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德晔脑袋里“轰隆隆”地炸开了花, 从耳根子一路烧到脸上,一时如同被人点了穴般僵住身体。

    芙蓉不及美人香, 肌理细腻骨肉匀, 无形间叫人沉溺。

    他眯了眯眸, 细细描绘她的唇形, 温柔地吸吮。

    俄而, 眼睫微动了动,受伤的手便伸出来揽住她的腰身, 将她贴近了自己。

    她的滋味是甜蜜的, 身上裹着层叠的幽香,腰肢在他掌下,纤细而绵软——

    “唔… …”

    德晔清醒过来, 蓦地支起两手撑在二人当中。

    他一愕,仓促松开了她,薄唇微微地张着。

    她咻咻地喘息,气息分明不稳,指着他的食指抖个不住,“你、你你你!靖王殿下这是…做什么… …”

    你了半天, 合着就出来这句。

    裴若倾闭了闭眼, 似是整理好了情绪,再睁眼时好整以暇把她望着。

    他缓缓地舔了下唇,身体前倾,肩部的头发便滑到了胸前。

    一丝凉意略过指尖,德晔一怔,慌张地撤回了控诉着指着他的手,身子往后退了退。

    他侧着脸,露出一副倾听的模样,继而抚抚她的头顶心聊做安慰,“别急,慢慢说,我暂时不去旁处。”

    她躲开他的手,情绪起伏波折极大,面颊上亦是火烧火燎,熟透了半边天。

    羞赧也有,不知所措也有,还有些小小的,不知名的情绪,搅得她心神不宁,活像只炸了毛的小动物。

    两厢对坐着,德晔憋了好半日,终于喋喋道:“靖王殿下为何、为何突然这般?这是轻薄,对,”她搜肠刮肚,欣喜自己找着了这个准确的词语来形容,“… …你不经过我的同意,轻薄我… …”

    默默想了想,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没有被任何人——

    总之,脑袋里一片乱糟糟。

    她没人教,亦不曾观摩过,在宁宫时便一直处在相对平静单一的环境里。身边不是女人就是假男人,宫娥扎堆,黄门“妖媚”,不男不女皆是如此了,阖宫除了宁帝便只有那几个堂兄,还是同她无关。

    她那个皇叔,只顾着自己声色犬马,全然不为她打算。

    去岁上庄王进京为世子求亲,人家说了求娶德晔帝姬,却遭到宁帝冷漠的拒绝。

    德晔叹气,再有几年就是老姑娘了。

    自己在姻缘上头,确实艰难了点。

    她唯一一回,也不过是上回在靖王唇角香了那么一小小下——

    他却无甚反应。

    今日又是什么意思,打着什么主意?

    她捂住了脸,背过身子,不肯对着他同他面面相觑了。

    靖王沉吟着,轻薄二字在他唇齿间辗转,倏尔幽幽地启唇,却反问道:“帝姬不也轻薄过孤么?莫非只准你亲我,我便不能够亲你,是何道理。”

    她的背影好生无趣,他也有坐不住的时候,唤了几声,她并不理,便挨过去,转至她身前。

    她又侧了侧,他十足好性子,也随着。

    “还捂着脸,你便要捂一辈子?”扯扯她袖襕,稍稍用力抓住她两只腕子让她露出了脸。

    德晔语塞,他则扬着唇,眼角掖着不易察觉的流光,“不经你同意便轻薄了你,你却说说,想是经你同意便可以了么。”

    德晔心绪缭乱,哪里记得自己何处的语病被他抓住了,绕进了这个逻辑里。

    蹙眉想了一时,咬住下唇,欲说还休。

    她心里还是很清楚的,自己上次怎么是轻薄他呢?

    她哪有揽住他的腰,哪有、哪有又舔他又吮他,还… …

    不讲理的明明就是他啊,她羞于同他理论此事,他还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她要气死了。

    德晔索性抬眼正视着靖王,他也看着她,一手支颐。

    靠得如此近,她心跳漏了一拍,不免落下阵来,垂下了眼,“你厉害,我反正说不过你。”

    视线落在他手背的刀痕上,心又软和下来,似乎就是这只手,小臂上还留有昔年在晋宫的伤痕。

    她终究是对不住他,没有迟疑,自药箱里取出白布,拿银剪子剪成宽细适中的布条要为他包扎方才上药的伤口。

    裴若倾生了一双好手,指骨匀亭,手指修长却有力,也白,但不是那种病殃殃的苍白。

    她把他的手放在布条上缠绕来缠绕去,看差不多了,便认真结了个形状完美的——

    蝴蝶结。

    裴若倾起初没留神,等发现时她已大功告成,看似纯良的面上闪过一丝得逞的自得,静候他跳脚。

    “蝴蝶结么。”他抬起手对着光源看了看,面上不动声色,余光里瞥见她,却和熙牵了牵嘴角。

    “不错,”他满意地说:“很是衬孤。”

    “… …嘁。”

    说得跟真的一样。

    没有得逞,她悻悻的,可是他就这样在自己身边,像朋友一样谈笑,她又觉得快乐。哪怕快乐之下,是挥之不去越来越深刻的别离愁绪。

    画红的声音猝然在脑海响起,如魔音灌耳,她越发不安。

    羊鱼血到底要怎样处理才好?

