块玉,他就信了。蠢成那样,当年若不是有叶璃,他的女儿怎么能当上皇帝?”

    听她提到叶璃,安阳青玥眼光刹如利箭射过去,一片冰冷。

    但很快她又很好地掩饰了。

    “说到镇国将军,我倒是想知道,叶璃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系?”她眯着眼问。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怕告诉你,叶璃的死就是我一手策划的。”恒奚像是得了什么丰功伟绩一般,有些得意。

    她一手策划的,她一手策划的!安阳青玥的拳头捏得死紧,原来这个才是幕后黑手,才是害她叶家满门的最大仇人。

    她一定不会让她好过的!

    “那这么说,叶璃叛国根本就是捏造的了?”她斜眼望过去,瞳仁泛着些微的白,那是恨到了极致,怒到了极致。

    “诶,不能那么说,叶璃的罪证可是我亲手搜集的。”恒奚轻轻摇头,“她与闵国皇子来往密切,暗度陈仓,意图谋朝篡位,这是韶国百姓公认的事实。”

    “闵国皇子?你果然和闵国有牵连。”安阳青玥忽然觉得这事有些复杂,仅凭她一个人确实做不下这场事,那么闵国在这其中又是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已经没落的闵国,难道又要在几国之内掀起风浪了吗?

    “不是我和闵国有牵连,是叶璃,那个韶国的守护神。”恒奚笑着,志得意满,“有她在一天,我的复仇计划就不可能实行。要杀了皇帝,就必须杀了叶璃!”

    “你就是靠着这些莫须有的罪证骗了韶国上下?”安阳青玥目光阴寒,孟易白居然连这种拙劣的手法都相信,他对她究竟有多么不信任!

    “不是骗了韶国上下,只需要骗孟易白一个人就够了。”恒奚哈哈大笑,“所以我才说他蠢嘛,自古男子只要说到一个情字,管他再怎么聪明的人都会变成一个笨蛋。我不过是说叶璃与闵国皇子书信往来,暗通款曲,他就慌了,成日里患得患失。这人心里一旦种下了怀疑的种子,接下来不论我说什么,他都会信的。我叫他杀了叶璃,他便杀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安阳青玥不知该哭该笑,该叹孟易白深情,还是无情。她和他走到如今这一地步,当真是天意弄人。

    兜兜转转,几经波折,终究不能在一起,是上天注定的没有缘分。

    “这下你什么都清楚了,可以安心死了吧。”恒奚冷笑,“而我将会成为韶国的新皇,坐拥美人三千,享受群臣叩拜。”

    “那我便在这先恭喜承安王了。”安阳青玥盘着腿,面上泛起点点的笑,眼底却是一片冰霜。

    想当皇帝是吗,那便祝你好运了。

    韶国虽然遭逢国难,但韶国官员又不是死绝了,恒奚相当皇帝,不是那么容易的。

    尽管孟易白疯了,皇帝死了,可是韶国那些老臣对皇室血统维护得跟命根子一样,绝不容许有半点混淆,她们宁愿在封地上随便找一个不成器的王主扶上位,也不可能让外姓之人坐上皇位。

    恒奚想要当皇帝,只有一条路,那便是逼宫。

    但她不过做了两年不到的承安王,兵权绝不可能握到她手上,就算孟易白被她蒙蔽,韶国那些老臣也不是吃素的。

    她所倚仗的不过是那支来历不明的所谓神兵。

    一群黑衣裹身的兵将,像是从地底里钻出来的一样,浑身的煞气,确实令人望而生畏。

    但她低估了韶国,低估了安阳青玥。

    安阳青玥那一支神霄军,虽然脑子转得不够快,勾心斗角什么的不会,但是上战场可是一把好手,她们可是身经百战的。再加上一些老臣家养的侍卫,不过两个时辰,就把这场宫变给平息了。

    那些神秘人死了大半,剩下的见风不对立刻跑了,逃得比什么都快。

    恒奚被绑住的时候还犹如梦里,完全的不可置信。

    看到孟易白一步步向她走过来,那端庄雍容的模样,哪里有半点疯子的模样?她顷刻间就明白了,自己糟了算计。

    好一个安阳青玥,好一个韶国太君后!

    竟联合起来骗她!

    不过她也不亏,就算她死了,安阳青玥也别想好过。那铁笼是千年玄铁所制,又淬了剧毒,看有谁能救她!

    安阳青玥会比她死得更难看,想到这里,她便是一阵畅快!

    “她说你骗我,说是你给宸儿下蛊,原本我还不信,没想到果真是你。”孟易白站在她面前,眼神里一片霜雪。

    “哈哈,她说,安阳青玥吗?”恒奚仰头大笑,鄙夷道,“她不过是外国臣子,你为何如此相信她的话?你不是对叶璃死心塌地吗,怎么如今又对这个女人言听计从了,难道你看上她了,那我可真替死去的叶璃不值,你果真是一个水性杨花的男人啊!”

