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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深一脚浅一脚踩上了泳池的台阶,蹲下身, 像个慈爱的父亲一般抚摸着儿子的头,却是问着妻子:“那个小贱人在哪里?!”

    张淑琴却什么话都答不上来了。她恍恍惚惚的眼神飘在丈夫的身上,忽然有了一丝的躲闪和退缩。好像在惧怕着什么似的。

    楚闲林还以为妻子也被楚瑟欺负了,更是气得额头青筋暴露, 于是道:“这小贱人不能留在家里了!淑琴, 你不用怕,我回去以后就让人来接楚瑟, 把她送去老家呆着!”

    楚闲林的老家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还是远近闻名的“贩.毒之乡”, 村里三个年轻人中就有一个沾染过毒品。他提出来把楚瑟送回老家, 就没有想过再让她有机会出来。

    这时候, 他是一个惩罚欺负妻子的混账的好丈夫,丝毫不去考虑楚瑟也是亲骨肉。

    楚畅却小声道:“爸爸, 姐姐疯了……”

    张淑琴听了女儿的话, 眼睛中亮出一丝光,抓住了丈夫的手腕, 楚楚可怜道:“是的, 闲林,楚瑟疯了, 她刚才打了畅畅, 还发疯说胡话!我, 我害怕这个疯子还会对畅畅和蕾蕾下手,我们还是把她送出去吧!”

    “你别害怕,有我在!”

    楚闲林立即打了几个电话,让公安局的朋友帮个忙,找一找附近街道上晃荡的大女儿。还叮嘱了,如果抓到了这个大女儿,千万甭客气,直接把她用手铐铐上就好了。

    说完,来不及和朋友告别,楚闲林就护着妻子儿女离开了山庄。

    楚家司机的车还没到,楚闲林一边打电话催促司机老李开快点,一边安慰着惊慌失措的张淑琴。

    这时候他看了下手表,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钟,外面的雨幕渐渐收了,变成了轻飘飘的牛毛细雨。

    迎面来了一辆车子,停在了他们的身边。车尾灯在迷雾中闪烁,是一辆漂亮的迈巴赫Landaulet。

    ——楚闲林正好认得这辆车,因为本市拥有迈巴赫Landaulet的人不超过五个。其中以“888”车牌号结尾的,只有那个薄瑾峻!

    下车的是薄瑾峻的管家,说邀请他们去家里谈一谈。楚闲林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薄瑾峻怎么知道他们一家在这里赴宴的?!再说了,他们已经撕破脸皮不是朋友了,薄瑾峻为什么忽然请自己去他家谈一谈?!

    薄家人显然有备而来,“楚先生,如果您不去的话,我们家主人会考虑让法院提前开庭。”

    楚闲林这下没办法了,去就去吧,他一个房地产大佬还怕了谁不成?!更何况,这薄瑾峻说白了也就是一个比自己略有钱有势的生意人而已!于是想让司机先送走妻子儿女,自己再去。

    薄管家却说:“这事和您的夫人也有关,老爷想让你们一起去看看。”

    张淑琴也懵了,她一个家庭妇女从来不掺和生意,怎么就和自己有关了?!但楚闲林现在官司缠身,也不好再得罪薄瑾峻。

    一路上几乎没有灯火,四周的酒吧和旅馆都已经关闭了,只有不远处的灯塔上有信号灯在闪烁着。

    很快,薄家的别墅到了。

    下了车,路边传来树木刚刚被砍伐后的清香味。

    张淑琴和楚闲林对视了一眼,在管家的指引下踏上了白色的台阶。看得出来,这里的主人很有闲情雅致。别墅有花有草,有花园有泳池,从门口到走廊都灯火通明。

    张淑琴心中一动,觉得女儿楚蕾就应该住在这种地方。

    进去见薄瑾峻之前,她已经开始考虑怎么推销出自己的女儿和这种有钱人家结交了,蕾蕾一向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薄瑾峻很快就出现了,他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富豪,下巴上泛着一圈淡青色,拥有良好的商业式微笑。

