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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愤怒的盆栽(六)

    斑目法律事务所。∞>

    黑川株式的社长黑川雄一这一次亲自前来了。他用公司与事务所未来的合作来要求事务所必须以“过失杀人”来定性这件案子。

    斑目春彦的办公室里,黑川雄一正在发脾气。他的面容极其严肃,双目愤怒地喷着火,腮帮僵硬的鼓起,态度十分强硬。

    “让警方查我孙子的过去?开什么玩笑!无论如何,我都不允许警方查到之前的事!”

    “请冷静一点。”

    斑目春彦依旧坐在办公椅上,对于黑川雄一的愤怒或者强硬的姿态并未感到压力。他见惯了这种大风大浪,黑川雄一只是其一。

    之前那次公判前,黑川雄一并未亲自前来,而是让助手带话。其实那一次他们认为是稳赢的,然而却低估了检方的态度。

    不,更早前的那一次,黑川雄一其实也派了助手前来,打算将这件案子转为民事案件私了。但是警方却发现了“凶手是左撇子”这一疑点,导致原先的计划无法实行,所以现在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件刑事案件定为“过失致人死亡”。但第一次的公判的过程,不止三峰瑶他们没有想到,就连黑川雄一也没有想到。

    检方是如此强硬地要将“故意杀人”成立。

    如果一旦这样的话,那后果可就糟了!

    黑川雄一目光微闪,随后他看向沉思的斑目春彦,丢下一句话:

    “如果贵社无法按我的说法去做,那么接下来的合作就取消吧!”

    他似乎料定斑目事务所是不会放弃他这个客户的。所以如此说完后,就气势汹汹地走了,斑目春彦望着他甩门而去的背影,抿了抿唇。

    “这是怎么回事?黑川社长怎么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佐田律师见到黑川雄一面色不愉,便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

    “佐田律师啊,看来和黑川株式的合约到今日为止了。”斑目春彦望向窗外,沉默半晌之后叹息道。

    佐田律师以为自己听错了,抠了抠耳朵,笑得十分勉强,“您刚才说什么,我似乎没听明白。”

    斑目春彦又说了一遍,“我是说,事务所和黑川株式的合约到今日结束了。”

    “你在开玩笑吗?!”佐田律师提高了音调,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理喻的话。“黑川株式是多大的客户您不会不知道!而且他是我的客户,你不经过我的意见直接取消合约,不觉得对我很不公平吗?!”

    取消了与黑川株式的合约,公司等于失去了大部分的业务。更重要的是,黑川明明是他的客户,如今却以这种方式被告知合约取消。老实说,他真的很难接受!

    “请务必给我一个信服的理由!”

    佐田律师直视着斑目春彦,仿佛要将他瞪出火来。

    斑目春彦说:“这件案子已经超出了我们的预料。”

    “什么意思?”

    “有人在背后推动这件案子的判决。不仅仅是《少年法》的修正,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等三峰律师来了,大概就知道了。”

    佐田律师深呼吸,强忍着自己情绪问,“那黑川株式呢?真的要损失这么大的客户吗?”

    比起佐田的担忧,斑目春彦反倒是显得很乐观,“人生不只有前进啊佐田律师,有时候后退也是项不错的选择呢……”

    对于斑目春彦的话,佐田律师依然感到很不舒服。只是,他都这么说了,自己也没有办法。得罪黑川株式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

    三峰瑶在下午的时候回来了。她是从静冈县回来的,同来的还有警视厅的新人三峰悠一。

    当然,三峰悠一去静冈的事依旧没有向上级汇报。

    “怎么样,三峰律师?”斑目春彦落座后,直接问道。佐田律师看看他,又看看三峰瑶。神情疑惑。

    三峰瑶虽然风尘仆仆,不过脸色看上去倒不错,心情也是如此。

    “收获不菲呢。对了,这是家弟,刑事搜查一科新人。”

    感慨了一句后,她是这么介绍自己的弟弟的。

    “姐姐!”三峰悠一对“新人”这个称呼感到十分不满。不禁有些抱怨。接着,向两人规矩地自我介绍:

    “初次见面,我是刑事搜查一课的三峰悠一。”

    “真是年轻有为啊,三峰律师。”斑目春彦夸赞道。一旁的佐田律师也是带着欣赏的笑意。

    “您可别夸他,会翘尾巴的。”

    “姐姐!”

    啊,三峰悠一的脸红了呢。

    落座后,三峰瑶拿出了她所调查到的信息资料。

    说起这趟静冈之行,其实也是临时决定的。前天,冰帝的系色老师忽然给三峰悠一打了电话,说是有封奇怪的信件,没有寄件人的地址,也没有收信人的地址,但是确确实实是交给她的。信封里是一张报纸的剪片。而且还是三年前的报纸的剪片。

    “我翻过这起□□案的卷宗。上面记录的是嫌疑犯中野集因爱慕同班同学锦织空,所以将其□□。被路过的路人发现后报警。值得一提的是,路过的路人,恰巧是这次的死者黑川浩介以及黑川浩介的好友西岛俊树和三条贵一。因为有确切的目击证人,加之中野集对自己的犯案供认不讳,所以这件案子就直接定案了。中野集被判处三年有期徒刑。上个月初,刑满释放。”

    三峰悠一简单地将三年前的案子叙述了一遍。

    “卷宗上留下的信息很少。因为案子的宣判是毫无疑问的,所以程序似乎简化了。”说到这儿的时候,三峰悠一的脸色闪过一丝愤怒。

    斑目春彦与佐田相视一眼,看向三峰瑶。

    三峰瑶叹了口气,“我来说明吧。”

    因为有照片和姓名,以及卷宗上的地址至今也没有换,所以三峰瑶和三峰悠一很幸运地找到了当年的受害人锦织空家。但是得到的消息时,锦织空在中野集被宣判的那晚上上吊自杀了。

    “请问,您认识这个人吗?”

