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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荆州叛

    第二百三十四章荆州叛

    敬延寿道:“出豫章王大营的时候小侄正遇上李家庄的李骆。”

    “他怕是专门在那里等你的!”

    敬延寿道:“李家有崔氏的照顾。小侄没想到他会来找我。”

    “崔家再强手里也没兵。杨家就不同了,杨司徒真是人老弥坚!早早就安排他孙子掌握一支军队。”

    敬延寿道:“杨安?在豫章王的大营里没看到。”

    王洛芳道:“是石信提的。喝酒的时候还提了一句,说是要给杨安送个礼过去。无非就是让咱们觉着他和杨家关系不一般。”

    “那王叔以为呢?”

    “我以为?以为什么都不重要。现在有一件事很明显。很多人与朝廷不在一条心上。”

    “以前不也是这样?”

    老桃在帐篷外道:“少主,王大人,汤送来了。”

    敬延寿道:“送进来。”

    老桃放下汤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敬延寿喝了口水,道:“桃叔,你有话要说?”

    老桃道:“少主,小姐的事如何了?”

    敬延寿沉下脸道:“怎么?玫儿又闹了?”

    “没有,没有!”老桃叔忙道:“老奴只是想小姐一个小姑娘在满是男人的军营里总是不好,传出去对敬家的声誉更不好。所以希望李家少主赶紧将小姐接过去。”

    敬延寿道:“我知道,没有别的事你就先下去。你只要看守玫儿就好。”

    “老奴自作主张给小姐用帐篷围了个小院。请少主治罪!”

    敬延寿愣了下,笑道:“用帐篷围了个小院?”

    “是”

    “这样也好。没事,玫儿要是问起来就说是我让你这么干的。”

    “老奴不敢。”

    “没关系,你就这么说,再叫队士兵看——保护着。就叫大壮领队。再给小妹讲,李闵还没来,他要是来了,一定叫他来。让小妹放心,他这个哥哥还没那么小心眼!”

    “喏!”老桃退了出去。

    王洛芳道:“豫章王那里你见到李闵了?”

    敬延寿摇摇头,“石家和李闵打交道多,他知道吗?”

    “石庄主说李闵只对他那块小地方感兴趣,几次邀李闵会谈都被拒绝了。从他的语气上看,石信似乎对石李两家在伊阙交手的事没放在心上,对李闵很欣赏,但态度上——”

    “态度上怎么了?”

    王洛芳想了想道:“我是就事论事。”

    敬延寿笑道:“王叔怎么突然客气起来了?”

    王洛芳道:“那我就讲了。石信对李闵的态度,与你对李闵的态度有几分相似。”

    “王叔这是怎么讲——”敬延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敬玫儿恶狠狠地盯着大壮。云雪更是露出了一对小虎牙,盯着大壮。

    大壮拧了拧腰,他不敢对敬玫儿凶,小丫环他就不怕了,“看什么看!”

    云雪怒道:“好你个大壮!哪里来的胆子敢把小姐关起来!”

    大壮道:“什么关起来!你看,这可是给小姐单独建了个营盘。多松快!”

    “云雪!”云晴叫了声,云雪朝大壮哼了声,转身回了帐篷,委屈地牵着敬玫儿的袖子,道:“小姐,你看,大壮都敢凶我了!”

    云晴点了点云雪的脑袋,道:“你少给小姐惹事!小姐,少主这也是为你好。等李少主来了,见小姐自己在单独的地方也会高兴的!”

    云雪抱着脑袋道;“姐!高兴什么呀!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是被关在车里就是被关在帐篷里,你看看他们用帐篷围的小院还不如咱们在兖州住的院子大!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出来了!”

    云晴猛一拉正在自顾自说个不停的云雪,云雪大怒正要吵上两句,却见敬玫儿默默地流着泪。

    云雪慌了神,道:“小姐,小姐,都是奴婢不好!”

    “老奴见过小姐。”

    云雪见老桃来了,心里更慌,紧着摆手道:“不是我,不是我……”

    “你们下去!”老桃提着食盒走进来。

    云晴托着云雪出去了。

    老桃将食盒里的东西摆到桌上,道:“小姐,都是您爱吃的。”

    敬玫儿坐着没动。

    老桃叹了口气,道:“小姐。老奴说句该死的话。老奴是看着您长大的,就像看着自己的孙女长大一样。”

    “桃叔!”敬玫儿抱着老桃哭起来,“桃叔——”

    老桃眼圈转着泪,摸着敬玫儿的头发道:“小姐放心,老奴一定帮你。别难过了,老夫人要是见了你这样还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呢!”

    敬玫儿松开老桃,抽泣道:“桃叔,你,你说李闵他——”

    老桃道:“小姐放心,老奴看人很准的。李少主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他一定会照顾好老夫人,过两天他就会来。到时候你们不就能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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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闵猛打了两个喷嚏。

    桓琴语气酸酸地道:“又是谁家的小娘子在嘀咕你?”

    “报!”探子带回来一人,披头散发与难民无异。此人一见到李闵便嗵地一声跪倒在地,高呼道:“都督!下官可算见到您了!”

    李闵仔细分辨才看出来人正是柯八斤,翻身下马,扶住柯八斤道:“柯先生,你怎么这个样子!”

    柯八斤泣不成声道:“都督,要是再见不到您,南阳城的人就都要死光了!”

    桓琴道:“柯先生,都督这次就是为解南阳之围而来,你放心好了。来人扶柯先生去休息。”

    柯八斤道:“来不急了,来不急了!都督,下官还支撑得住,给下官一匹马,要快到南阳城,再不去,南阳就没人了!”

    李闵叫大军停下休息,侍从拿来凳子。

    李闵问道:“柯先生,城里现在的情况如何?”