    楚闲林和薄瑾峻握了手,还客套了几句家常话,期间,薄瑾峻赞扬了下楚闲林的一对儿女非常可爱,一点都看不出来刚刚还告了楚闲林的样子。楚闲林也丝毫不含糊,该怎么样说话就怎么样说话,好像刚才在肚子里诽谤的不是薄瑾峻似的。

    两人仿佛在比赛:谁能更假惺惺的。

    薄瑾峻的妻子名叫叶颐,是个功夫茶的高手。此时家中有客,叶颐就端上了茶来,一套功夫做下来,茶中就没有一丝烟火味儿。楚闲林谢过了茶水,又笑道:“薄老哥,这么晚请小弟来你的府邸,难道只是为了喝夫人的一杯茶吗?”

    “当然不是,听说你们在附近的山庄吃饭,正好我家离得不远,就把你们请过来了。”顿了顿,薄瑾峻忽然道:“怎么不见你的那个大女儿,我记得是叫楚瑟吧?”

    薄瑾峻忽然提到了楚瑟,所有人都一愣。楚闲林从来不让大女儿出面的,好多人还以为他只有一个女儿。

    再说了,薄瑾峻怎么连“楚瑟”这个名字都知道?!

    好在张淑琴找了个借口:“小瑟她……今天在家写作业,我们夫妻俩精力有限,也没空再带一个孩子过来。”

    楚闲林也顺坡下驴:“楚瑟她现在上高中了,一般不参加这种宴会了。我们两个的教育,孩子还是应该以学习为主,少到外面来走动。”

    “哦,学习为主。”薄瑾峻抿了一口茶,问道:“那楚瑟她最近还好吧?”

    “……”

    眼看楚闲林答不上来话了,薄瑾峻就冷冷笑了笑,对楚闲林道:“你跟我来。”

    客厅里只剩下叶颐招待着张淑琴,楚蕾楚畅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大房子,目光一直飘来飘去的,好像恨不得把那些雕像、壁画全部都搬回家中去。

    张淑琴却坐立不安起来,她和薄夫人叶颐也在商会上见过几次,于是问道道:“叶婶,您知道薄先生找我们家闲林来是为了什么事吗?”

    叶颐笑了笑,和蔼可亲道:“不知道。”

    张淑琴更加不安了:“那刚才您先生怎么提到了楚瑟的?他是不是认识我们家小瑟?”

    “认识的。”

    短短三个字却让张淑琴如遭雷击!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站了起来,却是想去找楚闲林!

    但叶颐轻言慢语地斟茶,意有所指道:“张淑琴,你也算是个体面人,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再小的孩子也是个人,他们会记住你的所作所为的。等他们长大了,懂事了,当初你们怎么对待他们,他们就会怎么对待你们的。”

    “不行,我得去找楚闲林!”

    张淑琴真的害怕了。自从那小姑娘脱口而出“雄性激素”和“糖皮质激素”以后,她就怕得要死。她想告诉楚闲林,楚瑟已经疯了,咱们应该把她关进精神病医院去!但是,楚瑟却忽然不见了!

    她到底在哪儿?!

    她怎么和薄家人勾搭上的?!

    张淑琴现在才终于醒悟过来:自己一直一直都小瞧了这个大女儿!

    她掏出手机,想拨通楚闲林的手机号码,没有人接,却更加惊慌失措起来。楚蕾楚畅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母亲满头的冷汗,于是仰着小头颅问道:“妈妈,爸爸去哪儿了?”

    叶颐安慰着两个孩子:“你们的爸爸很快就会回来了。”

    张淑琴望着门外边:“叶婶,我们得赶紧走了,家中还有急事,孩,孩子还要去上补习班……”

    叶颐笑了笑:“急什么?这里有上好的功夫茶,坐下来喝一杯吧,楚家嫂子。”

    但是张淑琴的脸色更白了些,她二话不说拉着楚蕾和楚畅向着门外走去。

    然而刚刚打开门,就看到了楚闲林终于回来了。他的脸色青脸通红,一直红到发根,额上的一条青筋涨了出来。

    “闲林……”张淑琴刚刚开了口,

    ——“啪”第一个耳光刮了过来,张淑琴根本猝不及防,就被楚闲林扇到了沙发上!