    孟易白也不管她胡说什么,她不过是失败了逞逞口舌之快,和她计较未免有失自己的身份。

    他冷漠地挥了挥手:“来人,押去天牢。”

    人带走后他转眼望着天边,浮云来来去去,湛蓝的天空清透如洗。

    响起刚才她的话,他微微出神。

    他也想问自己,为什么呢,为什么对安阳青玥如此信任?明明她也威胁了他,明明她也对韶国有害,为什么她说,他就相信,为什么她说,他就照做?

    难道只是因为她与叶璃有几分神似吗?

    他无法给出答案,有些茫然。

    而这个时候,安阳青玥还被关在笼子里。萧义,储清亚,以及闻景几个守在外头商讨着如何把这个笼子给打开。

    它是直接从屋顶罩下来的,由机簧控制,然而那机关已经被恒奚那个恶女人给毁坏了,现在这个笼子根本打不开。

    而且它坚硬无比,想切开铁栏救人也行不通。

    无论刀枪剑戟什么她们都试过了,弄了半天,那铁笼子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气得萧义直接把手上的刀丢到地上踩了几脚。

    “韶国怎么这么穷啊,连点像样的刀兵都没有!”闻景忍不住吐槽。

    储清亚抬手摸上了铁栏杆,笑道:“这毒嘛,我是给解了。可是打开这笼子,我就没这个本事了。”

    他看着安阳青玥坐在里头,跟只猴子似的,不由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还真从没看过她这么狼狈的样子。哪怕以前在战场上被抬下来,浑身是血也比现在要好得多。

    “清亚,现在先别说这些了。”安阳青玥揉了揉额头,也是好笑,“笼子一时打不开也没关系,我现在有点饿,还是先给我找点东西吃吧。”

    储清亚看她说得可怜,就要答应,眼一转瞟到了她怀里抱着的温云桐,顿时心里就憋了火:“佳人在怀,你还吃什么东西啊?我看不用吃了。”

    “清亚,别闹。”她无奈。

    “我可没闹,要吃东西找别人去。我还得研究怎么解蛊毒呢。”储清亚哼了一声,抬脚走了出去。

    安阳青玥唤了几声也不见他应,只好把目光转向一旁玩头发玩得不亦乐乎的闻景。

    察觉到她的视线,闻景嘻嘻一笑:“想吃东西啊,没门儿。”

    “为什么呀?”她几乎无语,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不厚道,这么想着虐待她啊。

    他也哼了一声,转过身接着玩头发。

    安阳青玥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失败,顿时觉得得罪男人真是一件恐惧的事。

    她又转过脸:“萧义,你……唉,算了,你还是继续和兵器决斗吧。”

    萧义正在一堆兵器里头奋斗,靠她希望也不大。

    “要是我的星芒带来了就好了。”她一时无比后悔,没有把那柄剑带在身上。这一想她忽的有了一个主意,可以让把苍云召来让它回去拿星芒剑啊!

    正打算如此做的时候,唰啦一声,屋顶被踩塌了,从上头跳下一个人来。

    “哟,看来你还真是半死不活了。”一张冷脸说出幸灾乐祸的话,不是小伊是谁。

    但此刻安阳青玥却没功夫去管他说了什么,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手上,他手上正抱着她的星芒剑呢。

    “你怎会如此有先见之明?”她未免狐疑。

    “不是我有先见之明,是陛下。”小伊依旧不给她好脸色,“陛下算着你肯定会在韶国闹出事来,怕你客死她国有损我大炎国威,特地吩咐我带着剑赶过来救你呢。”

    说着他把星芒剑丢了进去。

    星芒不愧是上古流传下来的神兵利器,轻轻松松就打开了铁笼子。

    安阳青玥将温云桐安顿好,这才想起来要找小伊,一看人早就跑没影儿了。

    她抚着星芒,无奈地摇头。那位陛下真是神机妙算啊,可这份神机妙算她还真是消受不起。

    这不明摆着,她在韶国的一举一动人家都清楚得很呢。

    那位还真是不好惹的主。

    皇帝没死,太君后没疯,这一切反转还真是让韶国官员欣喜到有些措手不及。

    若不是秉着为官的矜持,她们都恨不得跟百姓一样脱了鞋子跑到街上去欢呼。

    冯清元本年因为国丧的事急得病倒,一听这消息喜得从病床上蹦了起来,忙忙地跑进宫见孟易白。

    “太君后,老臣糊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孟易白笑了,这个宰相平时最为忠心,这件事可把她吓得不浅。

    他忙命人赐坐:“冯大人稍安勿躁,听本宫细细说来。”

    其实说来也简单,安阳青玥那夜进宫先去的不是紫宸殿,而是依兰殿,只不过她是扮作侍卫的模样偷偷潜进去的,没有人发现,自然也就没有人知道。

    孟易白当时见到她,也吓了一跳。

    然而她说出的话更是让他震惊:“一切都是孟奚所为,这已经不是怀疑,而是事实。她抓了温云桐,逼我杀了永兴帝。我可以肯定,永兴帝所中的蛊就是她下的。”

    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只是一面之词?”

