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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六章 结盟

    第二三六章结盟

    “慕容最强却远在辽东,拓跋最近与杨浚有仇难解。宇文远在漠北。段氏自保不足。”

    敬延寿道:“李闵死了对谁最有利?”

    “李闵独霸陆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敬延寿道:“会不会是桓家?”

    敬炅摇了摇头,“桓家不会这么傻。用一个出族的女子换一个能战的将军,是个合算的买卖。”

    敬延寿道:“那会是谁?难道是琅琊王?”

    敬炅道:“你是说琅琊王已经对荆州下手了?”

    敬延寿道:“江水天险,怎么可能没有荆州?”

    两个人说话,并没注意到墙角正蹲着个人。敬延寿的院子不能随意进,有犯者被必杀,所以这个人不敢声张,只想着办完自己的事就走,不惊动任何人。当他们提到李闵已经死了的时候,这个人惊恐的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后面的话她三句听不进两句,小心翼翼转身出了小院。

    “云雪!你怎么在这里!”大壮按着刀走过来。

    云雪强挤出笑容道:“我,我是来找狗的。”边说边举了举怀里的小狗。

    大壮上前扫了扫小狗的头,笑道:“要是阿瓜要就好,他可是养狗的好手。”

    “是啊,是啊。大壮哥。我先回小姐那儿去了。”

    大壮左右看看道:“以后可不能乱跑了,少主的院子可不能随便进。”

    云雪赶紧点点头,飞快地跑回了敬玫儿住的地方。自从上次河桥大战后敬玫儿就住在自己的小院里一步也不出去,她就那些死尸吓到了,望也望不到头的尸体躺在地上,河里全是人。士兵砍脑袋的时候一点都不犹豫。敬玫儿这才发现战争如此可怕。

    云雪一头撞到云晴身上,云晴手一抖,碗提到了地上。

    云晴怒道:“你怎么回事!”

    云雪扔了狗,抓住云晴道;“姐,姐,不好了,死了死了!”

    云晴道:“谁死了?”

    云雪道:“李闵!”

    嘡一声。

    云晴云雪寻声看去,只见敬玫儿站在门边上,正往下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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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殿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陆浑出檄文声言,敬家刺杀李闵到其重伤,李闵决定兴兵讨伐,不但陆浑所有的兵都要带上,带南阳四周的人都要带上。这下南阳城空虚,蔡殿可不战而来,原来想着派说客,现在全都省了。见徐弱走进来,蔡殿笑道:“殿下真是鸿福齐天!你看看这个。”

    徐弱道;“李闵没死?”

    “不是更好?徐先生果然算无遗策!”

    “不可能,那种毒药试过很多次,没人能活下来。”

    蔡殿道:“李闵没受伤?”

    “探子亲眼所见,不可能。”

    蔡殿道:“那就是李闵的部属故弄玄虚。”

    “他们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不要紧,只要能拿回南阳,管他们为什么。”

    徐弱道:“还是再看一看。”

    蔡殿按下性子道:“也好,等陆浑大军出征,一切就都明白了。”

    数日之后传回消息,陆浑大军出征,直奔东都而去。

    蔡殿道:“原来如此,他们只是想利用李闵余下的势力替自己某个好出路。传令,明日出兵!”

    为了此日,蔡殿不知道已经做了多少准备。

    徐弱皱着眉道:“我总觉着那里不对。”

    蔡殿笑道:“徐大人,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好了。李闵的军队已经北去,就算有圈套又能如果。”

    徐弱道:“还是小心为上!”

    蔡殿不在意地笑了笑。

    二日天明,荆州大军集结。汉水之上旗连旗橹连橹排满了战船。岸边是五万步军,这些是荆州军的精华。蔡殿头顶金盔身扮金甲,阳光之下耀人二目。四周尽是铁甲兵,一排排一层层横平竖直剑戟生寒,猎猎战旗随飞展,阵阵战鼓动心肝。左边是一千骑兵,骑的都是凉州宝马,威风凛凛有摧城破塞之势。右边是两千轻步兵,征自五溪蛮人,宽带束发紧衣短打,拿刀执盾,杀气百步挟掠境扫除之气。再往外看,百人一排,百排一阵,数个方阵森然而立直到天边。

    蔡殿对边上依旧文士打扮的徐弱笑道:“徐先生,以为我军强否?”

    徐弱捻须道:“没想到荆州竟有如此强卒劲旅。”

    蔡殿高声传令:“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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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庄团结堡是李闵入主汉水东岸之后建起的集军政一体的堡垒。襄阳方向的军队一集结,孙庄附近十几个村的百姓便都聚到了堡里寻求庇护。常言道,过兵如过匪,当襄阳军登岸的消息传回来开始堡里的百姓就陷入了极端的恐惧当中,在堡长孙老贵的带令下日夜不停地给堡墙加高加厚,又在堡外挖了三道两人深的壕沟。当襄阳军探马出现在堡外时,一切工作都停下来。堡里青壮都上了堡墙,等待着襄阳军大部队的到来。

    这日,一骑驰来。马上人停在壕沟外高声道:“请城主答话!”

    孙老贵扶着垛口看过去,见马上人留着长须看不清面目,宽衣大袖似乎是个文士,“你是何人!”

    那人道:“在下费德,受署理荆州刺史府事蔡大人所托来见堡主。”

    孙老贵边上的青年道:“爹,那小子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孙老贵想了想,对那人道:“既然如此,请你稍等!”

    站在边上的青年急了,“爹!不能降啊!”

    站在边上的中年人道:“虎子,李都督都没了,咱们还替谁守城?叫我看——”不等他把话说完,叫虎子的青年上前一脚,将中年人踢倒在地。

    虎子怒道:“李都督只是受了伤!姬从发,你他马地要是再乱说,老子弄死你!”

