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往往能够映射出人类最真实的一面，相反痛到极致，却会产生另一种虚假的幻觉，如果你还清醒着，那么此刻你就很难区分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而如果昏过去，或许也不会再醒了。
五年前，丹尼尔晋升为八戒大公，真正意义上成为家主的他，开始全面接手了格雷家族的生意业务，整日呆在奢华的宅邸里处理杂事，面对的敌人只有叠成山的文件，开不完会议，和到处奔波的实地考察。
无论是样貌还是行事，丹尼尔在晋升大公后，反而有了一种垂垂老矣的趋势，并且那种属于老者的智慧之光，逐渐在他褶皱的眼皮下滋生，背腰也弯曲的不成样子，手边不知何时也出现了拐杖。
拼命厮杀这种经历，仿佛就在他的感官世界里消失，虽然铁与血铸就的意志不会动摇，但当他再次奔梭在利刃间时，他才体会到了什么叫作活着。
不过说真的，一次性断裂胸腔内的所有肋骨，疼的他妈厉害！
想到自己真的重回了战场，丹尼尔的脑神经突然亢奋起来，他咧笑着嘴，不顾嘴角的血流淌到衣襟前，那一身名贵修身西服，早已在之前的战斗中，变成了稀疏的烂布条，胸口前豁裂开的森森白骨尤为明显，他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锐利的目光却一直锁定在面前的敌人身上。
对手的实力极强，丹尼尔倘若想要取胜，要么寻出他的弱点一击制敌，要么铤而走险剑行偏锋。
不过是从地上站起身，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丹尼尔血液中奔腾的造物神素，就已经修补好了他的大半伤势，细胞增生骨裂接合，多处关节的错位全部还原，伤口处冒出的新生肉芽纠缠在一起，再看不到半点受伤的痕迹。
八戒的禁忌者之所以难杀，正是因为他们血液中造物神素的含量到达一定地步，自我修复能力太强，必须累加多层伤势，让他们没有修复的机会，或者直接切断手指，使其失去战斗力，才能对他们造成真正的伤害，
因此即便是一场实力碾压的战斗，想要击败八戒的禁忌者容易，却很难彻底杀死他们。
不远处，那个方才将丹尼尔打到重伤的男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能在我手底下坚持这么久，你很不错。”
曲折的迷离暗道里，红鬼的声音回荡的格外悠长，几柄飞剑绕着他的周身盘旋，沾着旧血的剑锋直指丹尼尔。
红鬼本人则盯着不远前，半个身子还卷缩在墙壁内的丹尼尔大公，视线不禁停在他右手大拇指间的那枚戒笼上，藏青色的指圈上镶着枚澄蓝的宝石，款式古旧而华贵，即便只是看了它一眼，也会使人心生悸动，可见被困在其中的神魔非比寻常。
但红鬼并没有畏惧它的力量，只是淡漠地说道：
“戒笼中囚禁神魔的力量虽强，但你还未达九戒，要是一不小心压制不住他，恐怕你会在我杀你之前，死在你自己手里。”
丹尼尔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随意抖了抖身子，震掉挂在衣上的碎石，说：
“红鬼阁下久负盛名，现为天下修行界剑首，阁下想杀我自然不难，但要说公司里最想杀的几个人里，你可以排进前三。在这儿耽搁久了，就怕.......”
