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干活是把能手，做跟鬼神打交道的事儿就不擅长了，纸人刚一上身，他就有些害怕。 .w . 还是王婶接连咳嗽了几声催促，王叔这才赶紧动身上山。</p>
不能打手电筒不能点火柴，王叔眼前就乌漆麻黑的。更吓人的是，刚刚离开我家院子，王叔后背上轻飘飘的纸人，竟然突然间有了重量，就好像我真的在他后背上。</p>
王叔吓了一跳，脚下一滑，顿时栽歪在地上。心里想起了韩永道的嘱咐，王叔连忙说“小妮子别怕”，等了好一会儿，发现身后没有啥动静，这才继续向南山走去，每走两步，就会喊一声“小妮子”，这是我的小名。</p>
说也奇怪，往常夜里的山上都很热闹，不时地会有鸟叫声和其他鸣叫的声音，今天晚上却是出奇的安静，就连山风都变得极其柔和。</p>
前面半段路王叔走的很顺，越走心里也就越安心了。刚刚爬上一个小土坡时，王叔就突然听到了一声鸟叫。这声鸟叫和正常的鸟叫声不一样，声音很尖锐，很凄厉，就像婆娘发疯时扯着嗓门嘶嚎一样。</p>
王叔的腿就有些哆嗦了，想起韩永道的话，心里默默查了两个数，然后向右转了个身。刚转身，那鸟叫声又尖锐鸣叫了起来，给王叔的感觉，那只鸟仿佛就在眼皮子底下似的，可不管王叔怎么瞪大眼睛，都看不到它的踪影。</p>
没办法，王叔又默念两个数，转个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这样前后共重复了三次，鸟叫声才停止。隐隐约约间，王叔仿佛听到很缥缈的笑声，很低沉，很遥远，听着就像吃东西卡在嗓子里发出的沉闷声音。</p>
韩永道只说过，要是听到叫声就转身，王叔不知道这笑声算不算。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被突如其来的鸟叫声吓的有些恍神了。愣了好一会儿，这才继续一遍遍喊着我的小名向前走。</p>
“小妮子，小妮子——”</p>
王叔一边喊着，一边在想，到底要喊到啥时候，才算是个头。就在这时，身后又有声音响起来了。</p>
“王叔，你喊俺干啥？”</p>
听着这声音，王叔后背上的汗毛都炸起来了，头皮发麻，喉咙干得很。用力的吞咽了几下，才发现脖颈还是那样僵硬。</p>
那是一个男子的声音！王叔从来没有在村子里听过这个声音。</p>
明明是男子的声音，可说话的语气，和我平时的腼腆害羞倒是有几分相像。</p>
王叔下意识松了松手臂，把背上的纸人放了下来，上下牙齿打着颤，说小妮子，王叔就是随便喊喊，没啥事儿。然后从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火柴，咔嚓一声点燃后，手颤颤巍巍伸向了纸人的脚下。</p>
山风不大，所以王叔点燃的很顺利，纸人见火就着，发出呼啦啦的声响。王叔也就是咽了几口吐沫的工夫，火就烧到了纸人的脑壳上。</p>
纸人迅速变形，缩小，一点点的往火焰中间靠，慢慢的就出现了另一个小人的形状，身子很小，脑袋很大，嘴巴向着两旁咧开，似乎在对着王叔笑——无声的笑！</p>
王叔强忍着恐惧，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口，等到眼看着纸人彻底烧干净了，这才打开手电筒，撒腿就往村里跑。</p>
王叔回来时，正看到韩永道在和奶奶聊天，我躺在炕上一动不动。王叔擦了把汗，又猛喘了两口气平稳气息。走近我身边一看，才发现我已经睡着了，打着轻微的呼噜，睡得很香甜。</p>
韩永道就问，纸人烧的咋样？</p>
王叔就把在南山遇到的事儿说了，还说那鸟叫声渗人的慌，最后烧纸人时，化成的那个红色小人也把他吓得够呛。</p>
韩永道把烟袋锅子掏了出来，不慌不忙的点上，咳嗽了两声后才说，那只鸟不是一般的鸟，它有个专门的名字，叫阴冥鸟。</p>
有些大仙就喜欢用阴冥鸟领路，王叔背着纸人刚出门时，其实就被阴冥鸟给盯上了。这种鸟只在夜里出现，又是眼尖的很，发现王叔走错路之后，就赶紧鸣叫两声，提醒王叔。</p>
王叔挠了挠脑袋，有些糊涂，说这鸟咋还知道我该去哪儿？韩永道笑着说，都说它是领路的了，在它身后，有大仙的指引。背着纸人上山时，有大仙想要接我这个活儿，不过离的太远，就先让阴冥鸟领路，等到王叔达到了预定地点，正好大仙也赶回来了。</p>
韩永道说世上的一切都有因果，凡是与我落缘的大仙，都要考虑要不要为我出头。他打了个比方，说大仙接活就像是还钱还债，只要帮了我这个忙，着落在我身上的因果，彼此也就两清了。</p>
屋子里点着蜡烛，烛心不时地发出噼啪轻响，间隔着韩永道不时响起的爽朗笑声，让王叔等人也不觉得有多害怕了。</p>
到了九点多时，奶奶眼皮开始打架了，上了年纪就是睡得早起得早，再加上这段时间没少为我*操心，奶奶很是疲惫。眼下有韩永道帮忙撑着，奶奶心情放松，这样就更容易犯困了。</p>
看到奶奶的样子，韩永道就说，大姐，你先睡着，有我在，你不用担心，保管小妮子今晚平安无事。只要今晚平安度过，红衣大仙再想找到小妮子，可就千难万难了。</p>
奶奶听了劝，她一大把年纪就算强忍着困意，也无济于事。而且屋里还有王叔王婶他们，真要有事，他们也可以帮衬着。想了想，奶奶就在炕上倒下了，衣服也没脱，其实还是担心真有什么状况。</p>
王叔和王婶真像我亲叔亲婶，过了十一点后俩人都困得不行了，硬是坚持着不肯回家要留在这里，说是就算帮不上啥忙，亲眼看着我能渡过难关也是好的。</p>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十二点，家里的老座钟铛铛敲响了十二下。</p>
韩永道不笑了，噗的一口吹灭了蜡烛，领着王叔王婶他俩来到了院子里。他肉嘟嘟的眼睛翻楞着，好像在盯着一个方向看。</p>
最开始，王叔他们还没发现什么名堂，不过等了一会儿之后，就开始感到不对劲儿了。</p>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屋顶上多出了十来只山猫子来，整整齐齐的围成一个圈，它们眼睛都始终看着一个方向。王叔隐隐约约还看到，院门口我家养的那头老黄牛也不动了，扭着头也看向那里。</p>
它们都在看向草甸子方向。</p>
院子里开始变得阴测测，让人遍体生寒，原本柔和的山风——突然刮大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