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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管家大惊失色,连忙劝阻道:“公子万万不可!虽说这箭伤本身不打紧,但你此次动武消耗太大,已有气虚血亏的症状,若在皇宫耽搁太久,不利休养,怕是要伤损根本,如何能使得?”

    “你以为这新帝是何许人也?”楚南掩唇反问,“我若不去,午后楚府就能被城防营围起来,原本在京中的鬼谷弟子又全部安排去了东边,尚未归来,你让楚府这么多人如何安全撤离?”

    老管家面有难色,左右犹豫迟疑,最后方扼腕叹道:“怎会突然有那么多甲士去围攻东灵寺,京中何时还藏着这一股兵力了?”

    “我倒是能猜到几分,恰好另有一事需禀明公子。”秋公公忽然出声,“昨夜,是李嘉将能洗去涵玉面上易容的药给了裴素月,裴素月其后便找到岚后,最后也是在岚后的授意下离宫的。那批黑衣甲士,十有**是褚家暗藏在京中的私兵。”

    “竟是李嘉害公子和小姐受的伤?我们鬼谷对他谢氏的帮助还不够多么,他怎能恩将仇报?”老管家怒道,一张老脸都泛出暗红色。

    秋公公笑了笑,只道:“人各有志,他毕竟不是鬼谷弟子,公子和雪镜司那两位的合谋已然结束,眼下分道扬镳亦非常理之外。”

    楚南沉默,忽掩唇低咳,苍白的脸色显出几分不正常的潮红,肩头受伤那处也有了点血色。

    老管家顿时急了:“公子,现在人人素衣,你这伤口若是裂开根本遮不住,还是太勉强,便没有其他法子么?”

    “执玄麟密令传我消息,只消流沉和流风踏进东沂境内,我鬼谷弟子便悉数撤回原位,不再管后续之事。除此之外,将李嘉知道的那些东西都处理了,我虽明白他此举的意图,但不可不防。另,寻一陌生面孔潜进褚相府邸,让褚相想法子助我们离开。”楚南顿了顿,“我回去换件外衣,再与秋公公进宫谢恩。”

    秋公公追问道:“公子是想用这批甲士威胁褚相?然新帝已找过岚后,怕是瞒不住他了。”

    “不,有修太子在,褚相杀不了我,所以他会比任何人都想让我离开,尤其现在修太子察觉那批私兵,他的境况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危急。他需要保命,甚至保他褚家的筹码,没有比放了我再将我的行踪报给修太子更简便的法子了。”楚南淡道,回身向院内走去。

    眼见楚南身影渐远,老管家方对秋公公急怒道:“你知不知道昨夜公子斩杀了有多少人?还有那宁泽烨在背后放冷箭,那一箭说是不重,可在当时的情况下,任何外力的干扰都有可能让公子走火入魔,更别提是那有意杀他的暗箭了!若非有股执念撑着他,若非老谷主及时赶去,他早就回不来了!如今一身功力也损耗过半,你还逼着他进皇宫这个虎狼之穴!你扮的不是秋公公么,不能劝着点修太子?”

    “咳咳,修太子要比岚帝难伺候多了……”秋公公不停打着眼色。

    偏老管家现在满心都在担心楚南,抖了抖胡子,没好气道:“公公当久了眼睛也不好使了?”

    “他现在在哪儿?”

    老管家愣住,对上秋公公幸灾乐祸的戏谑眼神,他僵硬着转身面向苏颜,叹道:“公子去更衣了,准备进宫面圣谢恩。”

    于是苏颜找去楚南的卧房时,他正给肩头的伤口换药。

    苏颜眼下也是刚醒来不久,她脸上的伤不算太重,抹药膏时直接多抹了几层,将本就苍白的脸色又压得惨淡了些,好在那伤口是遮住了,免得让楚南发现。

    “你又何必拼成那样?”她低道,上前从他手里接过伤药,仔细敷了一遍后再拿起他手边的纱布。

    他的嗓音同样很轻:“我只是在纠正自己的过错。”

    苏颜沉默,她知道楚南在某些事上面的执拗不输于修太子,待将他的伤口包扎好,她方继续问道:“为何进宫?”

