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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南按捏着眉心思量许久,也没能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苏向月不会无故和苏颜提这些无关的事,而当时,他和苏颜也不过才刚有了那层关系。况且,因为他本身从未将那女人的存在当回事,所以他身边的人同样不会提,那么她的消息是从何而来?

    眼见夜色渐深,楚南只得暂时作罢,决定待离了南恪之后再来考虑。

    次日一早,修太子便领着相关的宫人和大臣,与岚后一道将岚帝的棺椁送去皇陵。

    楚南如今名义上是被修太子封为摄政王留在宫中统领处理朝事,实际上,却更像是被就近看管,即变了相的软禁。同样被留下的,还有秋公公,如此也更方便了两人的行事。

    天光将亮时,秋公公便领着褚相到了紫宸殿外,端着一贯的笑低道:“大人,摄政王正在里面批阅奏本呢,您进去吧,老奴就不陪着了,免得陛下心中起疑。”

    褚相面露异色,秋公公忙笑着道:“老奴这是担心自个儿呢,陛下现在正是大刀阔斧锐意改革的时候,难免对先帝的一些老人稍有看法,若是再让陛下得知老奴拉拢朝臣,那可不得了啦!在这宫里待了这么久,老奴最后也只想要点安生日子,失礼之处便劳烦大人多担待些。”

    言毕微微欠了个身便施施然离开了。

    褚相这才转身踏进殿内,总归他来见楚南太正常了,找麻烦更正常,也不需要有什么避讳。

    饶是方才秋公公已经说过楚南在做什么,让他做了点心理准备,但当他看见楚南明目张胆地坐在帝王的那张座椅上,手里还拿着朱砂笔时,他心底的不甘和愤恨还是一涌而上。

    “楚南,你这是耍着本相玩不成?”

    楚南抬眸看来,意外地看起来有些苍白,只那目光和嗓音依旧是淡薄平静:“晋宁自然是真心地想和褚相合作。”

    “你当真想离开?”褚相仍是狐疑,在他看来,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力和地位那简直是愚蠢。

    “是真不假。”

    褚相难以理解地追问道:“为什么?”

    “若说为什么……”楚南的目光低下,朝他手边的奏本掠了眼,便继续道,“大抵,是因为这里没什么是我想要的了吧。当初选择南恪,不过是因为这里离楚氏最近,想试一试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五年多过去,我从一介布衣走到现在的摄政王,我不认为这里还有什么需要动脑子的难事。既然如此,那留下未免太无趣。”

    这话说的,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嚣张狂妄。

    褚相虽气得不行,却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没错,尤其修太子现在这态度,摆明了是要继续重要的。

    “你这是想改投别国?”

    楚南抬头扬眉,面上浮现浅浅的笑意,刹那间,竟有春风拂面冰雪消融的感觉,可下一瞬,他便掩唇轻咳:“虽说褚相想用这个罪名来让陛下治我的罪,但晋宁还是惜命的。这些年来思虑过重,大夫已提醒过几次,此番离开,亦是想借机去看看这云川的大好河山。”

    褚相心中不屑,最受不得这些百年世家出身的公子的清高孤傲,一副是权财为浮云的模样。

    “我为什么要帮你?”褚相冷哼道。

    楚南轻轻淡淡地笑,眸中掠过几许讥讽:“难道褚相还有别的选择?褚家私兵的事,陛下已然知晓,晋宁昨日进宫谢恩便听陛下提及。陛下还让我在登基大典后便拿出相应对策,褚相以为这是什么对策?”

    昨日刚得知东灵寺里发生的事时,褚相是震怒且惊惧的。

    那批人既不是他调用的,那便只可能是岚后!

    足足有两千人的数量,在京中行走又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她这不仅是要亲手折断他们褚家最后的救命符,还是把他们的命全都捧到了修太子面前,偏那两千人撒出去还什么都没做到,平白折损了干净!

    而他的好妹妹,事发前连个通知都不给他!

    此次若是能安稳度过,他必定是要把褚家的退路重新部署的,还要查出是谁折了他两千兵马!

    “我若是能离开,褚相你就是朝堂上最有分量的臣子,但凡陛下还想让南恪的朝局保持安定,他就不会在这关头重罚于你,这对褚相岂非是大大的利好?”

    不,不仅如此,他还有更好的选择。他可以在帮助楚南离开后,再将他们的行踪上报给修太子,届时再说楚南叛国改投还能抓个现行,不怕修太子没有怀疑,毕竟要说放弃摄政王的大权只是去游山玩水,有几个人会信?

    褚相凝眉,故作为难迟疑,半晌之后方神色凝重地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这当然是越快越好,否则登基大典结束后,陛下找晋宁要处决之法,我是给还是不给?”