    柯八斤道:“没粮,下官出来的时候连凡将军也是吃树皮度日。”

    李闵吃惊道:“怎么可能,官报上说南阳的存粮足供一年之用,若是加上世家存粮三年之内都不会有问题。”

    柯八斤叹道:“就坏在世家身上。南阳的存粮被人烧了,一点都不剩。那些个世家在凡将军入城之前就跑了,他们的存粮不是不见了就是也被烧了。他们是早有预谋!”

    桓琴道:“早知如此,就应该将蔡氏杀光!”

    柯八斤道:“仅凭蔡氏还没有这样的力量。襄阳王原来的幕僚顾建章也在其中。”

    桓琴诧异道:“顾建章也在,难道是襄阳王在捣乱?”

    李闵摇头道:“襄阳王在东都,豫章王现在不会让他乱来。”

    “那会是谁?”桓琴问。

    李闵道:“不管是谁南阳之围必须马上解除。”

    李闵飞身上马,道:“我带骑军先过去,琴你带着步军掩护辎重随后。”

    桓琴拉住马缰道:“你是主将,还是我去!”

    李闵道:“事出紧急,说不定有场恶战要打,你不能去,就这么说定了。马三福!”

    马三福跑来。

    李闵道:“你协助桓琴统领步军随后。”

    马三福抱拳道:“末将听令。”

    柯八斤急道:“都督,我也去,南阳我熟悉可为向导。”

    李闵道:“柯先生的身体受得了吗?”

    柯八斤道:“都督放心,下官年轻受得住。”

    “好,给柯先生一匹马。”

    桓琴追上两步,喊道;“李闵,你自己小心!我等着你回来!”

    李闵回头望了桓琴一眼,带着两千骑兵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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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河水奔流,河桥两岸的道路拥塞不通。

    叫骂声,马嘶声,落水声不绝于耳。

    王洛芳看了眼乱糟糟的人群,眼里满是担忧。

    敬延寿用肘顶了王洛芳一下,低声道;“陛下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

    王洛芳以前是朝廷大官,要是被马衷或者别的大臣发现了,面子上总有些不好看,跟着敬延寿来的时候化了妆,又混在敬延寿的侍从队伍里,勉得大家尴尬。

    敬家军算得上一支生力部队,但在此时,做为主帅的敬延寿被排到了距中军帐很远的地方。王洛芳感觉到这样的安排让敬延寿心里不痛快。

    王洛芳道:“大军八成已经开到北岸,这个时候一个邺王军的士兵都没看到,说不定前头的那几位以为邺王已经自乱阵角。”

    敬延寿道:“是啊,咱们这位陛下的确没打过几仗,不过只要他出现还真能吓住几个人。”

    王洛芳道:“邺王不会轻易放弃,他可比别人想的厉害。”

    敬延寿道:“皇家的人有几个是不厉害的?出来的是蔡公公,看来他有事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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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玫儿呆坐在帐篷围的小院里,只要大军扎营,敬玫儿便会被关到这个特别的小院,行军的时候则被关到车里,一开始她还会向外望,后来她就只是呆坐着。

    眼看着敬玫儿一天比一天瘦,云晴姐妹两个急的不行。云雪这样一个爱动的人也整天围着敬玫儿,一步不离的想办法逗敬玫儿笑一下,可惜她从没成功过。在又一次失败后,她看到云晴匆匆走过来,跳过去,道:“姐,来了吗?”

    云晴摇摇头。

    云雪耷拉脑袋道:“看来李家少主真的不会来了。”

    云晴瞪了她一眼,坐到敬玫儿身边道:“小姐,你放心好了。李家少主一定会来接你的。”

    不说还好,这一说,敬玫儿就啪嗒啪嗒地掉下眼泪。

    云雪哼了一声,嘀咕道:“还说我呢!你一说就把小姐说哭了!”

    云晴杏眼圆睁,云雪把后头的话都吞了回去,边往外走边道:“小姐,我去给你弄点吃的。王,王先生!”

    王洛芳从外头走进来,手里提着个食盒,道:“延寿叫我来看看玫儿姑娘。”走近了,王洛芳吃惊道:“才几日不见,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云雪在王洛芳身抱怨道:“还不是李闵那个没良心的家伙,小姐对他那么好,整天盼着他能来,可都过了黄河都没见过他的影子。”

    敬玫儿起身给王洛芳施了礼。

    云晴接过食盒,瞪了眼云雪,道:“王先生,你可知道李家少主的消息?”

    王洛芳道:“我也是为这个来的。玫儿姑娘你不要伤心,不是李闵不来。荆州那边出了乱子,陛下让他带兵南征。”

    敬玫儿搅着袖子,低头道:“他,他——”

    “王先生!”帐外有人喊道:“王先生,少主请你去说话。”

    王洛芳道:“玫儿姑娘你安心好了,这是李闵让人给你送来的点心,说是李府特有的,你尝尝。我先走了。”

    敬玫儿拿出块白生生的小饼,咬了一口,露出里头的桃蓉馅。

    云雪跑过来,惊呼一声,“是桃子馅的!真香啊!”

    云晴倚过来,笑道:“小姐,你看李少主多痛你,隔着这么远还想着给你送吃的,闻着都甜!”

    敬玫儿总算露出点笑容。

    王洛芳走进大帐道:“营里的人都很紧张,出了什么事?”

    敬延寿道:“我出营看了看,发现各营警戒松懈。”

    王洛芳道:“邺城都已经大乱——,你是说这是邺王的诡计?!

    敬延寿道:“很有可能!”

    王洛芳道:“你向陛下讲了吗?”

    敬延寿道:“我人几微言轻,有谁会听。”

    王洛方在帐中走来走去,道:“要真是邺王的诡计,咱们也跑不了。”

    “报!”传令兵跑进来,“报将军,中军传令,在驻兵三日。”

    “为什么?”王洛芳急道。

    “等后来的人马。”

    敬延寿道:“下去。王叔,我得去看看。”

    “一起走。”

    两个人刚出了营就遇见石信。

    石信道:“二位接到了陛下的军令吗?”

    敬延寿道:“石庄主也接到了?”

