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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水牢脱险

    苍山附近神水庙中,激战正在进行。

    一层透明如水晶、轻薄如纱的光圈笼罩了方圆数丈的空间,将里面的三个人牢牢护在了其中。

    身穿黑衣黑甲的兵士一*如潮水般冲上来,将各式武器投在光罩上,却被一次次弹出。

    为首的黑衣将军大怒,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恨声骂着,“我祈万年就不信了,凭那几个毛头小子,也能挡得住我,等老子把他们抓住,先打个半死,再交给神君处置,给我继续上!”

    光罩之内,夏侯钺和希凌寒相互搀扶着,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斜靠在一面土墙上。每个人身上都是伤痕累累,狼狈不堪。

    但他们都顾不上自己的伤势,两人的目光都看向同一处——几步开外,安若泰盘膝坐在这间狭小的破庙正殿中央,身周是一圈鲜红色的奇怪符号。安若泰双手捏着法诀,那些符号升起来,浮在他身周。他口中发出低低的喝声,笼罩着三人的光晕又涨大了些,把那些厮杀声逼得又远了些。

    豆大的汗珠从安若泰的额角滴落。

    希凌寒和夏侯钺互相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夏侯钺压低了声音,只怕打扰到安若泰,几乎是附耳在希凌寒耳边说,“大师兄的泰石阵法太耗灵力,就算他修为深厚,只怕也坚持不了多久。到时,外面的追兵会更多,不如趁现在冲出去,还有一线生机。”

    希凌寒缓缓摇了摇头,“就算我们现在冲杀出去,一样会重新落入颜倾城手中。你我两人都受了重伤,大师兄一个人若想逃走已经不易,何况还带着我们两个。”

    “唉!”夏侯钺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却实在不甘心束手待毙,重重一拳砸在了地上。

    在他们上方几千米的云层上方,一只灵骑正匆匆而来。灵骑之上,正是洛缤纷和卓牧云二人。

    掠过耳畔的风还是一样冰寒刺骨,洛缤纷的心却慢慢静了下来。

    坐在她身后的卓牧云却有些心绪浮动,双眉微锁。

    身前的洛缤纷忽然动了一下,卓牧云立时发觉,以为她飞得累了,温声道,“神水庙马上就要到了。”

    没想到洛缤纷根本没接他的话,自顾自望着前方的云海,语声有些不自然地问,“你方才说,你担心我,是真的吗?”

    这下,卓牧云也有些不自然了,幸好洛缤纷没有回头,看不到他僵硬的脸色。

    半晌,他才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洛缤纷却不肯放过他,继续追问,“是担心我,不是担心玄阴,是吗?”

    卓牧云的心又剧烈地跳了一下,扶在洛缤纷腰间的手也随之紧了一紧。

    他能感觉到洛缤纷整个身体都绷紧了,好像全身所有的细胞都在等着听他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个丫头还真是执著。

    卓牧云也不知自己心里是苦是甜,最后,也只得再次低声道,“嗯。”

    然后,他感觉洛缤纷全身绷紧的肌肤都在慢慢松弛下来。

    洛缤纷终于回过头,对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便在这刻,灵骑向着下方一座小小的破庙俯冲下去。

    神水庙终于到了。

    看着身边的光罩忽大忽小,忽明忽暗,耳畔传来的厮杀声也随之忽强忽弱,忽远忽近。夏侯钺和希凌寒再次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一片灰白。

    光罩从一刻钟前就开始变得不稳定,这是安若泰灵力已经耗尽的迹象。而传音鹤到现在还没有回音传来,多半已经凶多吉少。等不到援军,以他们三人的实力,一旦被颜倾城手下突破阵法,只有死路一条。

    “罢了!”夏侯钺猛地推开了希凌寒的手,“跟他们拼了。左不过是一条性命,临死前杀两个小贼,连利息都有了。”

    他强撑着站了起来,这一次,希凌寒没有拦他。

    安若泰盘膝而坐的身体忽然晃了两晃,一口血喷了出来,他的身子随之向前栽倒。

    “大师兄!”夏侯钺和希凌寒一起扑了过去。

    但他们动作到底慢了一步,安若泰已经倒在了地上,前额重重磕在了身前的青石地上,额头上已是一片殷红。

    悬浮在他身周的奇怪符咒如轻烟般散去,微弱的光线闪动了两下,光罩消失了。

    “哈哈哈哈哈!兔崽子们,我看你们还往哪里逃!”一直指挥众人攻击他们的黑衣将军眼见阵法消失,夏侯钺等人伤痕累累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不由发出一阵张狂至极的大笑。

    身周的黑衣兵士就要挥剑上前。

    “抓活的!”黑衣将军祈万年忙叮嘱一声,“这些兔崽子累得老子在这里花了三天两夜,等老子消遣够了他们,再把他们交给神君!”