    中年人大怒本想冲上去打两拳,可见两三个青年聚到虎子的身后,便不敢再多说别的,只是道:“团结堡的堡主是孙老哥。孙老哥,你说怎么办!”

    孙老贵阴沉着脸道:“我还没死呢!都没听到我的话吗!把他给我带过来!”

    两个土兵答应一声,出堡将费德带回来。

    费德昂着头道:“你就是堡主?”

    孙老贵拱手道:“在下姓孙。”

    费德左右看看,道:“蔡大人有好生之德,投降可免死!”

    “你说什么!”孙虎子从别上跳出来,手里的提着刀。

    费德大骇,连退数步,喊道:“你要做什么!”

    “退下!”孙老贵喝道。

    “爹!”孙老虎叫道。

    孙老贵两眼一噔,道:“都愣什么,还不快把这小子拉下去!”

    众人拉着孙虎子走了。

    孙老贵上前赔礼道:“那小子就是这么个性子,让费大人受惊了!”

    费德理了理衣服,做出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道:“年青人好冲动,可以理解。不过堡主手里可有握着不少人命,不能冲动啊!”

    孙老贵道:“是,是是,费大人说的对。不过您也看到了,堡里头有不少人还有意见。您是不是容我安排安排?”

    费德道:“你要几日?”

    孙老贵道:“堡里人杂,没有十日怕是不行。”

    费德摇头道:“没有十日,只有三日。今天下午大军便到。”

    孙老贵道:“从明日算起。”

    费德哼了声道:“那就从明日算起!”

    襄阳大军开到团结堡下,围着堡扎营。一眼望不到头的大营就像块大石头压在堡里人的心上。

    第一天没等到回信,第二天没等到回信,第三天还没得到回信。蔡殿大怒,那个姓孙的明显不是在耍他玩,一声令下,四面合攻。区区一座土堡能有会抵抗能力?包括蔡殿徐弱在内的很多人都想错了。这座土堡十分难打,从早上一直打到晚上都没打下来。

    徐弱道:“蔡兄,不如绕过去。”

    蔡殿暗想,区区一个土堡都拿不下来,面子上怎么过得去,让别人怎么看他,会不会说他无能?

    蔡殿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攻下土堡。

    夜里收兵回营。

    土墙根上出显一个小沿洞,从洞里出来十几个提刀汉子。他们出了洞直奔蔡殿大营而去。

    可能是没人把这座团结堡看在眼里,襄阳大营的警备十分松懈连木栅栏都没设。那十几个人摸到营里,径直放起火来。

    蔡殿夜里喝了两口闷酒,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人从床上拉下来。迷迷糊糊的出了帐篷,只见火光燎天。蔡殿打个激灵,立马明白发生了什么。暗想,一定是李闵没死,使了个**阵。想及此处蔡殿冒了一身的冷汗,连滚带爬站起来,踩着下人的背上了马,急打马鞭,拼命的向外跑。

    徐弱光着脚从帐篷里跑出为,见几个下人牵马过来,问道:“发生何事?”

    下人道:“有人截营都说是李闵没死!先生快走!”下人们推徐弱上马。

    徐弱听了他们的话三魂没了两魂,打马便走,刚走几步,徐弱便打住马道:“不对!不对!”

    下人急道:“先生快走!”

    徐弱二眉一立道:“走什么走!找蔡殿去!”

    到哪里去找蔡殿,他早就没人影了。襄阳兵将乱作一团,徐弱冲进蔡殿大帐,拿了兵符令箭又找到几个中军大将,这才略微安定住中军。之后叫人分别安抚各军。

    其实并没有李闵军截营,只是夜里襄阳军自相残杀践踏死者无数。蔡殿也不见了人影,众将推举徐弱为主帅,大家都说要撤兵回襄阳,徐弱不同意。徐弱传令,一面叫人寻找蔡殿,一面修建营盘。数日之后,终于找到蔡殿。蔡殿跑出营后,辨不清方向,只顺着汉水走,希望能找条小船渡河回襄阳,他出征之前已经下令汉水之上不得有百姓民船,所以他找了一路都没找到船,就在这个时候襄阳军的探子把他找到,带了回来。

    当蔡殿走见中军大帐,见徐弱坐在主位上的时候,心里翻了几翻,正想给徐弱施礼求个生路,没想到徐弱先走了出来,拉着蔡殿的手道:“蔡兄,你真是让人担心。快请上坐!”

    蔡殿怎么可能同意,连忙推辞。

    徐弱执意不肯,蔡殿见到言词真切,军中各将又都推举他,于是坐了上去,先感叹一翻,继而发誓必要平灭对面的土堡。徐弱几次欲言,可都咽了回去。帐散之后,徐弱和蔡殿客气了两句,转回自己帐篷,闷闷不乐。跟着他的小书童走进帐篷,将茶水放到桌上。

    徐弱见他两眉紧锁,便笑道:“你个小人还有愁事?”

    小书童道:“小人也是人,怎么会没有愁事。不过小人不是为自己愁是为先生愁。”

    “这话怎么讲?”

    小书童道:“营里都说先生比蔡大人强。可蔡大人一回来您就将兵权交了回去,这叫大家很失望,有的说这一次怕是回不去襄阳了。”

    徐弱哼了声,道:“你还学会说谎话了!是谁教你的!”

    小书童见徐弱真生气了,便胆怯起来,连忙说自己没说假话,营中士兵都这么讲,他们还说本以为李闵死了,一定可以拿下南阳,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土堡就这么难打,这回一定也不成功。

    徐弱语气缓和下来,道:“依你看,军中士气如何?”

    小书童看了徐弱一眼没敢张口。

    徐弱道:“你尽管说,我不罚你。”

    小书童道:“先生主令之时士气还好。先生交令之后士气不好了。”

    小书童见徐弱低头不语,便道:“先生,大家都支持您,您为什么不要将军权交回去?”

