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了？”
“处理了。可是，馨远，这样下去不行啊。现在部队每天都要逃跑的。现在随州警察局那边招人，我们这边很多人直接带枪就去报名，他们那边是来者不拒。我去抗议，人家根本不搭理我。”
“该死。”
三十四岁的孙传芳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心情非常不好。
实在是坐不下来，因此站起来走了两步，感觉很是郁闷。过来喝了口水，可是喝的太急，呛了一下。
“咳咳咳——”
“你没事吧。”
“没事。”
从在湖北呼风唤雨的地位，现在沦落至此，孙传芳心情非常烦躁。就在半年前，自己还是湖北督军王占元的爱将，还是湖北这个地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可是现在呢？
落魄的驻扎在随州。
虽然号称是第二师师长，可是现在的部队还叫一个师吗？这几个月下来，因为部队没有军饷，逃兵越来越多。甚至还出现了劫掠地方的事情。
段勋派出来的人可是一点都不客气。
来自己军营就抓人，在自己面前公布他们的罪状，当场审判当场枪毙。
丢尽了脸面。
“子馨兄，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沦落至此，孙传芳能够信任的也没有几个人。最信任的就是眼前这个自己多年的好友卢稥亭。两个人的关系很好，一起读书，一起去日本，一起念了日本士官学校，又是一起回国。后来又一起在第二师当兵，一起来到了湖北，在王占元手底下做事情。这么多年下来算是交情最好的。
“馨远，你要听真话？”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我之间还玩什么虚的。”
“其实我们只有三个选择。”
“说吧。”
“第一还是继续隶属于陆军部，等待陆军部给我们发军饷。”
“狗屎的陆军部。”
孙传芳忍不住爆了粗口。
奶奶个熊。
靳云鹏你个垃圾，你个混账东西。忽悠自己带着第二师投奔陆军部，其实说白了就是投奔他靳云鹏。当时的孙传芳惶惶不可终日，因为段勋的大部队围了上来。
无奈之下，而且靳云鹏给他保证，所以他才会选择投奔靳云鹏，选择成为陆军部直辖的部队。开始还是不错的，靳云鹏以陆军部总长的名义正式任命孙传芳为第二师师长。孙传芳也是正式迈入了北洋军师长的行列。这个年代能够成为北洋军师长，那都是北洋军的高级将领。可是结果呢？靳云鹏这个混账东西，吹牛皮是一个顶两，可是干事情却是狗屁不是。
除了开始给了几万的安家费之外，几个月下来一个子都没见到。
这是部队。
这些当兵的拿不到军饷，可以想象他们的愤怒。部队等啊等啊，等了几个月都没有拿到军饷，部队完全炸了。为了维持部队，孙传芳不知道弄了多少手段。
把自己的私房钱都拿了出来。
可是孙传芳不是王占元，虽然手中也有一点点的钱，可是和王占元根本无法相比。就孙传芳这些年的私房钱，养活部队太困难。从上个月开始，部队就已经出现逃兵。
孙传芳还真不敢怎么样。
如果把逃兵抓回来枪毙，说不定目前这些愤怒当中的官兵把孙传芳抓起来枪毙。现在的情况，很容易就出现兵变。而那些逃兵一个个带着武器跑到随州警察局，要求当警察。而随州警察局那帮混蛋竟然是来者不拒。
有一个就有第二个，有了第二个就有第三个。
短短十几天之内跑了三百多人。
因此孙传芳私底下不知道骂了靳云鹏多少次。光是带枪投奔随州警察局的就有三百多人，把武器留下来多少。现在国内武器价格高居不下，三百杆日式步枪，弄到黑市就是几万大洋，甚至是十几万大洋。有了这笔钱部队还能够混几个月时间。
可是这帮该死的混蛋，竟然都是带枪逃跑。
“周自齐这个内阁总理也当了有几天时间，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就不准备安抚安抚我们这些军队？”
孙传芳其实早就坚持不下去。
但孙传芳一直在等，等靳云鹏下台之后，上来的人会不会下拨军费。可是周自齐当内阁总理也有好几天时间，可是一点都表态都没有。
“应该是忙着筹钱。”
“也不知道他能否筹钱。”
“馨远，就算他能筹钱又如何？是十天、半个月、还是一个月，甚至是需要两个月时间。你说我们现在的情况能挺到那个时候吗？”
卢稥亭苦笑。
说起来孙传芳绝对是领兵有方。当初靳云鹏在段勋控制区域之内留下了五个师的番号，想让他们牵制住段勋，可是现在这些部队一个个都挺不下去。李奎元的第十一师投奔了江西督军陈光远，而其他几个师都接受了段勋的整编。
到现在还挺着的只剩下孙传芳。
可是真的挺不下去。
一支部队你不给钱，这些当兵的能把你这个当将军的给砍死。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历史上出现过很多次这样的事情。
“第二呢？”
“我们去投奔樾恩。”
“不行。”
孙传芳摇头。
卢稥亭说的“樾恩”是孙传芳和卢稥亭多年的好友周荫人。目前周荫人在江西督军陈光远下面，颇受陈光远的器重。他去年就是第四师第七旅旅长，今年更是陈光远的参谋长。
投奔他？
孙传芳第一个否决。因为他们三个人一起上学，一起当兵，周荫人年纪最小。卢稥亭今年三十九岁，孙传芳今年三十四岁，而周荫人今年才三十二岁。
以前周荫人一直是两个人的跟屁虫。
现在怎么能够投奔他。
面子上都过不去。