    画红必然是听从了表兄的意思,那包羊鱼血,她不得不用掉的,否则以表兄如今的孤身犯险,待在敌窝里,这漩涡中心,处处是隐藏的危机,若叫靖王得知大晋太子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表兄会有危险。

    他冒这样大的险,她不能让计划在自己这一环有所闪失。

    眼下已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然而羊鱼血是西域至毒的毒.药,毒性凶猛… …

    门外有人要回话,是章路同乐容帝姬来了。

    不知为的何事,章路满面急躁一把揪住门上使女的衣领,“可是那位德晔帝姬在里头陪着殿下么?!是不是她?!”

    如何就这般了,使女吓得面如土色,连连地颔首。

    “她可曾带任何吃食过来?”乐容紧紧扯弄着帕子,心跳如鼓,“带了么,是不是拿进去了,殿下用了不曾?”

    那使女怎么知晓里面情况,她只进去送过一次药箱,他们再急躁她也没法子,只是一味摇头,“奴婢不知… …殿下不叫人进去。”

    乐容不懂此间规矩,抬脚便要进门,章路拦住了她,“不要命了!万一殿下平安无事,你这般不请自入,横竖是求死。”

    “那你说怎么办?”乐容白了面孔,收住脚退在门槛外,半点不敢逾越。

    章路拿眼一斜,示意那使女,“愣着做什么,快,速速进内通传,我有要事!”

    使女还想再说殿下不喜人打搅,自己进去惹得不快可怎生是好,然眼前人瞪着眼,满脸的火急火燎,她怕真有急事,一咬牙,便入内去了。

    里间。

    德晔正在殷勤地给靖王沏茶。

    “殿下,德晔听闻大殷有个彩灯节是么?就在这个月底,”她笑得甜滋滋,把茶盏双手捧向他,“说是…每年一到这一日,宵禁便不做数了,所有人在晚间都来去自由,可以出去玩儿,看看花灯呀,放河灯,或猜灯谜吃街边的小食,湖边酒楼旁还会搭台子,有勾栏的绝色美女弹唱,确有此事?”

    他接过杯子,浅啜一口,说是的。

    德晔一喜,正要继续说下去,裴若倾放下了茶杯,“有这回事,不过同你无关。”

    她大惊,语速都提了起来,“有关系有关系,怎么没关系?我如今住在这里,在这兰凉城,大殷的节日没道理独独撇开我呀?”

    他思索着,若有所想,慢悠悠地道:“皇兄大约不愿意彩灯节那日,有人回禀——靖王带着德晔帝姬夜游兰凉城。”

    语意微顿,“听起来不刺耳么?”

    德晔耷拉了脑袋,他说的是,不说他们的身份,只裴灵儒是个极为小肚鸡肠的皇帝,换旁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轮到此人,他保不齐便要借此生出一番是非来。

    “那,你便如此惧怕他?”

    她为他不平,咕哝说:“既这么怕,不若将我送回去,让我自生自灭算了… …他有何能耐?皇帝轮流做,我知道你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裴灵儒快活了这样久,也该给弟弟点好儿。”

    这种挑拨离间的话,她说得一点也不卡壳,看起来是真心实意的。

    “怎么不说了,”靖王嘴角漾出细微的弧度,“继续。”

    德晔忽然摸不准他的意思,她讪讪的,又绕了回来,“就带我去吧,好不好?我们都要去落塞关了,此一去——”

    她有些烦恼,也许他们不会一起去了,却仍是说:“不知今后会如何,你不喜欢我我不强求的,难道一起去一次彩灯节都不行吗?”

    “彩灯节,你从何处听来。”

    “… …就,就在她们的闲谈里,无意中听来。”

    “谁们?”

    “府上使女。”

    他的眼神太有压迫力,她几乎要扛不住了。

    谁知他突然答应下来,温和将她揽入怀中,“你想去,那便去。只是这般节日难免吵嚷。”

    她错了,他没有不喜欢她。

    “我不怕吵……”德晔伏在这胸口,仿佛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竟然答应了!

    可是为什么她觉得… …像做梦一样… …

    靖王正要开口,冷不丁的,打门边传来突兀的动静。

    “谁在那里?”

    德晔也听见了,忙七手八脚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须臾进来个使女,颤巍巍的,一见着靖王便跪倒了。

    “殿下,章路公公和乐容姑娘在门外,说是、有要紧的急事要禀告……”

    目的达到了,既然他有事,德晔便起身告退。

    只是她听着不是滋味,乐容姑娘… …姑娘?为什么自己都不晓得靖王府还有这么一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