    “信不信由你,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句,如果你不按我说的办,那我便和孟奚合作,杀了永兴帝。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损失。”安阳青玥道。

    听了这傲慢的话,孟易白忍不住气道:“你以为韶国皇宫是你的吗,说杀就杀?”

    “太君后看这皇宫我可不是想进就进吗?难道你以为我做不到,那好,我们可以试试!”安阳青玥防下话,转身就走。

    他忙喊住她。

    “好,就听你的,你说要怎么做。”那一刻也许他不敢再赌,他心里清楚,更多的是信任,她打从心底相信她不会害他。

    哪怕之前她衣襟伤害过他,他还是愿意相信。

    直到如今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但那种信任刻在了骨子里,是无条件的。

    之后,便按她所说,大家一起演戏。

    她去了紫宸殿,将所有内侍轰了出去,然后将储清亚给的假死药喂给永兴帝,又把事先准备好的鸡血弄得满地都是,制造出杀了永兴帝的假象。

    而后她把永兴帝的“尸体”劫出去,趁着皇宫大肆追捕,一片混乱的时候将真的永兴帝藏在了虔婆家的地窖里,而后准备了另一具尸体,易容成永兴帝,交给恒奚瞒天过海。

    夏天尸体腐烂得快,长了些尸斑,面色都变了,不容易认得出来,更何况储清亚的易容术出神入化,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

    听了这些话,冯清霎时间对安阳青玥的好感度飙升,早前对她的一些偏见怨言全随风消散了。

    “哎呀,这次可要好好感谢陵兰王世女啊!”

    说着她像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坏了,大炎的辅政王还在牢里关着呢!得赶紧放出来。”

    她急急忙忙地又跑走了,连告退都忘了。

    孟易白还未出口的话,也来不及说了。

    殿内只剩下了他一个人,静得让人发虚。

    他这才喃喃自语道:“她要的是咱们韶国,要咱们韶国俯首称臣,年年纳贡,这样你还感谢她吗?”

    可惜却没有任何人能听到,冯清听不到,死去的叶璃也听不到了。

    一切都是他的错啊!

    冯清带着人去释放慕容雨,安阳青玥为了做样子也一起去了。

    慕容雨整个人已经瘦脱相了,在牢里虽没有被严刑拷问,但光是水土不服闹肚子就够她受的。

    没有几个人搀扶,她爬都爬不起来。

    一眼望到边上站着的安阳青玥,衣冠整齐,看起来惬意得很,她怒从心起。

    “你,你怎么现在才来救本王?”她一巴掌甩过去,奈何气力不济,连话都说不利索,更别说打人了。

    “王主这可是错怪我了,我也是被人关在笼子里,现在才出来呢。”她嘻嘻笑着,一脸无辜。

    本来嘛,她也确实被关了,只不过关的时间不长。

    何况罪又不是她让慕容雨受的,是她自己那些护卫技不如人,护不住主子。

    “唉唉,都别说了,快扶辅政王去歇着吧,两位可都是我们韶国的恩人啊。”冯清那老家伙赔笑脸打圆场,吩咐人把慕容雨搀扶出去,高声大喊,“传太医,快传太医!”

    恒奚的事情是解决了,韶国内乱平息,但永兴帝的蛊还没有解。

    这件事一直梗在孟易白心上,让他寝食难安。

    “储神医,你可有什么法子吗?”

    “暂时没有,别把我当神仙。”储清亚漠然道,“蛊是恒奚下的,你不如去牢里逼问她更来得快些。”

    “问过了,她说不知道。”孟易白面色十分难看。

    “不知道,骗你的吧,你这也相信?”储清亚看白痴一样看他,“让我去给她扎几针试试。”

    “她说了,那蛊是别人帮她下的,她根本不知道解法。”孟易白何尝没有用过大刑,可无论怎么她都是这一句话,哪怕是昏迷意识不清。

    “她说她压根就是为了要置宸儿于死地,根本就没想过要解蛊,所以不需要知道如何解蛊。”

    “这么敷衍的话你也相信,说你蠢还真蠢!”储清亚冷淡地骂了一句。

    “我相信。”安阳青玥抬头道,“恒奚不会养蛊,这一手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教导,否则凭她自己不可能一下子做出这些事,更别说还有那些神秘人。何况这个时候她若是知道解蛊的方法,说不定还能用来救自己一命,她不会傻得不说。”

    她说完,孟易白对她投来感激的一瞥。

    储清亚则是又冷哼了一声:“解蛊的事你们先想吧,我累了,先回去休息。”

    话罢无论安阳青玥怎么挽留,他都不肯回头。

    望着他远去的孤高背影,她止不住疑惑:最近他是怎么了,好像脾气越来越大了?