    看楚南一副含笑的模样,褚相气急摔袖:“我会让我府里的人联系你找来的那位。”

    褚相离开后,楚南方收起笑意。

    一打压,二威逼,三利诱,他不怕褚相不答应,现在的关键是出了这京城之后。

    如果送到东边的人还不能及时撤回,他们一行就免不了要被褚相跟会儿,那样一来,苏颜和她的那些人就要藏好。

    不一会儿,昨日那宫女便捧着茶案出现,低道:“这是药。公子,此番离开,我们也要一并撤离么?”

    “后宫里的都没必要再留下。”楚南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前朝的那些臣子再等会儿。离开得顺利,他们便按顺序撤离,若修太子一路追击不放,那便不能再留后患。你去找秋公公,递完消息便开始准备,最多不过两三日。”

    “公子打算如何离宫?”

    楚南敛眉,沉吟不语。

    三日后,便是修太子的登基大典。楚南领着众臣在皇庙祭坛那几乎站了一天,等到回去皇宫,又处理了半夜的奏本,是以第二天早朝时,整个人便撑不住地当众吐了血。

    由太医诊脉一看,那便是忧思过重,又劳累过度,导致气虚血亏,必须好好调养,若再这般继续下去,难活几年。

    修太子大抵是不信,又连换了好几个太医,所得结果无一不是如此,便又想着让楚南留在皇宫里休养。

    可楚南不愿,当着其他大臣的面便向修太子请辞归家,两人僵持几天,也就有人看出其中的门道了。

    那些曾以楚南为首的年轻一派纷纷上奏,言修太子软禁楚南的举止是伤了天下学子的心,平日便罢了,现在连楚南劳累到身子损耗还不放过,实在是太过。

    修太子按下不表,却不代表这些言论不会传出去。

    一想到苏颜有可能听到,修太子便又隐隐的有些开心,她是不是应该会因为担心楚南而来找他?

    然而并没有,相反,楚南地身子正一****差下去。

    修太子终究还是担心真把楚南弄死了,那样苏颜就真的该恨他了。无奈之下,他便打算挑几个宫里的人去楚南身边盯着。

    便是在这时,秋公公领着几名宫女内侍求过来了,言辞恳切,又句句不离他自己的小命,修太子虽说仍未彻底放心,但也信了几分。最终,除了秋公公带来的这些人,修太子还另行加了几名自己的亲信,这才同意楚南离宫。

    离宫后,楚南随即提出不回楚府,而是去城郊别苑。

    楚南在城郊有宅子,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便没引起任何怀疑。

    等到临近城门,楚南一个手势,秋公公和那些伪装的宫女内侍便齐齐动手,不过须臾便将修太子安插来的人悉数杀死。城门那里早由褚相安排妥当,一行人便顺利出城。

    紧随其后,楚府其他仆从和苏颜的马车也靠了过来。趁着夜色,苏颜由两名琅琊骑牵引着带到楚南这边,而将那些死尸全部替换到其中一辆,再由几人驾马车向西,去找等着他们的鬼医和徐嬷嬷。

    看着脸色苍白的楚南,苏颜到底还是心疼的,她摸出临行前老管家交给她的瓷瓶,取出枚药丸递去他唇边。

    正闭目休息的楚南乍然睁眼,眸中的凌厉瞬间化为柔软,微张了唇将药丸咬进去,连同她的指尖。

    苏颜惊得一下子收回手,待触及他淡色的脸庞和薄唇,不由有些后悔自己的大惊小怪,兴许他只是不小心的呢。

    一时间,气氛颇为尴尬,见他倦得又想合上双眼,她轻声道:“睡吧,褚相的人应该能分走不少的。”

    “未必,褚相虽觉得我是文弱书生,不会赶得那么快,但这毕竟是攸关他整个褚家生死的大事,他不会不小心。怕就怕,他提前将那些私兵散在了路上,只等我们经过就伏击。”楚南哑着嗓子道。

    苏颜轻蹙眉头:“可他事先并不清楚我们是要往哪个方向。”

    “以前不知,现在怕是也知道了。那些私兵是受过良好训练的,骑马也要比我们马车来得快。”楚南合上双眼,却是身子一歪,靠在了她的肩上。

    苏颜有瞬间的僵硬,不过很快便调整好,甚至挪了挪让他靠得更舒服。

    纵然对他有再多的不满,只要看见他这张脸,她还是忍不住心软。

    苏颜无奈地在心中长叹,谁让她上辈子欠他一条命,而今他又是为救她才受的伤……

    罢了,和他的矛盾待安定之后再解决亦是不迟。

    她径自想着,并没有注意到楚南此刻微勾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