    这一巴掌的力道着实不小,打得张淑琴的头都歪到了一边,鼻子撞到了墙,立即流出血来。

    楚蕾和楚畅都大惊失色,扑到了母亲身上:“爸爸!你为什么打妈妈?!”

    “滚开!”

    暴怒中的楚闲林,连亲身骨肉都不顾了,将两个小的推到了一边去!

    一直冷眼旁观的薄夫人叶颐,此时无声地退出了客厅,将这个舞台留给有账要清算的楚家。

    “你刚才说,你妈妈是个医生?”郦辰君感兴趣了。

    “嗯,她是上海医学院毕业的外科医生。”

    薄瑾亭插了一句:“妈,小瑟家是祖传的医生,你的朋友有什么健康问题,都可以问她的。”

    楚瑟脸一红,刚才薄瑾亭想亲吻她都没这么脸红过。可是谁夸自己的医术高明,就是对她最大的赞扬了。刚想谦虚一句,结果伯母一拍大腿,说,隔壁的王奶奶前天进了医院,一院的医生拍了片子,说老人家没救了。王家人只好把王奶奶接回来准备后事了。

    “小瑟,你母亲是上海的大医生,你能让你母亲给王奶奶看一下吗?!”

    楚瑟愣住,她还没说母亲早就去世了。

    薄瑾亭替她开了口:“妈,你让王叔叔把片子拿过来,先让楚瑟看一看。”

    伯母就去要片子了。

    楚瑟瞪了薄瑾亭一眼:“我还没有行医执照哎,你别害我。”

    “堂堂外科专家楚博士,还搞不定一个心肌炎?”薄瑾亭眉眼含笑:“难道你是很久没出诊了,害怕了?”

    她果然心气上来了:“谁说我怕了?!”

    不一会儿,王奶奶的儿子媳妇都来了,他们听说她的母亲是上海大医生,所以一家人都过来听报告了,还带来了诊断书和各种片子。

    楚瑟依次看了心内膜心肌活检、X线检查、心电图、超声心动图和血液检查单,心中就有数了:

    “这是重症心肌炎,伴随着阿斯综合征。我想老人家进医院的时候,就出现了心力衰竭,是不是?”

    王家儿子一拍大腿:“对!医生也是这么说的!”

    楚瑟继续道:“老实说,老人家的情况不太乐观。尤其是考虑到她的年纪大了,输液的风险更高。”

    王家媳妇也附和,医院的专家都说,他们的老母亲年纪大了,无法开刀手术 ,只能保守治疗。但要是强行注射的话,那么死在输液室的风险还很高,所以,家人不得已放弃了治疗。

    两个人同时问道:“那我母亲还有救吗?”

    楚瑟不敢托大,只是道:“我得去看看病人的实际情况。”

    一行人转到了王家,只见王家奶奶奄奄一息躺在床上,楚瑟仔细看了看老人家的情况,就有数了:“医生之所以说没救了,是因为她的血管老化,管壁很脆很薄,如果使用传统的静脉注射疗法的话,一扎就是血流一片,老人家挨不起了。”

    王叔叔急切地问道:“那我母亲只能等死了吗?!”

    “不是的。”

    短短三个字,就让两个大人重燃了希望。

    楚瑟继续道:“老人家是不能承受静脉注射的普通针头了,但是使用幼儿细针头,从口腔静脉注射进去,或许还有几分希望。”

    “好,好的!”

    她又补充道:“但是这种注射手段普通胸外科做不来的,我的建议,你们去本地的三甲医院,邀请个儿童口腔专科的医生来扎这个针。只要保证不出血的话,老人家就能保住一条命。”

    “好好好!您慢点说,我现在就记下来……”

    王家儿子拿着小本本把她的话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临走的时候,简直是千恩万谢。

    关上了门,楚瑟才察觉到……背后投来两道崇拜的目光,一道郦伯母的,一道薄瑾亭的。

    “小瑟,你太了不起了!”郦伯母拉着她手,简直是看着亲闺女的眼神:“天呐,你的母亲是什么样的神人啊,居然能教出这么有才华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