    “是!”有人大声应着,便欲持剑上前。夏侯钺和希凌寒凛然而立,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

    还有人凑在黑衣将军的身前恭维道,“神君派了那么多路人马去追这几个人,想不到还是祈将军棋高一招,立下大功,这下,神君一定会重重有赏的。”

    祈万年洋洋得意,正想说几句话故作谦虚,便听得空中传来一声不屑地清脆语声,“就凭你,还想要什么赏赐,不如就让我赏你个巴掌好了!”

    众人大惊,纷纷抬头,祈万年更是大怒,“是谁在消遣老子?”

    洛缤纷拉着卓牧云的手,从灵骑上一跃而下,看到祈万年,她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就是我。”

    卓牧云在她身边卓然而立,神情淡然,却让祈万年等人一阵傻眼。

    新帝居然亲自到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夏侯钺,只不过,他是直直地盯着洛缤纷,嘴里喃喃道,“洛落……”

    希凌寒则脸泛喜色,用力握了握安若泰的手,“大师兄,是师父!是师父来救我们了!”

    安若泰勉强抬头看了卓牧云一眼,不由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然后便晕了过去。

    洛缤纷扫视了一眼在场众人,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人物呢,怎么全是这种货色?”

    她也不等卓牧云发话,对着祈万年就是一掌。

    祈万年哪里想得到洛缤纷说动手就动手,还有些发愣呢,就听得脸上“啪”的一声脆响,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祈万年愣过之后,反应也很快,顿时暴跳如雷,“你是哪里来的妖女?知不知道我是谁?”

    洛缤纷撇撇嘴,“我管你是谁,我刚刚不是说了嘛,你想要赏赐,我就赏你个巴掌好了。我可是说话算话的。”

    祈万年气得一舞手中的兵器——一柄重锤,就向洛缤纷恶狠狠地砸来。洛缤纷哪里把他放在眼里,轻轻一转身就躲开了,嘴里还不忘讽刺他,“果然是个傻大个,用的兵器都是这种傻大黑粗的家伙。”

    祈万年更怒,左一锤右一锤地向洛缤纷招呼,旁边的兵士也上来帮忙,洛缤纷就如穿花蝴蝶一般在他们中间一边娇笑一边转来转去,抽空还在这个头上来一下,在那个脚下使个绊子,一时之间,只听哎呦之声不绝于耳。

    在洛缤纷和人动手之际,卓牧云早已到了夏侯钺三人身边。他一路走来,便如闲庭信步,但凡是意图挡在他面前的人,却无不如遭重创,不是向外翻倒,就是不醒人事。只几步间,卓牧云就站到了破庙大殿的正中。

    夏侯钺和希凌寒想对卓牧云行礼,“帝师!”被卓牧云伸手轻轻拦住了,“你们重伤未愈,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希凌寒眼中露出希翼之色,“帝师,大师兄动用泰石阵法,只怕已伤及元力,不知道现在……”

    不待他说完,卓牧云已经一手轻轻执起了安若泰的手腕,希凌寒知趣地住了口,看着卓牧云的脸色慢慢变得凝重,心里也一直跟着往下沉去。

    难道大师兄没救了吗?

    过得片刻,卓牧云微微沉吟着,放开了安若泰的手腕,却一一试了试夏侯钺和希凌寒的脉。

    “你们的伤势都很严重,若泰更是非静养大半年不能复元。现在需得赶快跟我回牧云宫。”卓牧云淡淡道,眉宇间却有忧色。

    希凌寒听说安若泰性命无忧,不由大喜,恭声应了一句“是”。他没有听到夏侯钺的回答,不禁有些惊奇,回头一看,却见夏侯钺正眼巴巴地盯着洛缤纷和人动手过招,神情恍惚,看样子,刚刚卓牧云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希凌寒不禁略微提高了声音,“钺师弟!”