    徐弱叹道:“你知道什么,荆州军一时被困,所以选我为主。可他们都是本地人,粮饷又依仗蔡家,你说这个军权我怎么可能拿得信。”说罢从手边的小箱里拿出一封信。小书童只认识信封上的杨字。

    徐弱道:“看来杨兄说的没错。这个地方我也不能久留了。”

    小书童不解道:“先生要走?”

    徐弱道:“这个不用你管,小心做事,千万别让外人知道。”

    小书童点头道:“先生放心小人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不知道。”

    当蔡殿得知徐弱要走的时候,先是吃了一惊,继而松快下来,简单地挽留了两句,便放徐弱走了。

    汉水之上一叶小舟,岸上十几骑,蔡殿拱手道:“徐兄一路走好!”小舟渐渐消失在白茫茫的水雾里,压在蔡殿心里多少天的石头终于掀开了。带马转身,道;“回营。”

    孙庄团结堡外的壕沟全数被填平。十里八乡见不到一个人影,所以这件工作只有荆州兵自己干了。填平了壕沟之后,比墙还高的攻城车就有十几辆,边上还有数不尽的云梯。从营里冲出来的荆州兵更是望也望不到头。土墙上的守兵没有腿不颤的。

    孙老贵提着刀,“怕什么!他们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按我说的办!”

    “喏!”孙虎子带头叫到。望着巨大的攻城车开过来,要说不害怕那都是骗人的。

    蔡殿站在望楼上,得意地看着攻城车缓缓靠近城墙,道:“无知乡民,城破之后必让他们知道厉害!怎么不动了!”

    几辆攻城车微微一晃便不动了,继而所有的车都不动了,土城上向攻城车射火箭,不大一会攻城车就着了起来,原本攻城车上是要钉兽皮的,可是仓促之下能制做出如此多的攻城车已经是奇迹了,那里找那么多的兽皮去,于是工匠们辛苦打造出来的攻城车就悲剧了,望着燃燃大火。蔡殿愤怒道:“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边上众人谁敢回答。

    城头上,虎子兴奋地大叫,“早就料到你们会用这一手,陷坑就是给你们准备的!”

    孙老贵拍了虎子脑袋一下道:“开打了,小心点!”

    “唉!”孙虎子答应一声,同时看到数不清的襄阳兵冲到了城墙下。

    孙虎子见人差不多了,大叫一声,“放!”

    整锅整锅的金汁一倾而下,裹着臭味的滚烫金汁浇下去,登时响起一片惨叫声。孙虎子还从没听到过这样的叫声,不过他来不及细想。敌人的云梯架了上来,密密麻麻的排在垛口边上。城墙上,两个人抱着一个长杆,顶着云梯往外推,惨叫声过后又是一架云梯搭上来。他们又是一推,落下去的人就像雨滴落到水里,掀起圈涟漪,然后立马消息,又有云梯架上来,又有人往上爬。终于几条荆州军的士兵跃上城墙。

    孙虎子又惊又喜,提刀冲了上去,对方功夫不差,连连避过孙虎子的长刀。

    孙虎子大怒,叫声“让开!”他要独斗对方,这时一枪从边上刺过来,枪来的又快又猛,直接对方刺落到城下。孙虎子骂了两声,回头一看竟是他爹孙老贵。

    孙老贵道:“这是打仗!”说罢就指挥防御去了。

    城头上的士兵开始有人倒下,一个两个三个。孙虎子见平日里的好兄弟倒下,两眼都红了,但凡有冲上城的荆州兵,孙虎子冲上去便是一刀,他自己都记不清砍了多少脑袋和胳膊。

    夕阳西下,染红了雪白的云彩。荆州大营里响起了金声。孙虎子摊倒在城墙上,看到平是的好友脑浆流了一地,死尸倒在地上,他突然哭了起来。孙老贵上前一脚,道:“等老子死了你再哭!”

    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闯进了蔡殿的寝帐。

    蔡殿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叫他,猛然的打个激灵,跳起来道:“又有人截营!”

    “大人!陆浑来的急信!”

    蔡殿松了口气,坐到床上,揉了揉眼睛道:“拿过来。”

    下人点上灯,端着站到蔡殿身边。

    蔡殿只看了一眼就跳起来,打边上的下人撞得差点倒了,灯油溅出去一半还多。下人正要叫人收拾,蔡殿一把夺过灯来,对着信看,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传令,退兵,传令退兵!”

    一夜喧闹,太阳出来之后,荆州军大营已经有去营空。孙虎子看着余烟袅袅的大营,有点傻了,看向孙老贵道:“爹,这是咋回事?”

    孙老贵抓抓头发,两眼一亮,道:“是都督!一定是都督来了!一定是都督来了!”

    孙虎子吃惊道:“都督来了?都督没死!”

    孙老贵踹了孙虎子一脚道:“都督是天星下凡!”

    孙虎子坐在地上大笑。

    荆州兵都快哭了。他们望着时隐时现的陆浑军大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不便出现了“李”字旗,还出现了“敬”字旗。天下打“敬”字旗的还能有谁?当然是青兖采访使敬炅的敬家,敬家骑兵的威名有谁不知,看看青兖两州的情况就知道了,那里没谁能跳得过这支骑兵的追杀,现在两只精锐都逼到这里,荆州兵也只有指望渡船快一点把他们都载过去。

    蔡殿为稳住军心,留在东岸,这才让几万人马安定下来。可是在东岸的每时每记刻他都提着心,别人被捉到大不了投降,自己被捉到投降的机会都没有。李闵会不会已经知道是自己安排人刺杀他的?