    “正是。在下过来就是和敬将军商议个主意。”

    王洛芳道;“石庄主这话是何意?”

    石信道:“王先生,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凭着邺一的手段,怎么可能让邺城大乱。”

    王洛芳道:“可是消息是从邺王的亲信口是得来。”

    石信道:“我的王大人,都什么时候了。万一真是如此,凭着敬家军的人马能冲出包围,此时大家应该精诚团结。”

    敬延寿道:“石庄主请里边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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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本该是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候,但此里的河桥两岸灯火通明,人喊马嘶声不绝,一队队人到了北岸,然后中乱糟糟地和其他人混在一起。

    豫章王托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的帐篷,已经有人等在里头。

    豫章王道:“有话就讲。”拿起杯灌了一大口水。

    黑乌坐在帐篷角,道:“石信很不安份。一天联洛十几家。”

    豫章王道:“查到什么?”

    黑乌道:“没有,不过——,石信似乎对邺城内乱的事很不以为然。”

    豫章王道闭上眼道:“没事你就走。”

    黑乌起身走到门口,回头道:“我觉着他说的有理。”

    豫章王道:“奉天子以令不臣,邺王有再大的本领都没有,放心,只要大军集结,邺王只有出城受降的份了!回去休息,本王累了。”

    黑乌走了。

    帐篷里安静下来。

    两支人马从黑暗里向东都军的扎地摸过去,角楼上的士兵抱着长枪打屯,突然一去箭飞过去刺到他的咽喉里,士兵栽倒在地,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几百骑冲出黑暗,套锁套到营边的木栅上,向后一带,木栅被拉倒。

    同时响起鼓声,鼓声很突然,让人反应不过来。黑鸦鸦的人从黑暗里大叫着冲入大营,火光冲天,杀声震地。

    “怎么回事!”豫章王从梦中被惊醒。

    下人慌慌张张跑进来道:“王爷,有人劫营!”

    同时冲入几十个黑衣人,为首的道:“殿下快走,大营守不住。”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见陛下!”

    黑衣人道:“我已经安排人过去了。”

    几十个黑衣人护着豫章王便向岸边跑,岸边上有几支小船,正好够他们用。

    当豫章王和黑衣人划到河上的时候,岸边已经聚了数不清的人,哭喊声震天动地,豫章王跪在船后痛哭失声,“都是我的错!老天!老是我的错!”

    黑衣人笔站地站在船上,冷冷的看着在岸边求救和在水里翻腾的人。转眼间岸边的水里如同沸腾了一样,岸边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人不断地往岸边挤。

    敬玫儿三个被扔到马车里,敬玫儿扒着车帘道:“大哥,给我马,给我枪!”

    敬延寿怒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耍小孩子脾气!回去!没我的话不许出来!大壮,保护好小姐!”

    “喏!”大壮跟在车边,披着铁甲,坐下一匹高头大马,手中一对鎏金娃娃锤。

    敬延寿找头,王洛芳披着铁甲,提刀跟在后头,几十骑敬家骑士将十分围在中间。

    不远处杀来一支人马。

    王洛芳大惊道:“完了!”

    等近了,看清来人,王洛芳才松口气,原来是石家的骑兵。

    石信骑马过来,道:“敬将军,大家都看你的了!”

    敬延寿道:“跟我来。”

    敬石两方的军队向前,不段有人汇聚到这支队伍里。不时遇见邺王军的部队,都是骑兵,一战既走。

    “陛下!”大臣们哭喊着跟着马衷所坐的马车逃跑,斜刺里冲出一支骑兵,直奔马车而来。

    马车边上十几个黑衣人,喝道:“云影忠义!”迎骑兵而去,刀光闪闪,马蹄被削断乱飞。杀退一队,这十几个黑衣人只剩下三两个,反身跳到马车边上,跟着跑。四周是慌乱奔跳的士兵,自相践踏都不计其数。黑衣人持刀在前,遇见挡路的便是一刀,马车这才冲出大营,马衷从马车里回望,大营如同人间地狱,仅有的几名大臣坐到地上与逃难乡农无异。

    马衷痛哭失声,“都是朕之过!”

    大臣士兵护在周围默然不语。

    突然一队骑兵出现,乱箭飞下,马衷痛呼一声,一支箭擦着他的面颊过去,划出道血槽。黑衣人冲过去,又一阵箭雨,刀光闪闪,黑衣人全数倒在地上。一名大臣飞扑到马衷身前,大呼道:“休伤我主!”

    骑兵冲过来,马衷推开大臣道:“朕是大宋皇帝!”

    来骑首领大喜,喝住士兵,围着马车转了两圏,用刀指着马衷,用生硬是宋话道:“你,皇帝?”

    “是朕!”

    首领道:“除了他,都杀掉!”

    马衷死死拉住大臣,急道:“他们都是忠臣,求你们不要杀他们!”

    首领道:“单于有令惟不犯陛下一人!”

    骑士们冲过来,乱刀齐下,血溅帝衣。马衷眼前一花,栽倒在地上。

    首领将马衷托到马车里,带着骑士簇拥着马车离开,留下一地紫袍金带的尸体。

    卢天广抱着铁胄回到大营。

    马衷端坐在帐篷里,双眼无神。

    捉到马衷的首领跟在卢天广后边。

    卢天广打量了马衷的衣服两眼,道:“你是陛下?”

    马衷抬起头,道:“是朕。朕饿了。”

    卢天广回身给了首领一拳,笑道:“行啊你小子,王爷一定会赏你。”

    首领憨厚地伸出两个手指,笑道:“我要两个宋女。”

    卢天广笑道:“别说是两个二十个王爷也会给。”

    “那我就要二十个。”

    马衷再一次道:“朕饿了!”

    卢天广笑道:“都听见没,陛下饿了,还不快准备吃的!”

    侍从送来清水和桃子。

    卢天广道:“陛下,军中没有好吃的。你就将就点!”