而且孙传芳也看不起江西督军陈光远。此人投靠冯国璋，混到了现在的江西督军位置上。可是甭管是治军、指挥，还是治理地方，基本上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地方。在孙传芳眼中，陈光远和原湖北督军王占元、原湖南督军张敬尧、原河南督军吴光新他们一样，都是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
特别是江西有目前世界争相争夺的钨矿。
洋商、地方地主、国内大小军阀、哥老会，反正乱七八糟的势力都在江西争夺钨矿。钨矿的开采完全无序，自己都不知道被人开采多少。
这么好的来钱道，江西督军陈光远却是无法控制住，让人随意开采，损失大笔大笔的钱。
这种人孙传芳哪能看得上。
如果是其他的军阀，早就把江西的钨矿产地圈起来，自己独家销售。以目前世界钨矿的价格，以及江西的钨矿储量，光是这笔钱就足够陈光远养兵的。可是陈光远就这样看着别人在自己的地盘开采钨矿，一点办法都没有。不就是因为当中有洋人，有当地的实力派，也有一些其他军阀支持的商人吗？因为忌惮这些人，所以连这样的聚宝盆都不敢控制，实在是太没有魄力，干不了大事情。在目前的中国，孙传芳认为能够成事的只有两个人，曹锟和段勋。
目前来说，这两个人是最有可能一统中国的。
陈光远？
切。
“馨远，那么就剩下一个办法了，武昌。”
“段勋。”
“是。”
“哎——”
孙传芳叹口气。
其实卢稥亭说的这些，孙传芳早就想过。的确目前来说，孙传芳可以选择的余地很少。除非孙传芳不要手底下这两千人的部队。只要还想要这支部队，那么能够投奔的人就非常有限。可是孙传芳一直是不甘心，凭什么我要投奔你段勋。说起来孙传芳是士官学校第六期的毕业生，段勋不过是第八期的毕业生。辛亥革命的时候，孙传芳已经是北洋军第二镇的营管带，辛亥革命结束就成为第二师的团长。而当时的段勋在干什么，还在保定军校教书。
从出身、资历各方面来说，段勋都不如孙传芳。
可是现在自己却要投奔段勋，怎么都不甘心。
“没有其他办法？”
“目前没有。”
孙传芳想了想道：“该死的，我也不管了。就以我第二师师长的名义，问一下陆军部，问一个内阁，欠我们第二师这么多月的军饷到底什么时候给我们。”
“馨远，周自齐刚刚担任内阁总理，还是曹锟支持的。我们这样质问陆军部和内阁，会得罪他们。而且现在担任陆军部总长的是张绍曾，这可是我们的前辈，和冯河间（冯国璋）那边关系不一般。”
卢稥亭悄悄地提醒一下孙传芳。
曹锟现在是控制北京政府的直鲁豫巡阅使，周自齐是旧交通系的大员，陆军部总长张绍曾清末就是第二十镇统制，在北洋军资历很深。虽然张绍曾和革命党有些关系，但也和冯国璋那边关系很深，很多人都说张绍曾是直系将军。
孙传芳这个电报发出去，会得罪一大批人。
从冯国璋那边开始，曹锟这个新直系，以及周自齐这个旧交通系。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再拖下去，我手中这两千人都要跑了，他们必须要给我一个说法。如果陆军部愿意下拨军饷，那么我就在随州扩军，牢牢地钉死在随州，让段勋寝食难安。如果陆军部没钱，那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到时候我管他曹锟还是周自齐，就是南京的冯河间又如何？不给我军饷，还有理了。”
孙传芳撇撇嘴。
平常时分，当然要给他们面子。现在孙传芳自己都生存不下去，还管你们怎么看自己。就算是得罪他们又如何。如果他们对自己稍微好一点，那么自己也会给他们回报。可是如果他们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又何必为你们卖命。反正自己又不是没地方去。
“好。”
孙传芳不知道自己只是生气之下质问周自齐，可是却掀起了一番大风浪。
1919年10月31日，周自齐被任命为临时内阁总理第七天，本来因为有曹锟的支持，所以之前闹事的那些部队都老实了下来，给了周自齐解决财政困难的时间。
周自齐一直在和上海的高恩洪联系。
听到公债发行非常不顺利之后，周自齐一直在找新的方法。
可是一时之间周自齐上哪里弄这么多钱。公债发行不顺利，周自齐只能是找其他的办法。其实都是一个套路，在国内发行公债，如果不行只能是跟国际银行借钱。
但周自齐还没有开始行动，这一天就接到了来自湖北的电报。
担任中央陆军第二师师长的原湖北督军王占元的爱将孙传芳公开发电报，表示部队已经有四个月没有拿到军饷，四个月没有拿到该拿到的武器弹药。
询问陆军部什么时候能够下拨军饷，询问内阁能不能帮忙解决军饷问题。
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孙传芳质问陆军部和内阁仅仅一天之后，1919年11月1日第十三混成旅旅长刘虎臣、第十八混成旅旅长刘赞廷在舆论也发表通电，询问陆军部要不要发军饷。
钱呢？
是不是该下拨的军饷被内阁和陆军部给吞了。
其实就是一个套路。
之前曹锟让自己的部队将军出马，质问靳云鹏，然后让靳云鹏倒台。现在段勋也是同样的办法，段勋这边可是有一大堆的番号。
这才刚刚开始。
1910年11月2日，第八师师长目前担任广西督军的王汝勤，第十八师师长目前担任河南军事帮办的王懋赏，第七师师长目前担任湘桂剿匪司令部副司令兼任后勤总司令的吴新田，也是联合通电，询问内阁和陆军部军饷哪去了。部队已经几个月没有领到军饷。
段勋这边开始，其他皖系军阀也都是立马跟上。
皖系军阀这边，中央陆军番号的部队有很多。浙江督军卢永祥、安徽督军倪嗣冲、甘肃督军张广建、淞沪护军使何丰林，他们也都跟上段勋的步伐，质问内阁和陆军部。北京政府这边再次是风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