    “那是什么!”荆州军突然慌乱起来。

    蔡殿顺着众人望着的方向看去,只见上游横江漂个道黑线,等略近了发现是排船。李闵想到打场水战吗?蔡殿隐有些兴奋。陆战他是打不过李闵,可水战是荆州军的强项。可当蔡殿想要与水军都督交换意见的时候,发现水军都督脸色发白。蔡殿意识到不好。水军都督急令几只轻小战船冲出去拦住对方。

    蔡殿急道:“发生什么了?”

    水军都督道:“是火船。”

    蔡殿大惊,真要是让火船冲来的荆州军的战船都被焚毁,自己这些人就都成了李闵的俘虏了!蓼殿催促水军都督多派战船。水军都督根本没理他。众人紧盯着那几只轻快的荆州军战船冲过去,希望他们能起到作用。

    快船靠近了,突然其中几只拼了命的往回跑。李军战船腾地着了起来,将没来得及跑的荆州军战船抱了几起来。

    水军都督吃惊道:“铁,铁锁连舟!”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几步跳到渡船上,大叫开船。

    三五条船一线的火排顺江而下,它们后头又出现一支船队。

    荆州兵都反应过来,纷纷抢着上船。许多战船翻覆。落水的人,抢着上船的人都在汉水之中,江面如同下了饺子汤锅。

    远处一南一北两支骑兵冲了过来。一面“李”字大旗,一面“敬”字大旗。荆州看了更是胆寒,与其死在铁蹄之下,不如跳到汉水里,游过江去还有一线生机,那些外层的士兵见逃也逃不了干脆跪倒在地听天由命了。

    两支骑兵冲到荆州军阵中,那些投降的不管,直奔着江边的渡口而去。那些幸免于难的荆州兵发现带着两支骑兵的竟然是两个女将。

    “李”字旗下女将身披红漆甲系领红战袍头带红漆盔,脑后一朵斗大的红缨,手中短槊,坐下红马好似火炭一般。

    “敬”字旗下女将身披黄漆甲系领百花袍头带红绢帕手中双刀,坐下黄骠马。

    两人冲出荆州军中,真似虎入群羊。荆州兵人挤人一半以上的人都到了水里。这里一阵鼓响正对着汉水冲来一支人马,为首大将头带银盔身扮鎏银鱼鳞甲,掩心镜射寒光,勒甲绦红黄两色,手中长槊出寒烟,坐下白龙马嘶鸣咆哮如同龙入海。

    左手边一将,坐下马比骆驼小不了多少,人高过丈头顶狮子铜盔一只黑缨飘散,身扮副铁锁连环甲,系领黑战袍,手里一对娃面铜锤,背后左右插着两把鎏金把长刀,中间是扞红焰战旗。

    右手边一将头带铁笠身披铁甲,罩领露单肩黑战袍手中杆长槊比别人的长出一半粗出一圈,不怒不笑自然的百步煞气,坐下棕色战马额上有个明月记。

    铁骑兵紧随三骑之后,一骑执旗冲出,略阵高声道:“都督有令,降者免死!”另一骑冲出喊着同样的话,两骑一左一右略阵而去。“李”“敬”两支骑兵对冲阵位,缓下步伐,与中间那支人马三面合围,缓缓逼向荆州兵中心。

    荆州兵看看沸腾的汉水,看看缓缓押来的骑兵,纷纷扔了兵器跪到在地。江边的士兵爬上岸跟着跪到一边。

    蔡殿在船上,望见那员披银甲的战将,喃喃道:“果然没死,果然没死!”他正在出神,船突然猛烈的摇晃起来。蔡殿反应过来,听见有人大喊——活捉蔡殿者赏金千两,提头报赏者赏金百两!

    蔡殿听了,顿时出了身冷汗,看着在江边驰骋咆哮的骑兵,蔡殿猛抽出随身宝剑,咬牙道:“李闵!吾与汝之仇不共戴天!”他身边的人大惊抱住蔡殿往下按,急道:“大人快闭嘴!”

    蔡殿大怒,一个下贱的下人怎么敢这么跟自己说话!正想发怒,一看四周的情况怒气都变成了恐惧,数不清的人在游向自己的坐船,船边上的士兵抽刀乱砍却挡不住一披披游过来的士兵。蔡殿意识到,千两黄金足够这些在水里争命的人三代人有赏不尽的富贵足以让他们疯狂。要不下人的家都在蔡家,说不定现在他已经被人绑上了。他的坐船摇晃得越来越猛烈,护卫落入水中转眼就不见了。眼看着那群平日里他看都赖得看一眼的下贱人如同饿狼盯着猎物般盯着自己,一披一披的涌过来,蔡殿两腿发抖,自以为必死无疑,这时从下游冲来数只巨舟,舟上箭雨顷刻覆盖住了蔡殿坐船左边的江面,血花朵朵,总算让蔡殿喘了口气,抬眼看去,只见巨船上打着蔡字大旗。船头立着一人,年纪不大,软帕包头,披副两挡甲系领白战袍,腰悬长刀,身边几十个光着膀子的提刀大汉。

    蔡殿大喜,高声道:“叔灿救我!”

    那半高声道:“叔父安心,小侄这就来!”

    巨舟分做三队,左右两队沿岸而行,中间那队直奔蔡殿而去。

    李闵坐在马上,见巨船上架上大弩,便令众军向后退出弩箭射程之外,没能杀了蔡殿,李闵很不痛快,叫来糜子远,指着立在船上那将道:“那是何人?”

    糜子远手打凉棚看了两眼,道:“蔡家在军中没什么人,听说有个远房在夏口为将。或许是他。只是夏口离此很远,他怎么回来?听说这个远房蔡氏与襄阳蔡氏关系并不好,不知道他为何会来?”