    看到食物,马衷松了口气,邺王没有下杀他的命令。至少还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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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愣放到铁面道:“柯先生,小心了!”

    柯八斤紧扣马鞍道:“李将军小心。”

    李愣将长槊放开,呼哨一声,几十名骑士将柯八斤护在中间。

    荆州军大营里响声鼓声,一队人马迎着李愣而来。

    以李愣为尖,骑军组成锥阵直冲过去。

    荆州军面对陆浑军震地而来的铁骑个个发抖,突然有人大叫一声,队伍眨眼就七零八落,反应慢地立即被李愣等人的战马撞飞。惨叫哭喊声一下子就如澳海浪一样扑向四周。

    这时荆州大营里的望楼上站着几个人,站在中间的正是蔡氏家主蔡殿。

    蔡殿右手边的文士道:“早听说李闵都督手下有一支能征惯战的铁骑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站在蔡殿左手边的人正是顾建章。

    他摇扇笑道:“李闵能在短短时间内从一个无名之辈变成各家都有所忌惮的豪杰,还是很有些本事。就练兵这一项上讲,全大宋无出其右啊!”

    蔡殿一身锦甲,手按长剑笑道:“顾先生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李闵小儿确实有一支不错的骑兵。至于他会练兵就言过其实了,无非是趁东都大乱,将那些个军户收罗到自己手下。杨先生,顾先生,要说强兵,我荆州铁甲军不敢说第一,但比李闵侥幸得来的骑兵也不差。”

    三个人的目光移看一支冲出大营的士兵。这群士兵个个着甲,阳光下泛着黑色的金属光泽,在纷乱的战场里似乎依然有沉重的铁甲撞击声传来。

    蔡殿道:“荆州不是中原,李闵的骑兵再强也不能为所欲为。杨大人你就放心好了。”

    顾建章道:“可留下活口。让南阳守将知道李闵也救不了他们。”

    蔡殿道:“那就要看看李闵的骑兵水平如何。扔堆死尸过去效果也是一样。”

    李愣连冲过三道荆州军的横阵,跟在他身后的十几个骑兵的马被斫伤,士兵被乱刃杀死。可李愣不能停,停了大家都要死!

    突然在前方出现一支严整的队伍。李愣心往下一沉,荆州铁甲军?当初李闵为防引起荆州地方人士的猜疑,只带走了一部分铁甲兵,并将余下士兵的铁甲都收了起来,没想到蔡家竟然能将这支人马收为已用。再退已经来不急了。

    李愣用槊划了个弧,他身后的骑兵缩紧阵线。转眼间,两个铁锥一般的骑阵便撞到铁甲军里。李愣长槊翻飞,但他身后的骑士并没有他的功夫,一眨眼就损失了一半的人。李愣顾不得,只一个劲的往前冲,只有冲过去才能活。

    “将军!”

    李愣听到柯八斤的呼声。

    李愣叫声不好,想转马去看,可是两边都是荆州铁甲军的人,别说是调转马头,就说是停下来都会被敌军砍成肉酱。李愣咬着牙冲了一阵,身后已经没人了。

    荆州军大营里旗翻晃动,铁甲军缓缓退后,将李愣围在当场,马的四蹄颤抖血水滴滴答答顺着甲页滴到地上。

    人群里显出一将,铜盔铁甲,喝道:“可将通名,投降名死!”同时有人将柯八斤托上来。

    柯八斤被人架着,耷拉着脑袋。

    那将抓起柯八斤的头发道:“让他投降!”

    柯八斤一口血痰吐了过去。

    那将大怒,抽刀便砍。

    眼看着刀刃到脖子了,突然有人大喊道:“手下留情!”

    那将的刀停止后看去。

    人群分开,走过几个人,虽然都穿着征衣,但个个是文士模样,不像杀场上的人。

    嗵地一声,李愣的马倒了,李愣一头栽到地上,他拄着槊站起来,盯着来人。

    “我是蔡氏家主,只要你投降,便是荆州大将。”蔡殿道。

    李愣哼了声,道:“休想,来战!”

    顾建章摇扇道:“年青人,同是为大宋效力,你又何必如此冥顽不灵?蔡大人可怜你一身功夫,就这么死了太可惜。投降。”

    李愣扔了马槊,抽出腰刀,寒光闪闪。

    杨方两眼一亮,道:“难得的宝刃,怪不得你不投降!”

    李愣道:“忠臣不待二主!你们放马过来,要我投降万不可能!”

    蔡殿道:“留活口”一挥手,铁墙一般的士兵围了上去。

    蔡殿转回头朝柯八斤道:“柯大人,咱们可是很长时间都没见了。怎么教都是同僚,要让我下手,还真是动不了。这样,只要你点点头,咱们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柯八斤抬起头道:“要我做什么?”

    蔡殿叹道:“李闵野心不小,无顾犯我荆襄,至使黎民涂炭。蔡某身为土生土长的荆州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如今大势已明,可惜还有些人冥顽不灵。希望柯先生能劝他们一劝。”

    顾建章道:“你的才能我是清楚的,是个栋梁之材,万不可自误。”

    柯八斤你头想了想,道:“带我到城边。”

    蔡殿笑道:“好,好,来人,给柯大人松绑,换身衣服。”

    “不必了。”柯八斤揉了揉腕子。

    这里李愣已经被捉了,几个人将李愣推搡过来,正好听到几个人方才的对话。

    李愣挣扎着朝柯八斤吐了口痰,骂道:“无耻之徒,不忠不义!无耻之徒!”

    蔡殿像赶苍蝇一样挥手,铁甲军将李愣推走闻。

    柯八斤道:“现在咱们走。”

    杨方道:“柯大人还是换身衣服再去。怎么也要梳洗一下。”

    柯八斤道:“几句话的事,用不了多时间。敢问这位先生尊姓大名?”

    杨方道:“在下杨方。”

    柯八斤道:“人称海州八贤的杨方?”

