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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驸马府,卧房。

    ……

    屋外雷电交加,滂沱的大雨狠命的砸在单薄的窗纸上,缝隙里渗了雨水,有冷风从里面刮进来,吹灭了桌上的火烛,把本就没什么人气的卧房变得更加寒冷。

    苏绾缩在被子里,吓得浑身发紧,窗户外呼啦啦的响,像是有人在拍打一样。

    该不会是鬼,她胡思乱想着。

    ‘咣当’

    突然,那寒风无情的冲开窗户,拼命的往里灌,大片的雨水就像是塌坝一样刮进屋里,苏绾下意识地尖叫一声,周身仿佛置于地窖般潮冷。

    她往被子里缩了缩身子,却不敢下榻去关窗户,想喊齐嬷嬷,但她年迈耳背怕是听不到,正着急着,卧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他的脚步声沉稳而有力,苏绾小心的掀开被子一角,是江。

    他一直在外面的软榻上睡觉,常年征战疆外,他伴着暴雨入睡,于惊雷中安眠,这种天气对于他来说不值得一提,只是听到了窗户被拱开的声音,想着,自己应该……进来看看。

    走到窗前,合了窗子。

    江脱下自己的外袍擦了擦窗台上的雨水,顺便掩住那窗扇的缝隙,免得再有冷风吹进来,回头,将火烛点上,又要走。

    “江。”

    苏绾突然出声,她的嗓子有些哑。

    说完,费力的撑起身子,那锦被好像有千斤重,压在身上如泰山般,可巧江正好站在床榻的旁边,她伸出手来拽着他的衣角,低低道:“别走。”

    江转头看着她,借着烛光,苏绾的脸色有些苍白,许是吓得,因闷在被子里,额间有着细密的汗,唯一双眼睛澄亮,像是一汪清澈的潭水,微微荡漾。

    苏绾见他不出声,不安的咽了下口水,顺着衣角去牵他藏在袖子里的大掌,肌肤相贴的一刹那,江眼底一深。

    她的手也是汗津津的,但指尖却是凉的,看样子真是怕雨夜。

    他没拒绝,苏绾总算是松了口气,声音微小:“江,我害怕,从前这种天气都是母后陪着我的。”说着,瞥了一眼窗外,“齐嬷嬷年纪大了,我不想折腾她。”

    江深邃的双眼盯着她,有着外面的冷风陪衬,语气听起来终于没那么无情了:“你也怕打雷?”

    苏绾柳眉微微一蹙,她不知道江淮怕雷,以为他说的是从前的锦瑟,面色微显落寞,忽的松开了他的手,往上拢了拢被子,轻轻的应了一声。

    江自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原地伫立了几秒,然后坐在了桌旁,将火烛往前推了推,道:“睡。”

    苏绾疑惑道:“你要在这里坐一晚上?”

    江没说话,摆弄着面前的茶杯,算是默认。

    苏绾眸光闪烁,她攥着被子,声音低微:“江,我真的害怕,我没骗你。”

    江手上动作一停,转过头,瞧见她眼底的红意,到底是无奈,起身走过去,就那样干巴巴的坐在床榻边上,背靠柱子,道:“睡。”

    苏绾知道不能再多求了,江能留下已是不容易,如今的光景,星点关怀都难得。

    她轻应了一声,瞧见他垂在身侧的手,微抬头,他已经合了眼。

    咬咬牙,伸手去牵。

    将要触碰,那人却将手收了回去,改为抱胸的姿势。

    苏绾眼中登时变得黯淡,那抹灵光也暂时隐藏了起来,她微抿嘴唇,又觉得鼻酸,但不想将江吵走,只好尽力忍下,眼睛虽然紧闭着,但微颤的睫毛已然润了晶莹在上。

    不知过了多久,大抵是半个时辰后,江才回头,苏绾睡着了。

    即便是睡着了,她的眉头也是微蹙着,一抹愁容久不去,因着汗湿,白皙的脖颈上粘了两捋发丝,像是条黑色的绫子,随时能夺了她的性命。

    他伸手想要拨开,却又蓦地停住了。

    那双漆黑的眼睛盯着她,根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坐了一会儿,江起身行至窗前,外面的雨势好像更大了些,天幕中,挣扎的雷声一声甚过一声,根本没有要停的意思。

    他回头看了一眼苏绾,迈步向房门走出,开门,关门。

    榻上的女孩睡梦中已然惊着,清冷的卧房内,响起她慌乱的呓语。

    “好冷。”

    “好冷。”

    江淮拢着被子缩在榻角,又颤声道:“这……该死的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啊……”

    ‘轰隆隆’

    老天爷好像存心在戏弄她,她越是怕,这雷声便越大,像是有人在你的耳蜗里敲锣打鼓,震得胸腔好疼,那颗心脏也跟着一起颠簸。

    和苏绾一样,江淮也已经被虚汗浸湿,清秀的脸颊上血色尽褪,苍白的薄唇有死皮翘起,她咬不下去,便伸手去撕。

    可巧又是一声雷,江淮下意识的手抖,嘴角传来针扎般的痛,她紧抿着,不一会儿就含满了一口血,腥的要命。

    “好疼。”良久,她才低低道。

    忽的,桌上的火烛燃尽,房内登时陷入一片漆黑。

    江淮眉头紧皱:“他……娘的。”

    说完,用微颤的手掀开被子,撑着恐惧下了床榻,摸索到桌边,刚要拿起那个火折重新点上蜡烛,窗外又是一道白光闪过。

    惊雷再次接踵而至。

    江淮猛地攥拳,心还是吓得一紧,她粗喘着气转过头,眼睛微睁。

    借着未消的闪电,外面还微微亮,透过单薄的白色窗纸,她瞧见院里好像多了一个人影,就那样岿然不移的站着。

    开始,她还以为是看错了,可盯了一会儿,那个黑影仍未消失。

    怀着满心的疑惑,她走到窗前,手覆在那栓扣之上,刚要打开,一个念头悄然闪出在脑海,她慌忙松了手。

    江淮睫毛微颤,脸色十分不好。

    该不会……

    不可能……

    她咬了咬牙,又站了一会儿。

    窗外的雷雨好像又厉害了些。

    “该死的。”江淮暗咒一声,把住那冰冷的栓扣一推,巨大的风力一下冲开那窗扇,比栓扣温度更冷的雨水吹了进来,她向后踉跄一步,用双臂挡住,那雨滴打在肌肤上,像小刀似的。

    两秒后,她放下双臂。

    院中果然站着一人。

    不出她所料。

    宁容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