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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华殿,皇宴。

    位上高朋满座,殿中歌舞升平。

    丝竹管弦,貌美舞姬,那大片大片的艳丽之色映入眼帘,大家在这热闹的气氛中一杯接一杯的饮着,好不自在。

    恒王斟了面前的酒,转头看着面容颇有些憔悴的宁容左,小声道:“老四,你若是身体不舒服就先回去。”

    而宁容左盯着对面那个空荡的席位,摇了下头,接过修仁递来的热酒喝了。

    恒王往后靠了靠,对上修仁的目光,双眉一皱。

    修仁点点头,示意已经将嘱咐的事办好了。

    恒王见势,微呼了口气,眉间的褶皱也缓缓松开。

    不远处的皇帝注意到兴致不高的宁容左,扬声道:“老四,怎么不吃东西啊?”

    宁容左抬了抬头,疲惫的扯出一抹笑意,伸筷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却是食之无味,连刺都懒得吐,扎的舌尖一疼,倒是更清醒了些。

    皇帝将嘴里那颗葡萄咽下,盯着宁容左那双眉中的一丝复杂,眸光幽深。

    右下座的江昭良无声的看着这一幕,知道要趁这个时候下套,江淮特地嘱咐自己不会来,所以现在就全看她的了。

    她假意用筷子碰了碰面前的肥嫩鲤鱼,用细小却清晰的声音淡淡一叹。

    皇帝自然而然的转过头去,笑道:“怎么了?”

    左侧的皇后也将视线低低的移了过去,手上继续扒着橘子给身旁的长泽,手一扬,橘子皮落在一旁的小碗里,泛出一股沁香。

    江昭良用象牙筷子点了点鱼,拄着下巴道:“怎么臣妾宫里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想吃条鱼还都又瘦又小的。”

    皇后斜眼道:“本宫记着,贤妃妹妹不是不爱吃鱼吗?”

    江昭良夹了一小块鱼鳃肉放进皇帝碗里,笑意吟吟道:“是君幸前两日来,正巧赶上用午膳,臣妾就吩咐御膳房做条糖醋鱼送来。”

    一说到某人,宁容左沉重的眼皮复又抬起。

    “谁知道那条鱼又瘦又小,竟还没有这条一半大。”江昭良继续说着,小心的打量着皇帝的神色,“原是好东西都留给皇上了,不舍得给臣妾啊。”

    皇帝闻言,面色微变。

    他总觉得从前对不起江昭良,现在百般顺从,只想弥补这七年之缺,所以现在是一点委屈都不想她受,正好借着酒劲,问道:“是吗?”

    “原来贤母妃的宫里也是这样啊。”长泽在一旁探着脖子说道,“长泽还以为只有母后的昭阳殿这样呢。”

    皇帝越听越生气,而一旁的邓淑妃也添油加醋道:“臣妾宫里也是这样,还以为是到了年下御膳房采买紧张,原来皇后娘娘和贤妃妹妹那里也是这般光景。”

    一旁的旭王隐约觉得这事不对,江昭良不像是多事的人,更是不爱吃鱼,怎的忽然提起这一茬?

    他暗地给邓淑妃一个眼神,要她别借风给她使。

    邓淑妃不明所以,却听殿前的皇帝忽然拍案,酒意浓郁:“放肆!”

    殿中的乐曲戛然而止,那群美艳的舞姬也都吓得花容失色,纷纷跪拜在地。

    江昭良的心猛地一跳,伸着纤细的左手扒在皇帝的桌案上,小声道:“皇上?”

    皇帝握住她有些凉的手,眸中微怒:“皇后是中宫之主,你和淑妃也都位列四妃,吃条鱼,御膳房还极力敷衍,简直是不把朕放在眼里!”

    说着,对秦戚道:“给朕把那个御膳房的总管太监叫来!”

    秦戚骇然:“是。”

    望着这个老太监孱弱的背影,皇后直了直身子,视线掠过殿中一众人,最后停留在江昭良那若有所思的脸上,眸中的光影渐渐暗去,面无表情。

    不一会儿,高仪被带了上来,他在御膳房当了三十多年的差,面圣的机会却少之又少,这会儿被这样押在殿上,吓得腿脚直抖,出的汗把整件内衫都给浸透了。

    他一抹额间汗,颤巍巍道:“奴才高仪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各宫娘娘……”

    “够了。”

    皇帝拍案,酒劲儿也往上涌,一把将桌上的那条糖醋鱼掀翻:“朕问你,这鱼是你做的?”

    高仪吓得一哆嗦,忙道:“回皇上,是……是掌勺的谢骏。”

    “那素日各宫娘娘的鱼也都是那个谢骏做的?”皇帝又问道。

    高仪连连点头:“是,都是。”

    皇后见到旭王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儿,眼珠微动,继续道:“那怎么?这做条鱼也分三六九等吗?”

    高仪抬了抬身,不解道:“皇后娘娘说什么?奴才不明白。”

    皇后道:“太后和皇上敷衍不得也就罢了,本宫和淑妃吃或不吃也无所谓,只是贤妃刚刚小产,身子还虚着,你们给她宫里做道鱼吃,就拿那又瘦又小的糊弄吗?!”

    高仪这才明白,慌忙道:“皇后娘娘冤枉啊,这……鱼的大小也不是奴才能定的啊,那……小银子采买回来的……就只有这么大啊。”

    皇帝冷喝:“把那个什么小金子小银子的,给朕带过来!”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瘦小的太监被御前侍卫给扔了上殿,他第一次面圣,紧张的舌头都打卷儿了,低声道:“奴才……奴才……”

    皇帝问道:“既然你负责素日的宫宴采买,那你告诉朕,为什么买回来的鱼又瘦又小,内务司分的账,都花到哪儿去了!”

    小银子身子猛地放低,结巴道:“回……回皇上的话,这两年的鱼实在是不好买,渔民虽多,但拿出来的卖的也没几条大的,奴才……奴才不敢贪账。”

    皇帝狐疑道:“那景江打了几百年都没枯竭,怎的就这两年就被打空了?”

    小银子道:“回皇上,奴才打听过了,说是他们的渔船……都被人给包了,连着一整片的码头,都是那人挑完之后……再拿小的出来卖。”

    旭王一听,浑身抖了个机灵,暗道不好。

    他连忙扯笑道:“父皇,今日过节,别叫他们扫了兴,以后注意也……”

    久久未言的宁容左突然插嘴道:“你是说……那人包了一整片的码头?”

    小银子微微移了身子,道:“是。”

    皇帝也有些醒酒,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转头看着宁容左,只听他道:“既是一户人吃,又为何要包整片码头?”

    说着,点了点桌子,思忖道:“父皇,您还记不记得前两年那个锦州的盐商何世泽,他当初勾结户部前任尚书赵集,垄断长安和锦州的盐源,私下往别州倒卖私售的事情了?”

    皇帝的眼睛骤然一亮,暗暗道:“那看来,是有人不长记性,要步这何世泽和赵集的后尘啊。”

    皇后和江昭良的脸色同时一缓,而邓淑妃瞧着对面的旭王他脸色微白,紧抿唇不肯言,同时,拳头攥起,抵在大腿上险些陷进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