    “都是朋友们的戏言。”

    柯八斤道:“这么说荆州的事里有杨家的份?”

    杨方略有些不自然道:“我也是受人之命。”

    柯八斤点点头,来到南阳城下,左右各一个铁甲兵。

    士兵叫出城里的守将。

    柯八斤昂头高声道:“李都督提雄兵十万而来!破围只在旦旦夕,诸君自免!”

    蔡殿怒道;“抓!抓回来!”

    左右士兵将柯八斤按倒在地,抓了回来。

    蔡殿指着柯八斤,气得脸发白。

    杨方道:“蔡大人,他也算是个忠义之士。请刀下留人。”

    蔡殿怒道:“柯八斤无心无肝,杀,推下去杀了!”

    顾建章道:“蔡大人,不如拿他做条件与李闵交换,若是他不同意自然丧失军心。若是同意,我军自可不费一兵一卒而得利。”

    蔡殿道:“有那个武将就够了,再说顾先生难道不相信我荆州铁甲军的能力?要什么,只要我大军开到就行,用不到着和李闵做什么交换!来人在去挖个坑。”

    自从退守南阳城,凡一尘便没卸过甲,甲上的血和尘土结了一层厚壳。糜子远扶在垛口,急道:“凡将军,怎么办?!”

    凡一尘脸色阴沉没说话。

    “你倒是说话呀!”

    “你叫我说什么!”凡一尘低喝道:“城里的情况你不知道,每天都有人病倒,要不是城墙封锁,南阳城早不攻自破了。你叫我拿什么去救他!”

    糜子远流泪道:“那,那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眼睁睁地看着!”

    凡一尘紧咬牙关,缓缓道:“就这么看着!”

    柯八斤被推到坑里。荆州军用土将他的腿埋住。柯八斤大骂不止。

    一骑拿着白旗到城下,高声道:“三日内投降,否则就会像他一样。”说罢飞驰而去,同时几百骑从荆州军阵里跑出来。经过柯八斤的时候,一箭飞出,转眼的功夫柯八斤身上便插满了箭。

    “八斤兄!”糜子远泣道:“蔡殿!你我之愁不共戴天!有我糜子远一日,必灭你蔡氏满门!”

    蔡殿脸色阴沉,叹了声道:“无知之徒!”说罢转身回营去了。

    杨方皱眉道:“顾大人,这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顾建章手里的扇子好半天都没动,“给他们一点厉害看看也好。只是手段残忍了些,不和世家风范。不过战阵之上,总有些过格的事发生。没什么好责怪的,你说对不对?杨先生?”

    “就怕赶走一个李闵又来一个。”

    十几支探子从荆州军的大营里发了出去,除了依旧在路上缓缓而行的陆浑大军,就没发现别的军队。蔡顾等人松了口气,只要正正经经打仗,荆州军就没什么可怕的。为防万一,蔡殿派自己的家将带两千铁甲兵去渡口接应粮饷。

    李闵靠在矮墙上打盹,白龙马低头吃着草料,耳朵一晃,抬起头来,警惕地四下看看,低下头继续吃饭。

    庞阿洪走过来,脚步声将李闵惊醒。

    李闵揉了揉眼睛道:“什么时辰了?”

    庞阿洪道:“还有三刻钟到三更。探子回报说有支军队从南阳大营出来。”

    “那就按计划来。”李闵拿出绣着百花图的手帕抹了把脸,“都什么时候了不这么热!”手帕是临走前绿萼塞给他的,说是她和诸葛蓉她们合力绣的。一个大男人拿个百花手帜,李闵总觉着不对劲,可是绿萼那悬泪的眼神真叫人受不了,一看见她的眼神就想起了敬玫儿,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庞阿洪道:“少主,还是换过来。”

    李闵站起身,活动四肢跳了两个,道:“你的功夫都是我教的,你还信不我?”

    庞阿洪道:“小人是担心少主的安危。”

    李闵笑道:“能杀我的万还没造出来,对不对白龙马?”

    白龙马看了李闵一眼,转过头继续吃草。

    李闵将挂在白龙马头上的草料袋拿下来,道:“老伙计,要打仗了,回来再吃!阿洪传令去。”

    张昌之乱后就再无生机的小城突然动了起来,大大小小的街道上涌出数不清的人马。诡异的是,这么多人马的世界竟然安静的。月亮在人群里缓缓流淌。士兵们飞身上马,用斗篷将身体裹住,一手拿槊一手按辔列队出了城,分做两支一南一北而去。

    码头上的光照出去很远,新野城的轮廓在些微的光晕里如同睡着了。乌云缓缓移动,遮住了月光。移动的不仅是乌云。荒野里有一去军队,他们牵着马,小心翼翼地走着,缓缓靠向码头。三声鸟鸣之后,士兵纷纷跃上马背奔着码头飞驰而去。

    “怎么回事!”

    没等码头上的守卫反应过来,闪着寒光的槊尖已经刺入了他们的身体,继而大火冲天,一垛垛刚堆好的粮食着了起来,火光带着浓烟和粮食的香味冲天而起!

    新野守将被人从美人的怀里拽出来,刚想骂人就闻见隐隐的烤糊的粮食香味,守将打个激灵,推开士兵和美人,跌跌撞撞冲到门外,一见火光,大惊失色,连声叫集拿军队,五千大军分四门冲出直奔码头而去。

    军队出去后,留下来的守门兵关好门,惊恐地看着乱糟糟的远方。突然城里暴起喊杀声,慌乱这间守城兵被砍倒无数,同时间,有人大喊:“李都督回来了!李都督回来了!”这一喊,守城兵四散奔逃,李都督是个杀人不眨眼魔鬼,这仗不能打。

    新野城门大门,旷野里一队骑兵冲入城中,大门关闭,吊桥收起。

    等新野守将回来的时候,城头黑漆漆一片,借着月光也看不到什么,守将高声道:“开门!”