    三峰瑶将黑川浩介的照片给锦织空的妈妈看。

    “抱歉,我没见过这个人。”锦织空的妈妈眼神茫然,看起来真的不认识黑川浩介。

    三峰瑶收回照片,随后又掏出两张照片,“那么这两位呢?”

    两张照片分别是糸色望与椎名千里。

    结果锦织空的妈妈依旧没有印象。

    “请问,你们这次来是……”锦织空的母亲眼神有些疲惫。

    三峰瑶没有隐瞒,“当年案子因为有部分细节为记录,所以想要再详细询问一遍。”

    妇人相信了她的话,说道:“当警方告诉我我的阿空遭受了如此不公平的对待后,我仿佛整个天都塌了!和孩子的父亲离婚后,我就只有阿空了呜呜呜呜……可是没想到,阿空竟然会这么傻……她才十五岁啊!”

    “那您对中野集如何看呢?”

    “他是个杀人凶手!”听到中野集的名字,锦织空的母亲露出了愤怒且厌恶的神色。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话,锦织空就不会死了!

    “呵,当年的事发生后,他们就搬走了。也对,有这样一个□□犯的儿子,谁不想搬走?中野夫人一向是个虚荣的女人,中野集是次子,但是外貌一点也不像长子那般清秀,学习也不好,就连性格也畏畏缩缩。简直就是中野夫人的耻辱。能养出这样的儿子的家庭,能有多好?次子一出事,整个家直接搬走了,似乎连家具都弃置了……”

    锦织夫人冷笑着说着中野一家。足足讲了一个小时。

    最后三峰瑶又问了几句后,就和三峰悠一离开了锦织家。

    “之后便去了中野家。房子一直空置着。看起来三年间没有回来过。倒是中野家的邻居透露给我们,中野一家之前欠着一笔高利贷,时常有有人来讨债,每次都带这个大喇叭,烦不胜烦。但是自中野集搬走后,就没再来过。”

    “那应该是去新住处讨债了吧?”昨天律师说道。

    三峰瑶摇摇头,“按照邻居所说的频率,基本间隔三四天的样子。但在中野家搬家前后的一个星期,都没有人来骚扰。也就是说,高利贷在那段时间还清了。”

    三峰瑶话音刚落,会议室便陷入了沉默。

    其中代表的意思,其实他们并不希望是真的……

    ——

    与此同时,东京地方裁判厅办公大楼。

    “真是……好久不见呢,老师,您还是如此年轻……”

    裁判所事务总长桧山由纪夫在见到糸色望的那一刹那,呼吸一下子就卡住了。

    糸色望笑了笑,“你看起来也不错。”

    这可没法比。

    无论是眉眼还是笑容,都是他记忆中的那个样子。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的样子。而他,已经两鬓斑白,一只脚都快踏入坟墓的人了。

    仿佛回忆起了当年的时候,桧山由纪夫感觉自己年轻了不少。

    “这些年,您去哪里了?我一直都无法找到您呢。”

    糸色望说:“出了几次国,后来上大学,现在毕业后在冰帝任教呢。有时间的话,喝杯茶也好。”

    “甚好甚好……等等,您是说您在冰帝任教?”

    泡茶的手一顿,

    桧山由纪夫原先还感到开心,但是听到冰帝后就忽然就顿住了。他望着糸色望,神色复杂。似乎已经明白了她的来意。

    糸色望不解道:“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只是……你这次来是为了‘那件’案子?”

    桧山由纪夫索性直接问了。

    糸色望见瞒不过他,不免有些尴尬,“毕竟是我的学生,我也知道她犯下了多大的事,但是我还是希望能有公正的判决……”

    糸色望这句话其实已经十分明了了。甚至在暗讽检方的小动作。

    “您在说什么呢?司法当然是公正的!”桧山由纪夫笑笑,义正言辞道。

    “那就好。”糸色望拍拍胸口,似乎放心了,“这是一点点心意,算是我提前的谢礼。”

    “您太客气了。”桧山由纪夫看了眼温泉馒头的礼盒,露出了怀念的神色,叹气道,“井上屋的温泉馒头,已经很久没有再尝过了,我都要忘记那个味道了……”

    曾经,糸色望每次来的时候,都会给他带井上屋的温泉馒头。说起来,这家店开了很长的时间呢。

    “那就多吃些,还是原来的配方,原来的味道。”

    桧山由纪夫听罢,眼角微微有些湿润。他深呼吸,道:“您放心吧!我会转告法官,过失杀人一定会轻判处理。”

    他看着系色,想看到她脸上的笑容。

    可是,糸色望却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不,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说,公平的判决。检方认为如何就是如何……”

    桧山由纪夫有些反应不过来糸色望的意思,“您是说……”

    糸色望勾起唇角,“就是你想的那个……”

    说到底,“故意杀人”不管问的说依旧是没有任何证据,只是检方的主观判定。若辩护方坚持“过失杀人”,最终的结果估计也不会差太多。她椎名千里需要的就是坐定“故意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