    夏侯钺并未转头,只是应道,“大师兄要回牧云宫静养,我知道了。”

    希凌寒不禁哭笑不得,原来他并非什么都没听见,而是听得支离破碎,只听到了安若泰没事,便再不管这边的下文了。

    卓牧云若有所思地看了夏侯钺一眼,也随着他将目光投向了场外。

    这时,洛缤纷已经觉得自己把那祈万年戏弄够了,随手抽出了一条缎带,向周围扬去,只见那缎带如长了眼睛般,在祈万年等人身上绕了几绕,就把他们捆了个结结实实,十几个人如一串蚂蚱般捆在了一条线上,想挣挣不脱,要跑跑不掉,只会在那里跳脚大骂。

    洛缤纷笑吟吟地把缎带往地上一扔,也不管他们在乱叫乱骂什么,拍拍手,便向卓牧云走去。她走路的时候,眼睛根本不看脚底下,以至于一路走来,不知道踩了那些人多少脚,只听得惨叫声*声此起彼伏,她却恍若未闻。

    终于,洛缤纷走到了卓牧云身前,“卓大哥,咱们走吧。”

    “洛落!”夏侯钺忍不住唤她。

    洛缤纷转着灵动的大眼睛看了看他,笑了,“夏侯钺,你还好吧?我现在可成了你的救命恩人了!”

    “呃?”夏侯钺好想翻个白眼,怎么自己一开口,就给自己找了个救命恩人,而且看洛缤纷这样子,这个恩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看着夏侯钺窘然的样子,洛缤纷更是得意,“以后,我说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不然,你就是恩将仇报!”

    这下,连卓牧云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缤纷,他们伤势都很重,我们还是先回牧云宫再说。”

    “嗯,好啊。”洛缤纷刚刚和卓牧云和好,心情正是大好,也没有反对他的话,转身先行向外走去,但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站下来向夏侯钺做了个鬼脸,“对了,我现在叫洛缤纷,不叫洛落。你以后也叫我缤纷吧。”

    “好啊。”看到洛缤纷对卓牧云那种言听计从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点不舒服的夏侯钺,听了这句话又觉得开心起来。

    洛缤纷在前面蹦蹦跳跳地走着,嘴里还不时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歌,几个人在她身后无言地跟着。

    那只灵骑还停在不远处安静地等着他们,洛缤纷却忽然站了下来,神色古怪地回头看着大家。

    “缤纷,怎么了?”卓牧云问。

    洛缤纷指了指灵骑,“卓大哥,它,它一次可以载几个人啊?”

    一听这话,连一向淡定的卓牧云神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这只灵骑虽然颇通灵性,体力也足,但一次载两人飞行千里已很吃力,更不可能一次载着五人飞行。而且安若泰现在昏迷不醒,希凌寒和夏侯钺也是重伤,根本无法骑行,这可怎么是好?

    其余人等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洛缤纷眼珠一转,走向了祈万年,笑吟吟问,“你们这么远跑来,不可能是步行的吧,你们骑的马呢?”

    祈万年恨声道,“老子的确是骑了马来的,但你休想让老子把马让给你。”

    “是吗?”洛缤纷也不动气,仍是笑吟吟的模样,只是伸出了一只食指,在祈万年的耳边轻轻一划,只听祈万年一声大叫,一只耳朵已经掉了下来,鲜血溅出,半边身子顿时红了。

    “你以为这样就行了?”洛缤纷又在他另一边耳朵上一划,那只耳朵也掉了下来,祈万年又是一声惨叫。

    洛缤纷根本不理他,伸手在他身上轻轻地划来划去,她手指到处,祈万年身上便添上一道深深的血痕,他惨叫声不绝,人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

    在谁也没有发现的时候,洛缤纷的眼睛已经变得了一种妖异的红色。她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已经根本不在乎那祈万年在叫嚷求饶,只是不停地要看到更多的鲜血。

