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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玉楼春

    一百三十五枚之多的灵石砸出去,砸了一句“他是个骗子”出来。

    唐力对老鸨道:“你别急,慢慢说来。”

    “是,”老鸨屈膝行了一礼,又推开门冲外喊道:“来人啊,上茶。”

    马上跑来个伙计上茶、摆放糕点果品,老鸨则在门口拦住几个胭粉女子。

    “姑娘们都散了、散了、散了吧,等下要人儿的话,妈妈会叫。”

    “妈妈,他们要是想人儿了,可要先叫我春桃来伺候,拿扇子那个我可以不要赏。”

    “那我香菊要那个背着大刀的力士哥哥,我也可以不要我那份赏。”

    “力士哥哥是我雪梅的,你去要那个黄头发的小子吧,看他那双眼睛凸着,一定是对你望眼欲穿呢。”

    “什么嘛,他们仨都被妈妈一人儿藏着呢,咱们啊……就不用想了,这好雏儿啊……哪能轮得到咱们……”

    老鸨斥道:“都赶紧撒泡尿照照你们那白给的相,净砸不思乡的招牌,都散啦散啦,谁再赖着……别怪妈妈不客气!”

    老鸨抽过门后一根笤帚,扔打出去,女子们这才嗔怨着散了。

    唐力和水梁轮正看着云成,看他一双凸眼仍是冲向前方“望眼欲穿”……

    ……

    “让三位爷见笑了。”老鸨赶走伙计,把门关好,入了正题,“那个巩嵘可是个大骗子!不,何止是是骗子啊,他活脱脱一个丧门星!两年前他一来,就把我们这儿新来的秋红给勾跑了……”

    老鸨骂完,又翻眼回想起来。

    “说来也怪,秋红刚来时不肯接客,不管怎么打她骂她,她都不接,后来一见那个巩嵘,她裤腰带就松了……当时我还当是好事,可谁知从此以后,除了巩嵘,秋红谁也不接,还把几个客人给得罪了,可给我找了不少麻烦!后来么得法子,就找人教她弹琵琶、唱曲儿,这丫头天生一副好嗓,琵琶学得也快,竟做成了个清倌人儿……”

    水梁轮跟唐力小声解释道:“清倌人好像是卖艺不卖身的那种。”

    唐力点头,冲老鸨笑道:“这倒也是好事一桩。”

    “哎呀呀,大爷就别笑话我们不思乡这点儿丑事了,”不肯做娼,在老鸨口中便是丑事,“那巩嵘天天嚷着要给秋红赎身,后来半枚灵石也拿不出,还是靠秋红唱曲儿讨的赏来给他垫付花费,这还倒好,反正秋红能给咱不思乡唱来人就成。可谁知上个月!秋红的肚子大发啦!找人一验,她……她怀上啦巩嵘的贱种!到现在都四个月喽!”

    老鸨说到这里哭天抹泪抹脖上吊的架势,但不影响她继续说下去。

    “她挺着大肚子还怎么出来唱曲儿?再说,这种地方怎生得下孩子?生了又怎么养?我好心好意劝她喝药,妈妈我可是一片好心呀……”老鸨拍着胸口,像是得了心疼病,“嘿!她个不识好歹的东西,天天拿把剪刀杵着脖子,不出门,不接客,也不唱曲啦!还有那个到处欠了一屁股债的巩嵘……呸,那个丧门星,整天的不知廉耻,嚷嚷着要给秋红赎身!于是阿,老妈妈我就给他十天时间,让他去筹钱,倒看他怎么赎身!算起来,这已经是第二天啦,可那丧门星又恬不知耻地过来……”

    唐力听这老鸨逼良为娼反不成的恶毒咒骂,一手握在桌缘,强压心头怒火,可他的怒火只能强压,因为他们三人此时正被几个修者暗暗围住!

    料想是老鸨在赶散那群胭脂俗粉、使走伙计时,不知带了什么暗号出去,这会儿隔着包间单薄的木板,唐力三人已经察觉到两边的房间里都藏有高手,或是血气强盛,或是真气隐隐,定是这家窑子的护卫。

    老鸨还是有恃无恐地骂着。

    “不用说,这回他又要拿秋红的首饰来抵听曲儿钱!我不跟他计较,他也没算坏了我这里的规矩,只等他狗急跳墙,到时再一棍打死地才好,那样秋红才能死心呢……”老鸨口气一缓,换上一脸关切,“这个丧门星能给大爷们带来什么好啊,定是编了什么瞎话儿,让三位爷跟他去苦钱,说不好啊,半路他就见财起意喽……哼,这个丧门星,竟然敢骗三位爷……”

    唐力听得出,老鸨是在试探他们,看他们是不是巩嵘的真朋友,会不会阻碍她拆散那对鸳鸯。

    唐力正待说话,却听楼上传来一串琵琶声,恰似大珠小珠落玉盘,悦耳入心。

    “……听,我们家秋红……又给那丧门星唱上啦,三位爷也一起起听听,看我们家秋红是不是块头牌的料。”老鸨说完,静在一边。

    这时琵琶正弹到好处,一腔清灵动人的歌声合了进来。

    西山连镇风光好,柳绿花红迎客笑。

    拨弦唱曲引良人,奏落风尘欢不少。

    浅歌婉婉弹娇窍,闺处常思君落脚。

    春怀雨满不思乡,傲兰百花谁不老。

    歌声曲意到最后渐入凄婉,人声琴音都戛然而止,让听者不免听入弹唱之人的闺房,听到她迎上一个热烈的脚步声,与那人拥抱在一起,听那人应是在说——“你等我,再有八天,最多再受八天的苦,我一定救你出去!”