刻意停顿了一会，丹尼尔格外嚣张地说：
“你会在我杀你之前，死在别人手里。”
此刻镜界公司各地分部的总长，正在以最快速度赶来夏宫，若是真的被他们切断出路，再加上夏宫深处快要苏醒的元老团，红鬼怕是真得留在这儿了。
红鬼听此并没有动怒，只是温和地反击道：
“哦，那就看咱俩，谁先死了。”
说完，他周身的飞剑穿梭的更快了，像是在为即将痛饮到敌人的鲜血而欢呼。
丹尼尔的表情渐渐认真，他清楚自己的实力处于劣势，同时面对红鬼这等大敌，没有趁手的武器是一件很要命的事，之前因为只是出席夏宫宴会，丹尼尔并没有做足准备，他那件序列号12的禁忌武装，现在被封存在格雷家族的地下宝库里，所以丹尼尔如今只能赤手空拳，硬接下这柄世上最锋利的剑芒。
红鬼似乎并不着急动手，而是不徐不疾的说：
“刚才之所以斩断你所有的肋骨，是因为你伤了不该伤的人，必须在死之前付出代价，现在账已还清，接下来的战斗，我的剑就不会那么钝了。”
丹尼尔突然眼神一亮，像是联想到了什么，缓缓松开了握紧的拳头，露出狡诈地笑容，说：
“说到还账，我们公司怕是还欠你一份人情。”
“你在说什么。”
“别这么健忘啊红鬼先生，不记得了吗？那个你放走的女孩，你可是在夏宫的通道口，将她所有的朋友钉死在墙上，却偏偏任由这个女孩逃走了，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
“她.....怎么了。”
红鬼说话永远都是一副薄凉的语气，因此大多数时候，别人很难推断出他是在提问，还是在陈述，正如现在这中情况。
丹尼尔眼里露出残忍的光芒，毫不迟疑地说道：
“哦，她在旧储藏室被搜查人员发现时，神志基本已经崩溃了，只会嚷嚷着要报仇啊，鬼怪啊，或者割腕自残，我嫌她太吵了，就把下令她处理了。”
“处理。”
“对，处理，正如字面意思一般。不过说真的，其实你应该感谢我才对，你该杀却不忍心杀的人，我帮你杀了。”
丹尼尔肆意笑着，此刻他很想瞧瞧红鬼的表情，那一定很有意思。
可他却失望了，隔着面具根本看不到红鬼的脸，同时红鬼的气息也无变化，仿佛刚才那件事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心境。
自始至终，红鬼笔直的立在那儿，就像是一块散发着凛冽寒风的万年冰山，任谁都难以融化。
双方沉默了好一会，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两人之间的隔着一处钟乳岩，就倒挂在洞顶，时间久了表面便会凝聚水汽，然后渐渐下水珠，一滴一滴在红鬼和丹尼尔面前划过。
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这是风暴前的宁静，最接近战火的和平。
脆弱易碎的假象无法持续太久，哪怕是岩峰间滑落的一滴水声，也足以打破这死寂。
红鬼突然抬起头，露出那具藏在斗篷里的猩红双角罗刹鬼面，目光如利箭般射向丹尼尔，盘旋在空中的飞剑瞬间止住，然后以破风之速攒射向丹尼尔，红鬼此招省去了费时的蓄力，威力可能会差些，却胜在以极速争取先手。
丹尼尔的实战经验何其丰富，敏捷地错开身，脚步快速的在岩壁上移动，依次躲开红鬼的飞剑，身后尽是被剑气肆虐至粉末的岩石，那一柄柄飞剑在击碎岩石后，也随之化为飞灰。
对于飞剑的大量磨损，红鬼显得并不在意，他御术操控的都是气剑，本就仅以自己寄予的一道神意凝形，聚命源剑气存身，只要红鬼本命气机不绝，飞剑要多少有多少。
红鬼修炼的【天演剑录】，号称可演化天下名剑，只要是剑主看过的剑，皆拿来以神意刻摹剑身，此法臻至极境甚至能聚万物本源，化作天地一剑。
“你能躲多久。”