    就在她继续挥手的时候,自己的手臂被一只有力的手掌牢牢握住了。洛缤纷感觉到一股浓郁的怒气散出,抬手就想把这人甩开,她转回头,血红的双眸对准了一双清朗的目光。卓牧云正坚定而不容置疑地看着她,“缤纷,停手。”

    洛缤纷愣了一会儿,卓牧云的目光清澈如泉水,缓缓洗去了她心中那股躁动的杀戮之意,她眼中的妖异的红色一点点褪去,终于恢复到了一片黑白分明的世界。

    洛缤纷像刚从一场梦中醒来一样,对着卓牧云灿然一笑,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人家只是想让他把马匹的下落说出来嘛。”

    她回头看了看已成一个血人,面目都已模糊不清的祈万年,吓了一跳,“我,我没想怎么着他,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卓牧云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牵了她的手,将她拉得离祈万年远了一点,温声说,“他的手下已经说了,不但有马,还有马车,你不用担心若泰他们回不去了。”

    “那好啊。”洛缤纷开心地说,“那我们快点回去。”

    洛缤纷抬眼望去,果然看到夏侯钺和希凌寒正站在一辆宽大的马车旁,安若泰不见人影,想必已被安置在了车中。她心中高兴,也没有去细想为何夏侯钺和希凌寒看着她时,脸上都带着一种震惊惧怕的僵硬表情。

    洛缤纷当然更不可能知道,就在她刚才折磨祈万年时,夏侯钺腿一软,差点坐在了地上。

    他不是胆小,也不是没见过杀人,可是这种杀人的方式,而且又是出自洛缤纷之手,真的让他觉得心惊胆战。

    他飞快地看了一眼希凌寒,发现希凌寒死死地盯着洛缤纷的眼睛,同样的一脸震惊,便知道自己不是眼花了。

    洛缤纷的眼中,分明闪着一种妖异的嗜血红光。

    “帝师,洛缤纷她,不是,缤纷她,她到底是怎么了?”夏侯钺终于忍不住颤声问了出来。

    回应他的却是卓牧云一道严厉到冷若冰霜的目光,“今天无论你们看到了什么,都不能说出去,记住了吗?!”

    “是,记住了。”尽管不明所以,但帝师积威之下,夏侯钺和希凌寒还是点头应是。只是那让他们心胆俱寒的一幕,却不是卓牧云说一句话就可以抹去的。

    两个人互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去转过了头去,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牧云宫的缥缈居临渊而建,侧面一道飞珠溅玉的瀑布,地点清幽无比,一向是静养佳处。此时,安若泰、希凌寒、夏侯钺都被安置在了这里养伤。

    卓牧云一面吩咐原一亭火速前往三国通知已找到皇储下落,一边吩咐宫中侍卫,等闲不得放人进入,自己则亲自守在缥缈居为三个徒弟疗伤。

    因为三人伤势较重,桑柔几乎搜遍了牧云宫的药居,才找齐了卓牧云想要的药材,却也只是解了燃眉之急,每日带了人在山中找寻珍稀草药,忙得不可开交。洛缤纷想要去帮忙,却被桑柔淡淡地一句挡了回来,“我自小在苍山长大,哪里有药草我一清二楚,就不劳烦洛姑娘了。”

    洛缤纷扬了扬眉,脸上闪过一丝异样,很想告诉桑柔,就算你天天枕着苍山的草睡觉,也不可能像我一样可以和草木聊天。但看着桑柔一副胸有成竹,明显拒人于千里的姿态,还是把话吞下了肚。

    “那好吧,那我就陪着卓大哥,照顾夏侯钺他们吧。”洛缤纷说完,转身就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桑柔这个后悔,差点想招手把她叫回来。可是,话都已经说出去了,还怎么收回来呢?

    桑柔恨恨地咬了咬牙,只想片刻之间就把卓牧云需要的药材全部找齐,然后奔回到卓牧云身边守着。

    “数日前我派你们回国,为何同时消失,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洛缤纷推门而入时,正听到卓牧云坐在夏侯钺身边,温声询问。

    这个问题却也是洛缤纷很想知道的,她冲着两人点点头,乖巧地坐在了屋角的一张竹椅上。示意他们尽管说,不必管他。

    夏侯钺却还是在看到她的时候愣了片刻,然后才对着卓牧云说,“我们是中了人家的暗算……”

    他想起那日的事,不禁目露怒色,双手紧握成拳。

    火辣辣的烈日凌空,放眼望去,除了一座简陋的路边茶棚,数里之外竟再无人烟。

    傅抱桑抬手擦了擦汗,嗓子嘶哑地抱怨,“这里离苍山也不过百里,怎么就荒凉成这样?”