    数排火船顺江而来,许多战船被引燃。

    打着“蔡”字旗的船队在接到蔡殿后并没有后退,数支战船从后驶出,它们的上头都带着巨大的木杆,靠近火船的时候木杆弹起,对着火船便是一下,火船登时被拍碎。它们后头的战船上飞出许多块石头,越过载着柏杆的战船砸到火船群里。如此攻击,约两刻钟的功夫,江上的火船便都给清理干净了。

    忽然一支大弩箭朝着李闵射来。阿瓜催马上前,只听嘡地一声,大弩箭被拍落在地。李愣道:“八牛弩,想不到他们能安到船上。”

    箭上绑着封信,李闵叫人拿过来,封上写道:夏口水军都督蔡庭章请李都督到汉水之上一会以决雌雄!

    阿瓜看不懂信上说的什么,便问李愣,李愣解释一便,把阿瓜气得大叫,打马冲向岸边,大叫道:“有本事上岸来!爷爷砸几个肉饼给你吃!”数只箭奔着阿瓜射去,阿瓜挥着双锤径直往前冲,李愣在后怎么叫他他都不回头。离船越近,箭雨越密,双锤上下翻飞。

    蔡殿哼了声道:“无知匹夫!冲到岸边又能如何!调转船头砸他两块石头,看他还能不能挡开。”没人理他,蔡殿心里气,却做不得声,眼看着阿瓜骑马冲过来。

    阿瓜左手锤继续挡箭,右手锤被抡了几圈,手一松,娃面铜锤如颗流星直奔蔡庭章的坐船而去,只见嗵地一声,在船舷上砸了个窟窿,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另一只铜锤飞过去,嗵地砸了第二个窟窿。阿瓜抽出双刀在岸边左右驰骋大叫让蔡庭章下船决斗。

    蔡庭章哼了声,笑道:“原来是个傻子!”众人看看阿瓜的样子都笑了起来。

    谁也没想到,这时候从李闵身边飞出一骑直冲而来。

    蔡殿大惊,连声叫士兵驾船快走,别被砸到,这船上李闵最恨的怕就是自己了。

    可船那有那么容易调头,再说这船上也没人听他的话。只见那骑飞来,骑士展弓搭箭,骑到岸边,箭已离弦,寒光一闪,嗵地一下钉到桅杆上。箭上有信,士兵取下递给蔡庭章,蔡殿凑过去看,见上满用血写道:“蔡殿小人枉为世家刀剑之仇必当后报”

    蔡殿打个颤。

    蔡庭章看了他一眼,轻飘飘地将信扔到水里,推手道:“李都督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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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路上一辆牛车缓缓向南而行,车上人虽是锦衣华服却破破烂烂,披头散发如同逃荒之人,车边十几骑,其中一骑上坐着个青年,穿着紫袍金带,脸上却没半点生气,低垂着马鞭,任由坐下马随人群向前走。眼看时到正午,这十几个的肚子都叫了起来。

    牛车上的人道:“皇弟,两天没吃东西,这眼看着就到河肉,歇一歇!”

    坐在马上的那个青年正是往日声振宇内的邺王。

    邺王仓皇南顾,身边只剩下这些人。他搭手向前瞭望,只见远处山腰上有座堡城,便道:“皇兄,前边有座堡城咱们可去那里歇息。”

    众人振奋精神,到了堡外却被拒之门外。

    邺王没办法,只得自己上前,高声道:“我是邺王,先生可开城门留我等歇一歇,待还都之后必有封赏!”

    城头上有个白胡子老者上下打量邺王道:“你果然是邺王。老朽见过你。”

    邺王松了口气,道:“既然如此,请老人家开门。”

    白胡子老头道:“你一个堂堂藩王,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邺王心里怒气横生,不过此时也只得忍耐,高声道:“陛下被叛贼所困,请老人家开门。”

    白胡子老头道:“陛下也在吗?”

    邺王回头看去。

    马衷站在牛车上。拉车的牛不安分地晃了下,险些把马衷晃到地上去。马衷站稳了,高声道:“正是朕”

    当邺王以为这回白胡子老头会开门的时候,白胡子老头却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陛下,不过这个年景百姓家里也没余粮啊,税粮小民可是一粒没少你们的!”

    邺王往下一沉。若是在平时,他早就挥鞭下令平灭此城,可眼下他手里就十几骑,说不定连这城堡里的土兵都打不过。只得哀求道:“老人家,陛下与小王多日未食,请您高抬贵手,等回都之后小心必当厚报!”

    白胡子老头笑道:“厚报不敢当,老朽只看现钱!”

    邺王道:“小王出来仓促,哪里有现钱!求老人家宽限宽限!”

    白胡子老头道:“这年月,粮就是命,能卖给你们粮已经是看在你家先祖宣帝爷的面上。若是不顾这个情面,只你两个这样将江山毁得如此不堪的人,一粒粮也不卖!”

    邺王羞愧难当,以袖遮面,退回来,对众人道:“你们谁带了钱,借一些出来,等回都之后加倍还你们!”

    马衷也道:“此时此刻正要同甘共苦,有钱的便拿出来。等回都之后朕十倍还与你们。”

    众骑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是个宦者拿出三吊钱,放到牛车上,默默退后。

    马衷拿着这三吊钱,眼泪差点落下来,抬头道:“你叫什么?”

    宦官道:“小人的师傅是蔡老公。”

    马衷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他的病如何了。皇弟,拿去换点吃的。”

    邺王咬了咬牙,向边上的侍卫一挥手。

    侍卫上前,拿了钱到城堡,换了几瓮粟米几盆熟饭一小坛腌菜。没有器皿,又去要了些陶盆瓦罐。马衷马颙和侍卫宦官们就坐到车边吃起来。城堡里又送来瓮混酒,说是那个老者送的。

    马衷与马颙哀声叹气地吃完了,将那几瓮粟米和瓦罐收拾好,启程继续向南。

    这一日,马衷望向前边的群山道:“皇弟,可是前边可是到了山陵?”

