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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徽砚之说

    贾褒垂了垂眼皮,手指摩挲着茶杯,表面上看去,只不过是正在沉思,可贾裕看出了她的愤怒。贾裕将小手伸在桌子底下,握住贾褒略显冰凉的手。贾褒转过头看向贾裕,贾裕一副讨好而又俏皮的模样,只是这番模样之下却是一种鼓励。这也许就是血脉至亲吧,这也许就是一种幸福吧?来自亲人的幸福。

    贾褒笑了笑,算是安抚了贾裕,只是安抚是一回事,迎面困境又是另外一回事。

    贾褒眨了眨眼,耐着性子等待着接下来的事情,若无料错,必然是自己和妹妹在羊家大门外对郭槐不尊不敬的事情。只是这个事情,到底是杨艳亲自提出来,还是找一个炮灰让她来跟自己正面相对,就不知道了。

    贾褒扬起笑容,端起茶杯,掩盖掉自己那一瞬的不屑。

    “贾家大姑娘,你即便读书多又怎么样?依旧是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郭越意有所指的说道“这天下大道,分着天地君亲师,这亲便是比老师还要重要的人,正所谓尊师重道,必然更要重视生养天恩。而你这做人女儿的却是个十足的不肖之徒。”

    贾褒拉住贾裕的胳膊,轻轻的摇了摇头,看向郭越,温和的笑容之下没看出一点不合乎礼仪的地方,进退有度,举止得当“但不知此言从何而来?”

    “你这话,莫非以为我是空穴来风?这可是这是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眼睁睁的看着的事情,又岂是我一人的胡说八道?又岂能是我一个人的妄想和编纂?!”郭越头头是道的说着。

    “众目睽睽之下?”贾褒感受到了辛宪英投来好奇的目光,以及王元姬和羊徽瑜探究的眼神,轻叹一声“你这般说倒让我想起一件事来。”

    “你瞧,你自己也是承认了,不是?”郭越大声斥责道“这般不尊长辈之人,又如何是心灵手巧之辈?!这心黑如何心善?又如何美哉?”

    “你可要听我说一说?还是让大家先听你来说一说?”贾褒一副气定若闲的模样,倒让郭越有些担心,深怕贾褒有着什么不好的计谋,深怕自己弥足深陷,酿成笑话,连忙说道“自然是我先说,省得你颠倒黑白!”

    贾褒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如此的模样“那你请。”

    郭越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贾褒,但也就是看了一眼,就开始诉说自己的记忆“我记得才来羊家的时候,就在羊府后门的小门外,看见你和贾裕,你们两姐妹。你们俩面对着自己家里的姨娘郭槐,不但没有半点尊敬和亲近之色,反而众目睽睽之下,言辞激烈的诬告郭槐。无论郭槐在你贾府是什么身份,都是你的长辈,你和贾裕这般目中无人,可有孝道?!其次再怎么样,都是你们贾府的家中事,一个嫡女竟然张扬自己的家事,不管你自己说的对与否,这都对吗?你还有没有一点常识和伦常可知?”

    贾褒依旧是一脸笑容,边笑着边点头,这等模样,也让郭越很是心惊,这贾褒可知她若是应了这番话,定然是身败名裂了,怎么还这般举止若定?

    贾褒端起茶杯,在辛宪英赞赏的目光下,饮下茶水,带着笑“可说完了?”

    王元姬嘴角扬起,这倒有意思了。看贾家大姑娘的姿态,完全没有惊慌之色,取而代之的却是胸有成竹的模样。这成男人大事的女子,本就该有些谋略和胆识的。如今这般看着贾褒,更觉得这个小丫头前途不可限量。

    羊徽瑜挑着眉,很是感兴趣。这个贾家大姑娘倒是有意思的紧了,这般说话,无疑是让郭越自乱阵脚。莫非这是想要让众人觉得郭越的不安?这样即便郭越说的真的,在郭越微微发证的表情下,也就掺了几分假,倒是给贾褒自己赚了几分真和怜惜之情。倒是个会用人心理的丫头,是个鬼机灵,与桃符倒也相配。

    杨艳看着王元姬这般欣赏的模样,将茶杯放在案桌的正中间。郭越看到杨艳这个举动,便知道她是让自己再说些,只是这个贾褒不怕自己就此成为万人唾弃的世家之女吗?她不怕自己的未来将会一片黯淡无光?甚是父兄定然会舍了她,让她不得好姻缘吗?

    郭越也顾不得细想太多,便又说道“当然是有的!”

    贾褒点点头,好像任君便宜的模样,一副一切随你的心思。玉手轻轻一扬,笑道“那么,就请吧。”

    郭越甚是讨厌贾褒这般沉稳的模样,语速加快“你在羊家和诸位宾客前唱了一唱热闹,让人看了热闹也看了笑话。莫非你身为贾家的大姑娘,竟然不知道这家门荣耀胜过一切?为何这般的莽撞?你这样可对得起一个灵字?你在郭槐面前,言辞犀利,语言带刺,让人听了就觉得你自己的锋利与睚眦,这一尖锐的性格,你又可对得起一个贤字?”