红鬼的周身不断有飞剑成型，然后毫不犹豫地追杀向丹尼尔，使丹尼尔为了闪躲而疲于奔波，稍有倏忽，便会擦到布满杀机的利刃边缘，虽都是些不打紧的小伤，转瞬即复原了，但长此以往也容易被红鬼找出破绽。
远远看来，红鬼倒像是座正在开火的重机枪，还买了无限弹药的外挂，根本不在乎自身剑气的损耗，他已是剑九镜界，斩断了过去之身，可取法于未来，剑气消耗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个事。
随着时间推移，红鬼的飞剑不是被丹尼尔躲过去，就是丹尼尔一拳打碎，总的来说并无大碍，可他的脸色却越来越糟糕。
又击退了两柄飞剑的锁杀，丹尼尔终于忍不住喊道：
“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吗！跟我交手连剑都不肯拔。”
红鬼摇了摇头，飞剑的攻势却没有松懈半分，说：
“自剑九以来，我便已不再携剑出游，我的剑，就是我自己。”
“呵，是这样吗？”
丹尼尔侧身躲过数柄剑的合击，死死盯着红鬼，嗤笑着自问自答道：
“还是说我连死在你剑下的资格都没有。”
红鬼认真地思索了片刻，竟然认真回答道：
“此刻你还不是全盛状态，的确没有资格。”
丹尼尔怒极反笑，干笑两声后又平静下来，转眼间气息突然上升了数倍，那些杀向他的飞剑则像是刺进了棉花里，无论如何也没法前进，只能抖动着剑身，停滞在丹尼尔身前。
强劲的气息还在不断飙升，漆黑的洞穴震荡起细微的石粒，更是使暗道的深处传出可怕的声响，红鬼的眼角突然抽搐了一下，自觉收回目光，望着脖颈青筋暴露的丹尼尔，说：
“你很让我意外，竟然选择在此时进阶，可即便你成就了九戒也赢不了我，只会让我坚定杀你的决心。”
“那我们来试试看吧，看看到底谁先死。”
“你以为，我会给你机会破戒。”
红鬼说着抬起右臂，向丹尼尔缓缓伸出食指和中指，然后随意在空中一划，送过去一道弧月形状的黑色剑气，那剑式极为简练，气劲却异常凛冽，在杀向丹尼尔的路上还在不断汲取精气，壮大自身，直至脱胎成足以锁住整条暗道的巨刃，让丹尼尔根本无处可逃，更何况还是在冲击九戒瓶颈的非常时期。
满意地点了点头，红鬼补充说道：
“我给你机会去死。”
“这可说不准......”
面对着即将吞噬自己的黑色巨刃，丹尼尔动也未动，不过他正在破戒也没法动弹，他的脸上半点慌张的神色也无，苍老的手掌镇定地摩挲着拇指间，那枚藏青色的戒笼，嘴唇微颤也不知在和戒笼里面的神魔说些什么，最后只见得镶在戒指上的蓝宝石，闪出一道白芒。
这道白芒冲到丹尼尔身前，化作如牛奶般清澈的乳白色护罩，表面是由无数六方形的结晶体组成，看上去就像层薄薄的鸡蛋壳，圣洁易碎，与充斥着凛冽杀机的暗黑巨刃，形成鲜明的对比，不禁让人联想到以卵击石这个成语。
然后，洁白的鸡蛋跟漆黑的石头就碰上了。
咔嚓——让人讶异的是，鸡蛋居然没碎，石头，却被鸡蛋给吃了。
没错，就在红鬼的黑色剑气，接触到丹尼尔周身那层白色护罩的瞬间，竟然被吸收的一干二净，分毫没有伤到丹尼尔。
红鬼忽然间来了兴趣，他此刻虽看不见醇白护罩后的丹尼尔，不过想必他一定在幸灾乐祸。
要是下一刻，红鬼劈开护罩，进去杀了丹尼尔，那么红鬼很乐意记住他死前的表情。
就在红鬼想到这点，并准备实施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讨厌鬼声音叫住了他。
“少侠，稳住！”
红鬼眉头一挑，不情愿地抬起头，正好看见那张挂着奸笑的混蛋脸。
啊，该死的申远，每次见他，都想揍他，我知道这不对，但我就是想揍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