    马颙道:“正是。”

    马衷悲不自胜,翻身下车。

    “陛下!”众人忙跟了上去,马颙叹了口气,翻身下马,牵马跟上,马衷踉踉跄跄总算走到了陵前,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丢了,从人脱了鞋给马衷穿上,马衷三步一拜,边哭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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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渭阳抱着个罐子偷偷摸摸的跑过广场,正好被从殿里走出来的豫章王看到,豫章王叫道:“渭阳!”

    渭阳打了个颤连忙将抱在手里的罐子藏好,畏惧地看着她的豫章王叔走过来。

    豫章王笑道:“渭阳这又闯了什么祸?没关系,告诉皇叔,皇叔帮你解决了!”

    渭阳惊恐地摇衣袋道:“没,没,渭阳什么错也没犯。”

    豫章王见往日对自己十分亲近的可爱小姑娘如今如此畏惧自己,心里十分难过,笑道:“宫里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渭阳摇头道:“没有,没有!”

    豫章王道:“那你怀里抱的是什么?能让皇叔看看吗?”

    渭阳向后退了一眼,犹豫道:“是,是渭阳从厨房里借的一点蜜,真是借的,渭阳还给他们留了借条,渭阳以后都不吃蜜了——”

    豫章王怒道:“这些该死的奴才,他们欺负你!”

    渭阳连忙道:“不是,不是——”

    这时有十几个人跑过来,一见到豫章王就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豫章王沉着脸将他们叫过来,道:“渭阳吃一点蜜还要留借条,谁给你们这些狗奴才的胆子!”

    那十几个人立马跪倒在地,话也说不出来。

    渭阳连忙道:“皇叔,不是他们的错,是,是我要拿蜜给蔡老公吃。”

    “蔡公公?”

    渭阳道:“他病了,一直没好。以前渭阳病了吃点蜜就好了,所以渭阳想拿点蜜给他吃,可是他们说没有多余的,所以——”

    豫章王摸摸渭阳的头道:“以后想要什么直接向他们要不是了,别这样乱跑了,磕着碰着就不好了。”

    “知道了。”渭阳脸上出现了点往日的笑容。

    豫章王心里也松快了点。

    这时一个侍卫上前,在豫章王耳边小声道:“索黑将军已经找到陛下。正在回东都的路上。”

    豫章王心又沉了下去,道:“请杨司徒来议事。”

    侍卫退了下去。

    豫章王道:“皇叔还有事情,先走了,以后要是有人敢欺负渭阳,渭阳就来找皇叔收拾他!”

    渭阳点了点头。

    豫章王刚转身,渭阳便叫住他,吞吞吐吐道:“皇,皇叔,那个坏,坏,就是李闵现在怎么样了?”

    豫章王地看向渭阳,渭阳两颊绯红,豫章王笑道:“渭阳是个大姑娘!”

    渭阳跺脚道:“皇叔不是好人!渭阳再不理你了!”说罢抱着坛子转身就跑。

    看着渭阳欢快的背影,豫章王道:“以后渭阳想要什么你们就给什么,没有的就来找我。”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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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住!”两个秦兵抗着包拦住一辆牛车。

    车夫陪笑道:“军爷!”

    秦兵道:“拉的什么东西?”

    车帘掀开,跳出个黑袍汉子,叉手道;“二位,有什么事吗?”

    秦兵笑道:“你走远,老子看上的你的车了,快滚!”两个人将包袱往车上扔,发出嗵地一声。

    车主人与车夫对视一眼,后退两步。

    秦兵笑道:“行,总算碰上个识像的。”从怀里摸出个鎏金的钩子,扔给车主道:“这个赏你了!”说罢驾着车走了。等车影不见了,边上的躲着的路上纷纷出来投以或同情或幸灾乐祸或失望的表情。

    车主与车夫顺着大道走,车夫道:“黑哥,我都说了,你非要坐车进城。”

    车主道:“行了,下个月的经费多给你加一点。”

    车夫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两个人走到百乐楼门前,见楼门大开,裴家娘子敝着长衣坐在地上哭,怀里抱着他男人,也不知道是活是死。往店里看,乱七八糟如同刚遭了劫匪。

    车夫问个路人这是怎么回事,路人说刚才来了两个秦兵,把百乐楼给抢了。店主出自己是裴家人,秦兵怎么会管你是裴家还是谁家,一脚踢过去,店主倒在地上不知道死活。裴大娘子冲上去救没想到被个秦兵按到地上,要不是突然来了两个传令的,说不定大街上直接开演大戏了。

    车夫吃道:“还有这样的事!百乐楼不是裴家的产业吗?”

    路人笑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裴家!小兄弟,老哥劝你一句,赶紧走。东都是安静不下去了。”

    车主叉手道:“这位老哥,您这是何出此言?东都为大宋皇都,以前也弄过几次。还不至于如此。”

    路人道:“你愿听就听。听了算是我积了德。不听算你是你命该如此。”

    车主两个见路人背着包走了,车夫小声道:“黑哥,我没说假话。”

    这时两骑从城门处跑过来,掀起好大股烟尘。接着跑过来许多士兵,领头的高声道:“陛下还都!”路人纷纷回避。

    车主车夫两个躲到小巷里向外看。大街上走过去一支步骑混杂的部队,接着是辆大车,车上一人。

    车夫低声道:“黑哥,那就是皇帝?”

    车主道:“是。”他的注意力信中在紧跟在车边的一将。

    这时他们身后有一人低声道:“两位!”

    车主回头一看,竟是崔茂。

    崔茂一身平民打扮,朝他们两个招招手,然后隐身在小门里。

    车主两个跟着进了门,关好。

    崔茂道:“你是何人?”

    车夫道;“崔大人,这位是我们在东都的地下连络人。”

    车主道:“大人可以叫小人黑夫。”

    崔茂上下打量黑夫道:“以前见过?”

    黑夫道:“这不重要。”

    “柳姑娘为什么没来?”