    “修太子封我为摄政王,需进宫谢恩。”楚南起身,从屏风上取了干净衣物换上。

    苏颜一眼见到他足足披了三件外衣,顿时眉头轻挑:“此去要很久?”

    楚南抬眸朝她看来,目光平静而幽深,就在苏颜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时,他忽道:“修太子本有意让涵玉代替你以皇贵妃的身份为岚帝殉葬,而李嘉为保流沉师兄弟将能洗去易容的药给了裴素月,诱使裴素月在岚后面前戳穿了涵玉的身份。岚后于是命裴素月带人去杀你,被修太子察觉,他派去城防营的士兵营救,可惜没有赶上。此番进宫,修太子多半是想从我这里问到你的消息。”

    楚南的语气平平,苏颜听了却是一阵心惊肉跳。

    修太子安排涵玉代替她的目的,她一点都不敢想。但他为什么要封楚南为摄政王?

    “你在府里好好养伤,即便想离开,或是想见宁泽烨,也请等过这段日子。没能跟过来的骑兵,有一人为帮我亡故,余下的应当还是和宁泽烨在一起。”楚南道完便转身向外。

    苏颜本还想将裴素月的事告诉他,但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见楚南如此虚弱,不仅仅是因为老管家说的受伤和功力损耗,似乎情绪上也极为低迷。

    苏颜印象里的楚南向来是意气风发,自信孤傲,仿佛天地间就没什么能难到他的,然而,他现在却展现出了近乎于脆弱的状态。

    肩膀又隐隐地泛疼。

    苏颜回去自己的院子,将跟来的几名骑兵找来,严令吩咐道:“在有我的命令之前,任何人不得联系在外的其他人,纵然他们主动联系,也不得有任何回应。”

    “小姐这是……?”暂时统领着这支骑兵队伍的澜夙拧眉问道。

    苏颜按了按眉心,解释道:“我对你们没意见,只是那些人和宁泽烨在一起,我防的是他。宁泽烨既能不顾我的死活,又想借暗箭杀了师叔,我便不得不重新考虑当初和他定下的协定了。”

    “师叔?莫非是昨夜救了小姐的那人?”澜夙追问道。

    苏颜点头。

    澜夙顿时面露急色:“若是如此,岂不是更应该将他们召回到小姐身边?否则叫宁泽烨利用了该怎么办?”

    苏颜犹豫了会儿方道:“那你们先暗中盯着,但万万不能让任何人看见你们进出楚府。眼下新帝登基,楚府正是吸引各方目光的时刻,稍有不慎,不仅是我们难以脱身,便是师叔也会有麻烦。”

    “小姐尽可放心!”澜夙应道。

    而另一边,楚南乘马车抵达皇城正门,本是要依令下马车步行进去,不料那守城士兵道:“陛下有令,大人此后可乘车直接进入皇城。”

    楚南拧眉,有些摸不准修太子的意思。依他本意,自然不会顺着修太子做这招惹非议的举动的,奈何现在受伤,又不知会在宫中逗留多久,他必须得留着点体力。

    一路进到内城,他方改换步行前往太极殿。

    沿途瞥见那些筹备登基大典以及岚帝入皇陵诸事的宫人大臣们,楚南心底不知如何生出丝丝不好的预感。

    要尽快抽身离开,这一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

    然而真的到了太极殿,楚南还是压下所有异色,敛眉对修太子见了礼,叩谢皇恩。

    “朕封你为摄政王,苏颜可还开心?”修太子问道,嗓音里的忐忑异常明显。

    楚南故作迟疑道:“不知陛下此言何意?先皇贵妃娘娘,不是已经殉葬先帝了么?”

    “你不必与朕装傻,你和朕皆知殉葬的到底是何人。”修太子几步从龙椅上走到楚南面前,神色渐显疯狂,“朕封你做摄政王,还把朝政大权都给你,她是不是就会留下了?”

    楚南心中轰得一声,终于得知那份不安源自于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