    城头上一下子亮起许多火把灯笼,城楼下巨大的灯笼照着一个长着大脑袋的家伙扶在垛口向外大笑道:“小子,你的城池已经被老子拿下来了,快滚!告诉姓蔡的老头洗干净脖子等着老子去砍。”

    “你!”守将大怒,话刚出口,后军便乱了。

    城头上那人大笑道:“李都督来了,你们等着受死!”

    “李闵!李闵来了!”新野军大乱。

    几支骑兵分不同方向穿新野军而过。守将只得带着亲兵跳走,斜刺里杀出队骑兵挡住去路,为首一将银盔银甲白袍白马,一条长槊斜指向地,来将喝道:“李闵在此还不下马投降!”

    “你是李闵!”守将惊呼道。

    李闵不更搭话,催马上前,长槊一挑,守将从马上飞起来,落到地上转眼便被马蹄踩到泥里。新野兵一哄而散。

    蔡伏催促士兵快速行进,但他率领的士兵都是铁甲军,个个背着铁甲包袱怎么可能走的快,副将小声道:“将军,还是休息下,再这么走,就算到了新野没办法打仗。”

    蔡伏松了松领子,喝了口水道:“你懂什么,李闵来了知道吗!要是被他拿下新野,咱们一个别想回襄阳。等到了新野自然让他们好好歇着。”

    副将道:“蔡将军,平常兄弟们的甲胄都是有马车送的,现在却都背在自己身上,又走了这么的路,就算到了也打不了败,这又是何必呢,末将以前也上过阵,却从没有这样的。再说夜里行军本就是大忌,好多有雀盲眼的士兵都伤着了。”

    蔡伏道:“你那儿那么多话,万一李闵先一步到了新野你哭的地方都没有,到时候家主可是要杀人的。快叫他们快点!误了正事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伤着的就让他们留下的,不用管他们。”

    副将像是认准了,站在蔡伏身边不走。

    突然前方出现一支人马,夜里隐隐约约看不出是什么来路。

    蔡伏道:“怎么样,我怎么说的,李闵诡计多端,他一定已经将注意打到新野上!吹号列阵!”

    副将也慌了,转身便走。

    一骑跑到不远处,高声道:“前方的可是荆州的人马?”

    蔡伏抽刀在手,问道:“你们那里的人马?为何夜里行军?”

    对方的道:“我们是新野军,你们是什么人?”

    蔡伏道:“狗贼,竟敢冒充官军!新野军明明驻扎在新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快讲实话,否则本将灭了你们!”

    对方道:“我们确实是新野军。你们可是襄阳派来的援军?”

    蔡伏道:“我们是官军!”

    对方道:“太好了,将军新野已经被李闵攻占,我们只得败退回来。”

    说话的功夫,对面的骑兵一直在往前。

    副将赶过来,道:“将军,不对劲。新野怎么可能有这么骑兵。

    蔡伏仔细一看,可不是吗,顺着路看过去全得是骑兵望也望不到头,连忙道:“停下!都停下,叫你们的主将出来说话!”

    对面道:“将军已经阵亡!”

    蔡伏道:“止步!否则以叛军论处!”见对方停了下来,蔡伏松了口气,对副将道:“你过去看看。”

    “我!”副将大惊。

    蔡伏道:“你不去,难道要我去!”

    副将无奈带了二十个人,提着刀,硬着头皮往前走。

    蔡伏骑在马上躬着腰,提马缰的手不停在颤。副将边走边朝对面喊,开始开答应两声,后来就没声了,眼看着副将要走到对方的面前,副将大喊一声倒在地上,对面的骑兵映着月光冲过来,长槊反射出来的寒光让蔡伏心里一紧,想也不想,带转马头便跑,一路上不知道撞飞了多少己方士兵,突然飞了起来,重重地摔到地上。荆州铁甲兵扔了兵器盔甲四散奔跳。有人大喊道:“李都督在此,降者不杀!”

    很多荆州兵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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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微露,南阳城外的荆州军大营十分安静,角楼上的士兵抱着长枪在迷迷糊糊的状态里望远处望了一眼,看到很多人正往自己这边跑。士兵打个激灵,立刻发出信号。大营随之乱了起来。

    木栅角楼上布满了人,对方被要求停在百米之外,经过检查才知道他们是被派去支援新野的部队。

    顾建章道:“看来新野已经不保。”

    蔡殿道:“探马回报说李闵的大部队离此还有十日的路程,会不会是一支先锋军。”

    杨奕道:“还是小心为上,若新野有失,我大军便会被李闵截在河东。若无粮饷,大军不战自乱。”

    顾建章道:“蔡大人,依我看,不如先撤兵回襄阳,凭着汉水之险足可以与李闵相持。一个东都方向并不安宁,二来陆浑地狭民贫,即便李闵精心治理也很难支持起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时间长了,他自会退去。”

    蔡殿道:“南阳指日可下,更何况新野失与未失尚未得知。等消息回来再说。”

    顾娃章点头道如此也好。

    新野失陷的消息很快就得到了证实,但是蔡殿将消息封锁,只有顾建章几个人知道,大家坐在中军帐里,都不说话。士兵入帐报说营外来了辆木车,车后跟着李闵军的骑兵。

    蔡殿顾建章等人出帐登上望楼看去,只见远处一辆马车,车上架着两个人看不出是生是死。一骑从车后跑出来,高声道:“蔡殿小儿!枉你自称世家子弟,竟然以残忍手段杀害士人!少主有令!今日便要你看看后果!”

    几十个骑兵从马车后跑出来,从车前飞驰而过,同时朝车上的人射箭。

    蔡殿胀红了脸,紧紧抓着栏杆。

    顾建章摇扇道;“无知小儿,以为这样就能吓到别人吗?”

    蔡殿道:“来人,出兵,统统把他们抓回来!”

    杨奕道:“蔡大人,还是小心为妙,万一这是他们设下的圈套如何是好!再说他们都是骑兵,来去如风,兵法上讲——”

    蔡殿摆手道:“二位不用再劝,就算李闵小儿亲自来了,我也不怕他。他用骑兵,我就没骑兵嘛!传令,叫蔡用带上他的人,给我把他们捉回来!”