    “乐夫人不希望她出来,所以都督吩咐小人来。”

    “你做得了主?”

    “这要看大人说的是什么事。”

    崔茂道:“跟我进来。”

    黑夫让车夫留在门外,然后跟着崔斌茂走进屋里。

    屋里很干净,只在地当中放了块席子,席子上放了个小桌,桌上放着水碗水壶。

    崔茂道:“李都督还好吗?”

    黑夫道:“都督很好。”

    “听说他遇刺了?”

    黑夫笑道:“想杀都督的有很多人。崔大人选的这个地方很独到。”

    崔茂道:“往前走就是乐大家的书画院,没人会想到我竟然还在这里接着。”

    黑夫淡淡地问了句,“大人是怕那个黑乌吗?”

    崔茂笑了笑道:“他?他现在已经顾不及咱们了。”说着从头发里取出个蜡丸递过去道:“这是东都附的山河形势图,是从职方司抄来的。”

    黑夫道:“原件毁了吗?”

    崔茂道:“盯上这个的不只是咱们。”

    “还有谁?”

    崔茂道:“我不是说过了,现在黑乌顾不及咱们。”

    黑夫道:“是谁?”

    崔茂道:“似乎是从北面来的。”

    “杨浚?”

    “更北面,像是鲜卑人,他们的发式很特别。”

    这里门被敲响了。

    崔茂刚想说话,便被黑夫按住了。

    门被推开,嗵地一声,车夫倒了地来。门口站着个黑衣人。

    “黑乌——”黑夫咬着牙道。

    黑乌笑道:“别紧张,我只是来和你们做个生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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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妹,你真在这里!”敬延寿叹了口气道。

    敬玫儿刚蹬进大帐便滞住了,脸上混合着喜悦惊恐失落畏惧一系列复杂的表情。

    李闵牵着她的手进来。

    敬延寿道:“李闵,你这样做,很让我想现在就杀了你!”

    李闵道:“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敬延寿打量李闵道:“听说你遇刺了?”

    李闵道:“一点小伤。”

    “看出来了,刺客怎么就没刺中!”

    李闵拍拍敬玫儿的手道:“给你大哥倒杯水。”

    敬延寿给自己倒了一杯,摆手道:“算了,玫儿的水可不好喝,说不定又要找我这个当大哥的要什么。这下好了,以后她有什么事就找你。”

    “大哥!”敬玫儿两颊绯红。

    “小姐,点心弄好了,小姐呢?”云雪掀帘而入,一见敬延寿,两眼就直了,“少,少主!”

    敬延寿板起脸,道:“撺掇玫儿出逃,你说我该如何惩罚你!”

    “哥!”敬玫儿跑过去,将云雪手里的点心盒放到敬延寿手边的桌上,道:“刚做的点心,便宜你了。你跟他谈!我出去了!”敬玫儿拉着云雪一溜烟地走了。

    李闵道:“你看到了,她在我这儿过的很好。”

    敬延寿道:“听说这里前一阵闹过疫病?”

    “都过去了。”

    “我看见城边上那个大墓。边的地方看不到。笼络人心你很有一套。看来南阳姓李了。”

    李闵道:“要是兖州也来这么一下,兖州也会姓敬。”

    敬延寿笑道:“我二叔不一定有这样的勇气。天下能把百姓看得这么重的除了你李闵还真没见过第二个。”

    “我说的不是敬大人,是你。”

    李闵坐到敬延寿边上的椅子,道:“这水如何?”

    “又香又甜。”

    “茶里加了蜜和花。”

    “还真新鲜。”

    “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事业。”

    敬延寿喝着茶。

    李闵道:“我知道,你现在很想杀了我。”

    敬延寿放下杯子道;“你很了解我。”

    李闵道:“很多事情你我都没办法。”

    “你想和解?”

    李闵摇摇头道:“处在咱们这个位置上,除非有一个肯低下头,不然没解,打到死为止。”

    “真遗憾。”

    李闵道:“但这之前,还可以是朋友。”

    “怎么讲?”敬延寿有些不安了。

    李闵道:“青兖二州地域广大,霸王之资,敬将军就没想过?”

    敬延寿站起来,坐到对面,道:“李都督说笑了。兖青采访使是我二叔。”

    李闵拿着杯坐过去,将杯放到他面前道:“我说过,天下是年青人的天下,你叔叔年纪大了,应该让有为少年多施展拳脚。别的不说,要是听你的,王弥一伙早就被灭了。还容他们到今天?!”说着击了三掌。

    敬延寿大惊几乎要跳起来,手按着配刀把。

    李闵道:“大舅哥稍安勿躁。”

    军士们推了几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进来。

    李闵道:“我答应过玫儿,要将那些伤害过你奶奶的人都抓住。”

    敬延寿道:“他们就是那群人贩子?”

    李闵按住一个人的脑袋,将他嘴里的布掏出来,道:“敬兄自己问。”

    那人磕头如小鸡啄米,哭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都是他们上的,小人没上都啊!将军饶命!”

    敬延寿两眼通红,抽出长刀上去便是一个,那人惨叫一声血喷了敬延寿一身,敬延寿将刀一拧退后一步。

    边上余下的那几个脸色煞白,僵立不动,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在求饶。

    几个侍卫冲进来。李闵挥手让他们退出去,大舅哥,是不是留两个回去给你二叔看看?

    敬玫儿冲进来,看见敬延寿的样子,尖叫一声便往地上堆。李闵快步过去,抱着敬玫儿出了帐,桓琴提刀赶过来,见李闵抱着敬玫儿出来,愣了下。

    李闵道:“敬延寿办事太脏,你看,把玫儿吓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做恶梦,不行,晚上咱们两个都得陪着她睡。”

    桓琴傻傻地接过敬玫儿。

    李闵道:“就这么说定了,你先照顾她,我看着敬延寿。”

    等桓琴反应过来的时候李闵已经反身回去了。

    几个死尸倒在血泊里,敬延寿正拿块布擦他的刀。李闵觉着那块布有点眼熟,那不是自己的手帕吗!

