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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落花逐水流

    由始至今,李从珂从来没有,做皇帝的打算,为了莲溪,他甚至情愿,“拱山让江山,低眉恋红颜”!

    更何况......他根本没有,李氏皇族的血统!

    李从珂的剑眉,蹙了一蹙,没有半丝犹豫的,就要拒绝:“大唐本应是,李氏的天下,然而,本王并非,皇室正统……”

    未等他的话音落下,石敬瑭已站在,高高的石阶上,一手高举起,明晃晃的长剑,朗声大呼:“将士们!先帝昏庸无德,治国无道,死不足惜!潞王宅心仁厚,智勇双全,德高望重,而今继承大统,乃是众望所归!”

    “末将拥护,潞王即位!”杨思权站在人群之中,振臂高呼,率先响应。

    他曾经预言,李从珂此生,必将成就一番帝王大业,而今日,他的确一语成真!

    慷慨激昂的话语,令众将士,群情振奋:

    “拥护潞王即位!拥护潞王即位!”

    “请潞王莫要推辞!”

    ……

    “将士们,本王......”李从珂刚刚张开口,撼天动地的呐喊声,便将他的话语,淹没了。

    石敬瑭回转身,单膝跪地,双手互握,合于胸前,恭恭敬敬的,昂起头,仰视着李从珂,眼神中,却是另一番,耐人寻味。

    “臣等恭请潞王,继承皇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众将士纷纷屈膝,下跪叩拜,高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震耳欲聋,响彻云霄,在天地间回荡。

    气壮山河的阵势,令李从珂的心,为之震撼。

    这是天意,亦是人为!

    无论如何,他已无法抗拒,命运的安排,在众人的拥护下,登上了至高无上的,王者之位。

    一场宫廷风云政变,渐渐平息,皇宫内,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清静殿内,刘莲溪寻来了药箱,她要为石傲冰疗伤。

    太医署的太医们,已在混乱中,逃得所剩无几,余下的,尽是一些,庸碌无能之人。

    为保傲冰的周全,不得不让精通医术的莲溪,亲自为她疗伤。

    石敬瑭的心中,有千万个不情愿,也无可奈何,只能悻悻然,与众将士一道,跟随李从珂,前往宣政殿,商议登基大典之事。

    傲冰的那道剑伤,伤得极深,皮开肉裂,血肉模糊,让人触目惊心。

    莲溪小心翼翼的,为她清洗伤口、缝合、敷药、包扎。

    傲冰咬牙忍受着,剧烈的疼痛,一直拧着眉,眉心不停地跳动,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却始终不哼一声。

    那样危急的时刻,她竟然想都没多想,就奋不顾身的,为莲溪挡了一剑。

    她的铁骨柔肠,令莲溪不禁,心生钦佩。

    尽管,傲冰曾说过,她是为了李从珂而救人,莲溪对她,依然心存感念。

    “我听从珂说,你精通歧黄之术,今日一见,果然不虚传。”傲冰侧转头,悠悠启唇,眸光温和而欣赏的,看着莲溪。

    “我对歧黄之术,只是略懂一二,会点雕虫小技罢了。”莲溪谦逊地漫应着,垂下眼睫,心中涌起,丝丝的酸楚与苦涩。

    想来,李从珂与石傲冰......已是无话不说的,亲密了么?

    包扎好伤口,莲溪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递与傲冰,“......”

    一时间,她竟茫然了,面露赧颜,尴尬不已。

    莲溪不知道,现下应该如何称呼,坐在自己面前的女子。

    意识到她的窘迫,傲冰不由的,大度洒脱地笑了笑,眸光清亮,朗朗说道:“我与你,同是从珂的妻子,不如就效仿娥皇、女英,以姐妹相称,如何?”

    娥皇、女英,传说中唐尧的两个女儿,均许配给虞舜为妻,姐妹共侍一夫。

    莲溪的心,宛似瞬间跌入了,冰雪覆盖的寒冷谷底,神色黯淡下来,眸光落寞,怅然若失。

    傲冰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细微的,情绪变化,仍然自顾自的,谈笑风生:“我虽年长你一岁,但你先于我,嫁给了从珂。按理,我应唤你一声,‘姐姐’。”

    “长幼有序。”莲溪微微弯起唇角,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强作欢颜,“你既然年长我一岁,理应我唤你‘姐姐’。”

    她将小瓷瓶,塞入傲冰的手中,悉心嘱咐:“姐姐,这是七厘散,可化瘀消肿、止痛止血。姐姐每日,需按时内服外敷,伤口方可痊愈。”

    *

    夜已深沉,浓墨一样的天空,连一弯月牙、一点星光,都不曾出现。

    偶尔,有一颗流星,带着凉意,从夜空中划过,炽白的光亮,又是那般凄凉惨然。

    晚风,丝丝缕缕,透着几分温柔,吹拂着柳梢、树叶。

    承欢殿内,烛火跳跃,不时地爆起一朵,闪亮的灯花,蜿蜒升起一缕青烟。

    刘莲溪半倚着窗棂,悠悠叹了一口气,纤瘦单薄的身影,愈加显得寂寥孤零。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世间多少痴情女子,都怀有这样的幻梦,这样美好的憧憬;只可惜,在这个男尊女卑、一夫多妻的世道,幻梦永远只能是幻梦。

    到头来,会有多少痴女子,为情之一字,弄得遍体鳞伤。

    “王妃,秋夜风凉,更深露重,小心冻着身子,添件衣裳吧。”宫女们在一旁,细心服侍着。

    莲溪淡然一笑,摇摇头:心凉了,身子也就感觉不到凉意。

    书案上,那架瑶琴,在烛灯下,泛出古香古色的幽光,她盈盈伸出玉指,漫不经心的,在如丝琴弦上弹拨,长长的眼睫低垂着,遮住了黯然失色的双眸。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李从珂早已来到,承欢殿前,只见殿门紧闭,冷漠冰凉,透着隐隐的,推拒之感。

    他站在大殿门前,来来回回,踱起了步子,心里矛盾挣扎,迟疑不前。

    新任太监总管张公公,欲要上前叫门,尖细的嗓音,刚刚响起,便被李从珂,挥手拦住了。

    从承欢殿内,传来一阵飘渺的,琴音与歌声:

    “自从分别后,

    每日双泪流,

    泪水流不尽,

    流出许多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