    令传下去,营门大开,一支骑兵冲了出去。李闵军一见营门大开便丢下车跑了。

    蔡殿得意道:“二位先生,在下的这支人马如何?”

    杨奕道:“似乎都是河西名马。不简单,不简单!”

    顾建章道:“即使襄阳王在时也没有这么一支人马。”

    蔡殿有点尴尬道:“自从见识了李闵的军队后,我特意让人去羌人那里收罗名马,又花得金招募骑手,近日才像点样子。”转头朝从将道:“以前还以为李闵有多厉害,原来只是仗着手里有只骑兵而已,如今我们也有一支骑兵劲旅,就不怕他了!大家静等好消息就是了,来回帐,上酒!与诸公同贺!”

    顾建章杨奕及众将回到中军帐里,饮了两杯酒,探马便来回报。一员在坐在荆州将军举杯笑道:“敬蔡大人旗开得胜,骑军再立新功!”

    蔡殿笑着举起杯呡了一小口。

    探马急声报道:“报大人,蔡将军出兵遇伏不幸阵亡!”

    “什么!”蔡殿手一抖,酒撒到了衣服上,放下酒杯,抖了抖衣服道:“怎么回事!”

    探马道:“败兵回报说,敌军引蔡将军探入密林,突然路边杀出铁甲兵。我军慌乱这间被杀大半。”

    杨奕道:“铁甲兵?”

    这句话一出口,荆州旧将个个都低下了头。李闵怎么会有铁甲兵?还不是从荆州代出去的人马。蔡殿会不会打气撒到他们身上,又有谁说的准?

    顾建章摇扇道:“听说李闵精于制铁,打出来的刀锋利异常,擒拿李愣之时,刀的锋利大家见识了。如今又见识了陆浑甲。等擒住李闵之时蔡大人倒是可以让他去打铁,做些好的家具出来,也算物尽其用。”

    蔡殿笑道:“对,对,物尽其用。李闵小儿诡计多端又如何?我以堂堂之师足以与之匹敌。”

    帐散之后,顾建章并没有走。

    蔡殿叹了口气道:“没想到李闵来的这么快,新野八成也被他占去了,粮道被截,我军只有撤兵回襄阳去了。”

    顾建章道:“蔡大人,杨大人,咱们先去看个人,再做打算不迟。”

    蔡殿道:“李闵的信使?”

    顾建章遥头道:“确实是个信使,不过不是李闵派来的。”

    杨奕道:“是南阳派来的?”

    顾建章道:“与南阳有点关系。他有点特殊,我没动用军中的人。说话的功夫,三个人来到营中的偏僻处。蔡殿杨奕的心也提了起来。

    顾建章用扇遥指道:“二位不要多想。安排在这里,只因为这个人有点特殊。”

    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只见一圈壕沟里有个大帐篷。两个仆人打扮的人用手巾包住口鼻远离帐篷站着,他们见顾建章来了,立马跑过来。

    顾建章见他们跑过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道:“医生要来过了?”

    壕沟对面一个人道:“来过了,他们说是确实是瘟症。”

    蔡殿杨奕听到这个词,大惊失色,连退数步。

    蔡殿指着那顶帐篷道:“顾大人!你,你这是何意!”

    顾建章道:“一个从南阳城里出来的人,来的时候还能走路。我的一个下人看出他似乎得了瘟病,所以我叫人先将他隔离起来。叫医生给他看病。”

    杨奕道:“南阳城里有瘟病发生!”

    蔡殿两眼一亮道:“真是天助我也!”

    杨奕道:“要是如此,我军就可能集中人马对付李闵。”

    顾建章道:“非也,非也。我带二位来这里,就是想劝说二位放弃围困南阳城。”

    杨奕道:“这是为何?”

    顾建章道:“可将李愣送到此处住上两日,再送往李闵大营。”

    蔡殿道:“就算病不死李闵,也能将其兵力消耗大半。没了兵李闵不过是个匹夫!”

    杨奕急道:“不可!正所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如此阴险之策,万不可用!”

    蔡殿笑道:“杨先生过于迂腐了。两军交战只要能胜,什么计策不可使?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一会儿就送李愣过来。”

    杨奕拦住蔡顾二人道:“万万不可。即便两军相争,终归大家是要活下去。若用如此之计,岂不成了不可解的仇怨,更何况瘟疫传播,不知道有会使多少无辜百姓丧命,失去亲人!”

    蔡殿道:“杨先生!为了大局,些许百姓做出牺牲也是再所难免。”

    杨奕双眉一挑道:“蔡大人!你说的大局又是何人!难道就是为了你一人的目的让别人牺牲!”

    蔡殿被说的两颊胀红,额头流汗,指着杨奕说不出话来。

    顾建章道:“蔡大人所言极是。杨大人就不要再讲了。出此下策也是为了天下士家,为了天下人。他们会被后人记得敬仰的!”

    杨奕哼了声道:“顾先生,人称您是江左麒麟,今日一见,原来是个为达目的不则手段的匹夫!”

    顾建章阴沉着脸道:“杨先生,看在杨司徒和你父的面上,我不与你计较。”

    杨奕拱手道:“道不同都不相为谋,告辞!”

    顾建章看着他道:“杨先生要往何处去!”

    两个顾建章的侍卫上前将杨奕挡住。

    杨奕转回头道:“顾先生,你这是何意!连我也想杀吗?”

    顾建章向蔡殿道:“蔡大人,你看这个时候杨先生离开是不是不大合适?”

    蔡殿沉着脸点点头,挥手道:“请杨大人休息。外边不太平,就不要乱走动了!”