    敬延寿将李闵的手帕往地上一扔。

    李闵黑着脸道:“这块手帕很贵的!”

    敬延寿道:“没见过大男人还带手帕的。”

    李闵叹道:“世家子弟就这个样子!我的提议你想的如何?”

    敬延寿道:“兖青采访使是我二叔。”

    李闵道:“大舅哥,乱世了。知道乱世里什么最值钱吗?”探手在敬延寿刀面上敲了下,发出清脆地声音,“别跟我说你现在连敬家骑兵都没掌握。”

    “还不到一千人——”

    “一千人足够了,当初我打陆浑,手里能打的骑兵也不到一千。”

    敬延寿狐疑地看着李闵道:“你有什么好处。”

    李闵道:“我表现一点诚意。告诉你个消息,就在前几天,并州的刘狮已经自立为王。击败邺王的幽州军里有八成是鲜卑人,其中一半以上是慕容氏出的。”

    敬延寿道:“你是说胡兵会南下?胡虏南下自古有之,其志在掠夺而已。”

    “而已?敬兄,你知刘狮打的是什么旗号吗?是汉王,同时自称大单于。汉王加大单于。敬兄能意识到这里头的意思吗?”

    敬延寿道:“你是说——”

    李闵一拍桌子道:“没错,不管刘狮还是慕容都是扮着胡人披的汉人!他们想要的中原江山!大舅哥,还是那句话,乱世来了。”

    “你为何不找我二叔?”

    李闵笑道:“我说过了,你我都是年青人。这个世界早晚是年青人的。当然还有玫儿的一点因素。”

    “你不怕将来我和你争天下?”

    李闵道:“你别误会,我可是正经的大宋忠臣!”

    “你真狡猾,说说你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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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闵走进屋,见敬玫儿已经睡下了。

    桓琴指指外头,两个人走出来,桓琴道:“好不容易才睡下,你今天就睡外头。”

    李闵苦着脸看向桓琴。

    桓琴拧着李闵的脸道:“少给我来这一套。玫儿的大哥走了?”

    李闵狐疑地看着她。

    桓琴怒道:“你想什么呢!”

    李闵边揉脸边道:“我可什么也没说!诶!诶!诶!放开手!”

    桓琴松开李闵的耳朵,道:“看你以后还敢乱想!你真和敬延寿协力?”

    李闵揉着耳朵道:“敬家骑兵还算一支力量,能用就用用。”

    “你不看好他们?”

    “胡骑南下,别说敬家骑兵,就是我都要退蔽三舍。乱一乱总比被王弥那种人占去强。”

    桓琴犹豫道:“要不,我——”

    李闵道:“别,你家里那些人我可是见识过了。万一叫我这样,又叫我那样再来的逼宫,那可就真够烦人的了!”

    桓琴道:“他们也不是你说的那样。”

    “啊!”屋里头传来一声惊呼。

    李闵两腿一蹦跳了进去,桓琴跟在后头,刚一进门便被人抱住。

    李闵大笑道:“同睡同睡有利身心健康!”

    不久屋中的灯熄灭了,传出一声声低沉的叫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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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冲坐在马车里连打了几个喷嚏,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少爷,到了。”

    桓冲从车上下来,眼前的景象与他初来陆浑的时侯大不相同,街人一如从前人来人往,繁华程度更胜三分。

    下人指着街边的小巷道:“少爷,他说这就是桃花巷。

    桓冲顺着看去,见小巷十分狭窄,只容两人并肩通过。卢四明怎么说也是幽州卢氏之人,怎么可能住在这样的小巷里?可是墙上的路牌明明写着桃花巷。

    桓冲道:“那就过去看看。”

    留下两个仆人看着手,桓冲带着一个小厮走进巷里,巷路用青石铺成,刚下过一场秋雨,路面有些滑,这让桓冲想起了在江左生活的那段日子。

    小厮指着前边的小门道:“少爷那不就是二十八号?”

    两扇对开的门不大,黑漆的大门,门上刻着字,小巷里光暗,桓冲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有几个字,写的是什么就看不清了。门上有铜环。

    小厮上前轻拍铜环。

    院里传来童子的声音,“何人?”

    小厮道:“这里可是卢先生的住宅?”

    门打开,一个小书童站在里头打量桓冲两个,道:“你们找何人?”

    桓冲道:“在下桓冲,特来拜访四明兄。”

    “桓兄!”卢四明快步走过来,“桓兄,你怎么来了!”

    桓冲笑道:“真是大隐隐于市,你这个地方还真难找啊!”

    卢四明拉着桓冲进了院,吩咐小书童备茶。

    桓冲回头对小厮道:“叫他们去找个客店先住下。”

    卢四明道:“你是坐车来的?有下处吗?”

    桓冲道:“刚进城来,想着有朋友在,还住什么客店,只是没想到你这里不大好找!”

    卢四明笑道:“桓兄可不要小看这里。咱们慢慢说,阿横,跟着去,带他投边上的悦来客店,小心安排。”

    “喏,小哥,这边请。”

    桓冲四下打量,点头道:“好,是个好地方。”

    卢四明道:“身处闹世有么一片清静地可不容易,我找了好多地方才发现这里,更妙的是往前走几步就是陆浑的学舍,其中好多大儒。桃然先生也在。”

    桓冲大吃一惊,“桃然先生不是在彭城吗?怎么会在这里!”

    这时仆人走进来道:“先生,任先生来了。”

    卢四明对桓冲道:“介绍个好朋友给你。请任兄进来。”

    仆人引进来一个瘦弱的长袍青年,皮肤黝黑面目憔悴像是刚从农田里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