    “啧啧啧,听听,听听!看他那副么有脸的德行,多美的一曲《玉楼春》被他给糟蹋了,他个丧门星怎么还不快点死?”老鸨的诅咒将唐力三人的思绪拉回。

    “如此也算知了巩嵘的嗜好,我相信王妈是懂规矩的。”唐力听出那是巩嵘的声音,于是起身,留下那些灵石,带头离去。

    “大爷们放心……大爷们这就要走啊?多少吃些酒吧……”老鸨反倒摸不清三人来意,不过灵石就搁在桌上,她也没甚借口阻拦,不过是看他们都乃出手阔绰的主,痴心妄想地想要挽留。

    三人气势已然不同,目光如剑,吓得那些胭脂俗粉再也不敢上前,出了粉楼行入人潮。

    “哥哥,她不会反口去跟巩嵘说吧?”

    “她收了那么多灵石,巩嵘又给过她哪样好处?她若是不懂规矩的人,也做不上不思乡的老鸨。”

    唐力三人行到不远处的修者屋,规模比升仙庄那家分号大很多,人也多,不过设施都是差不多的。唐力以招募修者去风刀峡、并由修者屋做中介为由提出委托,结果遭到了干脆的拒绝。

    唐力顺便递上两枚灵石,跟他请教了下风刀峡的情况。

    风刀峡在万道群山之中,距西道山东侧一千三百里,由于其中的风属妖兽喜欢随风群居,且都在二到三阶不等,所以人烟罕至。

    正因如此,接待一看几人不过刚刚破阶,便驳回了他们的委托申请,说修者屋只能发布招募信息,不能充当中介,因为这无异于坑害应征修者去送死。除非所有参与的修者,在明白风刀峡的危险后仍然要去,修者屋才可以做中介担保,为他们签结队协议。

    由修者屋做中介担保,可备案结队时参与者达成的共识,若是在行动中有人反目,事后修者屋会出面进行处理。当然,中介担保的费用可是不低的,去风刀峡就要一人抵押三百灵石,即便是无事而归,也只退一半,另一半当做中介费,而若是有人毁约,杀人夺宝之类的,修者屋将退还受害人的中介费,注销毁约人的修者契,将之列入猎杀名单,自行发布赏金委托。

    修者屋每天都能从委托中赚取丰厚的中介费,信誉就是他们的本钱。

    唐力谢过接待,离开修者屋,在街边一个专供飞舟起落的高台,招手蹬舟,行到茶馆叫上正盼到焦急的雨虹,一起在集市上转了一阵,补充满丹、符、材料,唐力三人直接乘舟回到升仙庄。

    来到少阳居那条巷子,远远看到杨大可坐在门外,杨大可也很快看到了唐力他们,忙一口气跑上前来。

    “小的见过四位道长,请道长验收少阳居的修缮情况。”

    “哦?这么快?”唐力接过杨大可递来的修缮函。

    杨大可自豪道:“那可不,花了十枚灵石请来木修和山修,没过午时就修缮完毕,小的办事道长尽管放心。”

    “如此说来,你在这里等了两个时辰?”唐力看看日头,更加确定他依据体内真气与天地呼应所判断出的时间。

    他们一早去巩嵘那里,看他玩球被砸、听他吹牛半天,接着去了集市,探“险地”不思乡、修者屋打探、采购,外加上乘飞舟花去的时辰,此时已申时过半,再有一个多时辰就要天黑。

    在杨大可点头哈腰的陪同下,四人回到少阳居,略微转了一圈,房舍场院整治一新,院门里加了道祥云屏风,院中多了座假山和一些花草,连院角都添上两颗粉花串串的桃树,树下留有移栽痕迹。

    “不错,”唐力连连点头,看向杨大可,“我们还有些事,杨兄弟先去忙吧。”

    “遵命。”杨大可识趣地退下,关好院门。

    唐力进屋,取出集市卖得彩毒蚕丝,外加另外几样材料,一番加工,接着就地画阵,炼制了三套软飞甲,挑出上等的给了雨虹。

    “去风刀峡没有软飞甲可不成,”说着,唐力分解掉剩下的两套中等,“之前缺少毒属织物材料,所以现在才炼给你。”

    “多谢……”雨虹捧着轻薄的软飞甲,跑到另一间屋里换入袍内。

    这时水梁轮道:“哥哥,如此看来,巩嵘有充足的理由孤注一掷,但这不能证明他是不是在骗我们。”

    唐力点头道:“所以,我们要去修者屋签结队协议,由修者屋做中介担保,顺便看下他的反应。”

    “巩嵘拿得出三百灵石吗?”水梁轮一脸怀疑。

    “拿不出我可以帮他出,虽然论修为,我们四人联手定能胜过他,可他更熟悉地形,而且难保他没有勾结其他修者,总之……此去风险颇大……”

    水梁轮打断道:“哥哥不必再言,既然哥哥有了打算,任刀山火海,我等只管追随。”

    “‘任刀山火海’的事,别算上我,我不过是相信大哥的判断,才愿前往。”云成凸着眼淡淡道。

    ……

    星满天,月高挂。

    “……

    巩家甲士硬——

    好好硬——

    巩家甲士挺——

    系好挺——

    吾系猛甲士——

    无敌猛甲士——

    你系滚肚儿——

    无敌滚肚儿——

    ……”

    一身酒气的巩嵘,边唱边拍着滚肚儿光光的脑壳打起节拍,正从巷口拐来,望见他那套破败的宅院外,站有四条人影。

    四人中一个背刀少年,眸光刺来,冲他淡淡道:“巩前辈,你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