    蔡殿的侍卫冲上去扳住杨奕的胳膊,杨奕挣扎喊道:“顾建章枉你被人称江左麒麟,不仁不义,不仁不义!蔡殿——”

    蔡殿侍卫一人手刀切在杨奕的脖子上。杨奕耷拉下脑袋晕了过去。

    蔡殿哼了声,“杨司徒怎么派了这么个不识时务的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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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仪昂首站在新野的府衙大堂上,正坐上坐着李闵,两旁是对他怒目而视的将军,只要一声令下,这些人足以将他砍成肉酱。

    李闵将信放到桌上道:“新野城现在在我的手中,你们不会得到半粒粮食。”

    费仪道:“有我们一口吃的,自然有李愣将军的一口吃的。李都督截了我们的粮路,我们没吃的,李愣将军自然也没有吃的。”

    “大胆!”边上一将怒吼道,抽也长刀,架在费仪的脖子上。

    费仪面不改色,看着那将只是冷笑。

    李闵道:“退下!”

    那员将收了刀,盯着费仪退回本列。

    李闵道:“看名字,你是费家的族人?”

    费仪道:“这与将军无关。”

    李闵道:“可惜诸葛世绩不在,不然你们倒可以叙叙旧。费仪先生现居何职,怎么上次来没见过你?”

    费仪道:“在下本在蜀中为官,大乱后只得回乡。李将军您对蔡大人的提议感得如何?”

    李闵看看众将道:“蔡殿要用李愣的命换汉水以西的荆州之地。”

    众将看向李闵。

    李闵笑道:“我李闵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费仪心里暗笑,果然是个寒门草莽之徒。

    李闵话风一转,笑道:“这个买卖我看不亏,别说用半个荆州换员上将,就算是整个荆州都算不了什么。只是——”李闵看向费仪道:“费先生可有意到我陆浑来就职?”

    费仪没反应过来,愣了个。

    李闵笑道:“陆浑的大门永远向费大人打开。回去告诉蔡殿放了李愣,我放你们过去。”

    费仪迟疑道:“都督,非是在下多心。不如——”

    李闵道:“军中行事,不要婆婆妈妈。你放我的人,我放你们过去。信不过就算了。要敢伤害李愣,你知道后果的。”

    数日之后,新野城下使来一辆马车,远处隐隐约约跟着支军队,大旗飘摆看不清有多少人马。

    李闵带着两千骑兵在城下列队,庞阿洪的一千骑兵列在城东。

    费仪骑着马过来,拱手道:“李愣将军在马车里。”

    车帘一挑,露出李愣。

    李愣面色蜡黄神色激动,猛咳几声,用沙哑的声音道:“少主,奴才不值得,不值啊!”

    李闵远远的看了眼,没上前,道:“留下马车,你们可以过去了。”

    费仪绕过马车,往本阵去了。

    来喜跟在李闵身边,小声道:“少主,他怎么绕着车走,别是他们有车里安了什么机关?不如让小人先去看看!”

    李闵点点头。

    来喜打马过去,看了一眼,转身就跑。

    李闵见他慌慌张张,知道必有怪事。

    来喜道:“都督不好了,是疫病!”

    李闵不解道:“什么癔病?”

    来喜道:“是瘟疫!”

    “什么!”李闵吃了一惊,边上的将士吓得连连后退,战马嘶鸣,引得庞阿洪的军阵都动了起来。

    李闵军一动,荆州兵停下来。费仪打马过来道:“李都督可要失言?!”

    苍啷一声,李闵抽刀,指向费仪道:“无耻狗贼!自称士人却做如此无耻之事!”

    费仪脸一下子就白了,“李,李都督这是何意?”

    李闵道:“李愣身患何症!”

    费仪道:“李愣将军数日不吃东西,他——”

    来喜道:“少主,我没看错。在老家的时候看见的那些得了疫病的人都是李都督的样子!”

    李闵上前一脚,将费仪踢倒,两个侍卫过来绑了。李闵对来喜道:“来喜,你带两个人看住马车,不能让别人接处,你们也要不得靠近。”

    “喏!”来喜带着十几个亲卫护住马车。

    李闵道:“击鼓!”

    鼓声响起,马三福摔领的军队冲向荆州兵。荆州兵早有了防备。马三福带队略阵而去。

    李闵引骑兵直冲而去,荆州兵泼水役的箭雨扑过来。李闵喝道:“弩!”

    陆浑骑兵纷纷拿出弩对空射击。他们的弩都是事先备好的,比步弩还要强三分,加上马的冲击力,箭雨的力道比平常的更大了。荆州军扑倒很多人。阵角晃动,他们身后的督队官拎着刀大叫勉强守住。荆州军的弩箭一拔接一拔的落下来。虽然李闵带着的前锋骑兵都穿了甲,可为了快速,他们的马都没穿甲,所以有不少骑兵的马都被射倒,骑兵滚落到地上。李闵挽槊躬腰转眼就冲到了荆州军的前面。

    这时候荆州军正忙着转阵,后面的枪长向前,前面的弩兵向后,中间还有许多刀盾兵乱撞不知倒是向前还是向后。

    李闵冲上去槊头频点,点出朵朵血花,跟着他冲过来的甲骑兵破开荆州军阵,甲骑兵后面的人用马弓不停射击,荆州军被射死刺死撞死无数,大部分转身便跑,这就扰乱了后面的军队。几个督队官带着人如同礁石企图阻挡。李闵提马向前,刺死两个,这下连督队官都跑了。荆州军大乱,如同块肥肉摊在李闵的面前。李闵下令以小队为单位驱赶荆州军。马三福的部队也杀了过来,与李闵部一横一竖将荆州军击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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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敝看了眼还穿着血衣的马衷。

    自从被俘,马衷就一直穿着这身衣服。

    张敝走上前,施礼道:“陛下,马上就要入邺城了,你看是不是换一身衣服?请陛下放心,等清洗干净之后一定给您送回来。”

    马衷道;“这上面染的是忠臣之血,天下没有比这件衣服更干净的衣服了。张大人,你认为它还用洗吗?”

    张敝惭愧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