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从厚皱了皱眉，迟疑地摇摇头，“朕的四皇弟，并非是犯上谋逆之人……”
“亲兄弟还会自相残杀，更何况，潞王与陛下，并无血缘关系！”朱弘昭的声调，抬高了几分。
李从厚的心，“咯噔”了一下，脸色变得深沉。
“陛下可还记得，前朝宰相安中会，临死前说过的话？”
冯云继续添油加醋的，给皇上李从厚，吹耳边风：“‘只恨没能为大唐，除掉潞王，他日必为朝廷之患’！安中会的这句话，在宫里可是传得，沸沸扬扬的！”
“派潞王去攻打契丹，正好借此机会，削弱一下他在京城的势力！”
听着朱弘昭和冯云的话，李从厚默不作声，眼里却分明平添了，狐疑与隐忧之色。
*
翌日退朝后，李从珂回到潞王府，显得心事重重。
刘莲溪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问。
傍晚时分，莲溪欢欢喜喜的，将李从珂拉到饭桌旁，“三郎，今日是我亲自下厨，你来尝一尝，我的手艺如何？”
“府里不是有厨子吗？”李从珂疼惜的，执起她的青葱玉手，“何必还要亲自下厨，脏污了你的手？”
“别人哪有我用心啊？”莲溪面泛红潮，回头吩咐下人，“上膳吧。”
不一会儿，饭桌上就摆出了一碟糕点，和一盅羹汤。
李从珂左看右看，诧异地问：“莲溪……是不是王府里，安置灾民花销大，饮食都要俭省节约了？”
莲溪坐在他的身旁，掩嘴呵呵直笑，“三郎，我只是想，你平日里，山珍海味也吃腻了，正好换换口味。这些糕点和羹汤，分量不多，但是腹中食少，肠胃倒也宽舒。”
只见那白瓷盘上，盛放着几块精致的，粉色糕点，状如莲花，中间还别出心裁的，用蛋黄点缀，做成了“花蕊”的形状。
李从珂举箸，夹起一块，饶有兴致的，端详起来。
“这是我自制的莲花糕，你尝尝，合不合口味？”莲溪眸中，水波流转，盈满期待。
李从珂轻轻咬了一口，立即点头称赞：“入口酥软，甜而不腻，唇齿间还满溢淡淡莲花香，沁人心脾。”
“你再来尝尝，这碗莲子羹。”莲溪笑靥盈盈，屈起纤纤玉指，为他盛满一碗羹。
剔透的羹汤，宛似珠滑玉润的美人肌肤，细腻清甜，绵软芳香。
一碗喝下去，李从珂顿觉整个人心平气顺，所有烦忧事，全都抛诸九霄云外。
“方才看你愁眉不展，似有心事，吃点甜食，心情可舒畅了一些？”莲溪体贴的，掏出丝帕，抹了抹他的嘴角。
“你总是这般善解人意。”轻搂过莲溪的柳腰，李从珂的鼻尖，嗅着她的发香，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询问。
莲溪依偎在李从珂的胸膛，那温温热热的气息，在她的发顶萦绕。
“三郎，医书有云：口中言少，心中事少，腹中食少，自然睡少，依此四少，神仙快了。”
莲溪的语声，柔软如棉，玉手轻抚，李从珂的胸口，“事少者寡思，清心寡欲，养精存神，方享天年。凡事，莫过于纠结在心。”
李从珂的眼神，变得越发深邃，低眉沉思良久，淡淡应道：“莲溪，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若想，真正‘心中事少’，又谈何容易？”
他挥挥手，屏退了恭候一旁，服侍的下人，“你们去书房，将本王的铠甲，仔细擦拭一遍。”
莲溪从李从珂的怀中，坐立起身，凝视着他，眸光中带着疑惑。
李从珂微微叹了一口气：“契丹胡寇，侵犯我大唐边境，皇上命我，前往‘幽云十六州’，平定契丹之乱，明日就要启程。”
瞬间，莲溪的身子僵住了，睁大了双眸。
“你......又要出征了？”
她极力让自己的声音，趋于平静，李从珂却仍然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感伤与不舍。
“嗯......”李从珂艰难地点了点头，将莲溪的双手，握入掌心，“莲溪......我很抱歉，成亲以来，我留在王府里，陪伴你的日子，屈指可数......”
他的手掌，炽热而又温暖，饱含愧疚的眼神，令莲溪心疼、心醉。
南征北战，驰骋沙场。
李从珂就像一只矫健不屈的雄鹰，终究是要在，广袤的天地里，展翅翱翔。
“三郎，我知道你的心里，在乎我，千万不要觉得，愧对我。”莲溪轻轻抚摸，李从珂那俊朗的面庞，双眸中，有晶亮的水珠在闪动。
她多想，多想将她的三郎，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抛开纷繁世事，永远做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夫妻。
但是她不能，她不能那么自私！
“‘国之有难，匹夫有责’！我的三郎，是铁骨铮铮、有担当的好男儿，为了大唐，为了大唐的黎民百姓，你应该放手，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
莲溪的唇角，微微弯起，强作欢颜，“王府里的大小事宜，有我打理，你就放心吧。”
李从珂百感交集，深深望入她的眼眸，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是将她，更紧地搂入怀里，在她的额上，轻轻印下一吻。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莲溪将脸，深深埋进李从珂的胸膛，合上了眼睫，一行清泪，悄然滑落......
夜已深，莲溪仍未安寝，默默地收拾衣物，她在为即将远征的夫君，整理行装。
望着她纤瘦单薄的背影，透着几丝落寞与孤寂，李从珂的心中，五味杂陈。
轻轻悄悄的，给莲溪披上一件披风，李从珂从身后，环住她的腰，嗔怪道：“更深露重，你也不添件衣裳，小心冻着身子。都已经三更了，还在收拾什么？”
“入秋了，北方天冷，我在你的行装里，再多添几件御寒的衣物。”倚在那温暖的怀抱，莲溪紧紧握住了，李从珂的双臂。
心里一阵暖暖的感动，李从珂垂下眼睫，用脸颊贴着莲溪的发丝。
一时间，他忽然就希望，这一刻的幸福，就是永远了。
窗外柔和的月辉，洒落在他们的身上，形成一道美好的光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