    她好像没有哪里得罪他吧?

    她无可奈何,只能一路追着他回了使馆,毕竟解蛊这事没有他,换谁都不行。

    “你什么意思,有用的时候才求着我,我就是你的使唤工具吗?”

    他不耐烦她在身边绕来绕去,冷言道。

    “不是,清亚,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急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辩解,“我们是朋友,我只是想请你帮忙,这个事只有你懂。如果你实在不愿,我也不强求。”

    “那就让永兴帝那么躺在床上一辈子,你舍得?”储清亚不信。

    “不舍得的是叶璃,而我已经不是了。”她苦笑。

    “是吗,那就要看你是不是还想当叶璃了。”他仿佛能看穿她一般盯着她,“对那个孟易白,你是不是还余情未了?”

    “你说到哪里去了,这根本不是一码事。”她好笑,“我你还不了解吗,背叛我的下人我都不会再用,更何况是欺骗了我,亲手杀了我的人。”

    尽管他也算是受了蒙蔽,但怀疑是抹不掉的,无论如何,她们都回不到过去了。

    而且她也没想过回去。

    “实话告诉你,这是个交易,我帮孟易白解了永兴帝的蛊,韶国以后便向大炎俯首称臣。你就当是帮我一次,好不好?”她扯了扯他的袖子。

    “真的?”他指着她,“你可不要骗我!”

    “真的,比什么都真。”她笑道。

    “那我再试试,不过最后能不能解了我也不确定,毕竟这块不是我的强项。”他道。

    “我知道,你尽力就好。”她明白,储清亚为了她已经做了很大牺牲,他对那些虫子那般厌恶,这些日子为了尝试解蛊,连恶心的虫子都捉来观察了。

    他为她做了太多,而她只能越欠越多。

    还不清,下辈子都还不清了。

    “清亚!”想起小童说的话,她立刻又喊住他。

    储清亚走了几步又停下,隐隐有些莫名的期待。

    “你……”小童说他的清白毁在她手上,她虽查看过他的守宫砂,可终究还是不放心。按理说小童不应该拿这种事开玩笑。想问她却不知该怎么开口,这种事就算问了他也不会说的吧。

    思虑再三,她还是把话收了回去,只说了一句:“你,别太累。”

    储清亚的眼刹那黯淡下来,脚步飞快地走了。

    他的身影,在一树繁花衬托下,更显得清冷寂寥。

    安阳青玥的心止不住烦躁,而且这烦躁堵在心头无法排遣。

    她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找个人发泄。

    恒奚正好成为了这个倒霉的人选。

    她提着星芒剑,阴着脸步入大牢,狱卒见是她,半点不敢阻拦,殷勤地引着她去到那最脏最臭的牢房里。

    这里关着的正是恒奚。

    她躺在草垛上,浑身都是伤口,没有一块好的地方。

    尽管整个人已经不成人样,安阳青玥犹觉得不够解气。

    就是这个人,因为自己的私心,害她变成如今这般境地!

    就是这个人,害死了她的泾儿!

    就是这个人,毁了她的神霄军!

    她一定要一片一片地把她的肉割下来,方解心头之恨。

    孟奚似是察觉到有人到来,勉强睁开血蒙蒙的双眼,视线模糊间看见了她,竟是嘎嘎地笑了。

    因为喉咙受了伤,笑声粗哑犹如老鸹叫唤,刺耳得很。

    “随你,怎么折磨,不过就是一死,罢了。”她明明气息虚弱,笑得却是越来越大声,“会有人替我报仇的,你,你们,韶国,大炎,谁都别想逃,谁都不会好过!”

    “是吗,那就自己先尝尝吧。”安阳青玥拔剑,就要刺下去。

    忽有细微响动传来,紧接着有利刃破空惹来。

    “什么人!”狱卒喊了一声,立刻倒了下去。

    安阳青玥回头,还未看清来人,就见铺天盖地的虫子大军,多得足可以淹没整座牢房。

    那些东西爬到人身上,尽情地啃噬。

    她猛然跃起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根本逃不出去。

    出剑如风,势如闪电般横扫,但就算她的剑再快,对这些密密麻麻的小东西也没多大用处。

    一只蜘蛛爬到了她腿上,咬了一口。她只感到一阵痛,人便有些晕眩,渐渐的支持不住。

    而后更多的虫子扑了过来,几乎要将她掩埋。

    钻心的疼痛传来,她眼前一黑,倒了下去。</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