    郭越顿了顿“你既然得了今日主持人羊家婶婶的夸赞,也不妨给我们这些姐妹解释一番,若是误会了,我们也好对你更加怜惜。若是你的确如此,也好就此收敛些,我帮你给我那堂姐郭槐做个人情,帮你们搭个桥,如此这事情就此罢了。”

    贾褒看着郭越这番话,看向郭槐,啧啧,当真这个郭槐是我见犹怜楚楚可人的模样,装弱小哦,倒真是郭槐的能力了。

    贾褒站了起来,衣袖拂开身上粘着的树叶,笑起来“说完了?”

    郭越皱起眉,眼下自己是真的无词汇再说了,只能点点头“说完了。”

    贾褒笑着点头,慢慢走向郭越面前,带着雍容和从容,仿佛刚才那一切不过是不痛不痒的话题,只是辩个分明的话题罢了。

    “那就换我说说好了。”贾褒笑道。

    “仁义礼智信,五德是为人伦。但是在这之上还有一个,那边是法忠孝。一切情面不得凌驾于法律之上,一切人情不得干扰铁面律法的执行。若是只是忠孝仁义礼智信的话,这国家的秩序就会杂乱无章。故而法外不外乎人情,但是人情不得干扰法律,这便是常识,也是根本。”贾褒笑起来。

    “你方才说了一堆,无外乎是我不尊敬郭槐,我家丑外扬,我指桑骂槐,我蓄意造谣。那我不妨来说一说这些事情。”贾褒看向郭越,眼睛清明的很,语气也是铿锵有力,不疾不徐,缓缓而来。

    “在我魏朝,这簪缨世家不得扶立妾室,不得宠妾灭妻,若有违者,必得三十棍杖之刑,三年不得入堂为官。可是?”贾褒笑起来,看向四周。

    郭越讶异了下,这是律典,如何说不是?可这贾褒的眼神分明有些故事,自己的心突突的跳着。只能傻傻的点着头,有些紧张的看着贾褒。

    “既然你也知道,那必然也知道,这妾室上不得台面的坊间之语吧?”贾褒叹了口气状似柔弱的模样“这妾室所生的庶子庶女更是不能唤姨娘为母亲,而姨娘也只能唤着自己的子女为姑娘和公子,完全没有母子上下之分,更旷论孝道的敬意?”

    贾褒顿了顿,看向郭越“故而,你说我不尊敬姨娘是为不孝,这话在律典上来说,是你错而不是我错。毕竟我是嫡长女,而我的妹妹更是嫡次女。我们这嫡妻所出的嫡女,更是在庶子庶女之上,又如何要尊敬非我母亲的姨娘呢?这又是何道理?”

    贾褒又哀叹以上“但我也是个天可怜见的,毕竟嫡母未被废却依旧有了这最受宠爱的姨娘。按照情理,我的确是要尊一尊姨娘为母的,哪怕是见面行个女礼万福。唉……毕竟我和阿浚已然失去了嫡母。”

    这话戳中了许多家里,明着不敢宠妾灭妻,实则早就架空主母地位,让庶子庶女独大忘了尊卑的世家嫡女们的心。这些得宠的妾室,明明是一个姨娘,却让自己屈尊降贵的给她行礼,这般窝囊真的是犹如嫡母不在,受人欺凌的孤楚。这一刻共鸣和愤怒在少年女郎之中发散,跟我给贾褒赚了不少同情和认可的眼光。

    王元姬心里淡淡笑起来,这个贾褒当真是会渲染气氛的,竟然能这般轻易的就让同龄的女郎为她站台,不自觉的跟贾褒站在了一起,而郭越反而成了对立面。这一刻,郭越怕是输了。

    辛宪英看着热闹,手中的珠子转动着,是个机灵的丫头。

    羊徽瑜更是喜上眉梢,瞧瞧,这感染力,不过薄薄唇瓣,轻轻开口几句话,就有了蛊惑人心的本事。这不过十四岁的年纪,当真是聪颖的很。

    杨艳狠狠咬着嘴唇,又怕王元姬注意到自己,半遮半掩的看向贾褒,心中更是冷了几分。这一刻,杨艳知道,郭槐定然会背上骂名了。

    郭槐眼睛瞪大,这个小骚狐狸精,竟然这般能说会道,比不过卖个乖,比个惨就让人这般支持了吗?当真是小看了她。

    贾褒微微抹着泪,接过妹妹站起来,递过来的手绢,眼中有着无比的委屈“虽然家丑不可外扬,但是你也说是天地君亲师。如今我的祖父已然仙逝,留下的必然是师为大。我幼时曾听母亲说过,父亲有一个舍不得送人,藏在家里比命还重要的砚台,是上号的徽砚。”

    这徽砚刚说完,辛宪英眼睛立刻眯起来,贾充在乎的徽砚?

    王元姬讶异的瞪大眼睛,徽砚?莫非是?

    羊徽瑜更是惊呼“徽砚?什么模样的徽砚?”

    杨艳心中一咯噔,徽砚?这里面有什么故事?郭槐冷汗津津,自己今天送来的正是贾府的徽砚,可没听说是老爷贾充特别在乎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