    安若泰若有所思地看着倒在路边的一株枯树,“只怕是这里突然有了变故,这条路我们年前还走过,那时还不是这样。”

    “难道是旱魃?不然怎么会干成如此?”希凌寒沉思着说。

    “我说,你们讨论这些能不能等我们喝杯茶再说,我这嗓子都渴得要冒烟了。”何钦有点不耐烦。

    几个人都哑然失笑,虽然心中也隐约觉得不妥,但禁不得口渴难耐,还是纷纷纵马向茶棚驶去。

    看守茶棚的是一对年逾古稀的老夫妻,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自言若不是年老体衰,早就随着乡邻们一起逃难去了,“这里前段时间来了一只旱魃,那妖怪灵力强大,无人能敌,虽然他只呆了一天就走了,可是方圆五百里内,已经只有这一眼古井还能勉强汲出一点水来了,根本养活不了整村的人……”

    “果然是妖怪作祟!”傅抱桑重重一掌击在木桌上,“对这些妖怪,早就应该赶尽杀绝才是!”

    几个人都点头附和,喝干了杯中浑浊的茶水。

    失了戒心的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议论如何将妖怪赶尽杀绝之际,正在弯腰给他们端茶的老太婆那本来昏暗的眸子中忽然有一道寒光一闪而逝……

    “等我们意识到那茶水有问题的时候,已经晚了。”夏侯钺又悔又愧,在床上不敢看卓牧云和洛缤纷的脸色,微垂下眼帘道,“当时只觉眼前的一切天旋地转,那一对老夫妻的眼睛却越来越大,越来越亮,身体也开始变形,他们,他们原来是一对牛头摄魂妖。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之后才发现已经到了一座水牢。”

    水牢并不大,阴森潮湿,四壁都向外渗着水,到处都是发霉的味道。夏侯钺转目四望,发现自己的四肢都被几道粗壮的玄天锁链紧紧地固定在石壁上伸出的铁环之内,根本动弹不得。脚下就是黑沉沉的水。也不知道到底有多深,更不知这水通向何处。

    水牢光线昏暗,只在牢壁一角点着一盏幽幽的油灯。一灯如豆,更称得这牢房暗无天日般让人心生绝望。

    “有人吗?有没有人?”夏侯钺忍不住大喊。

    “别喊了,不会有人理你的。”一旁传来希凌寒冷静的语声。

    夏侯钺奋力转过头,才发现他就被锁在自己身后不远处。而更后面,是大师兄安若泰、何钦……

    “难道我们被人家一锅端了?”夏侯钺惊得瞪大了眼睛。

    “不错,这次是我们大意了。”安若泰沉静地说,“牛头摄魂妖有备而来,只怕先前那个旱魃毁村也是他们有意为之。”

    “到底是什么人,他们想干什么?”傅抱桑愤怒地挣了挣锁链,除了晃得铁链一阵乱响,其他没有任何改变。

    “早听说颜倾城手下有一只厉害的旱魃,这次的事,想来和颜倾城逃不了干系。”希凌寒闭了会儿眼睛,再睁开,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老二的话有道理。”安若泰微微点头。

    “现在说谁是谁非有什么用,还是想想怎么逃出去是正经。”何钦不耐烦地说,“就算你们都猜对了,这事是颜倾城干的,我们现在又能怎样?”

    “除了等死,你们的确是不能怎么样。”不知哪里传来的阴森语声突然在水牢中响了起来,这语声说不出的阴暗嘶哑,让人听起来只觉得毛骨悚然。

    众人乍听之下,只觉得汗毛都要竖了起来。

    “你,你是谁?给我出来!”何钦大着胆子喊。

    那语声嘿嘿笑了两声,石阶下原本黑沉的水潭忽然起了一阵波纹,波纹一圈圈迅速散开,又形成了一个漩涡,一个高大的丑陋牛头突然从漩涡中央升了起来。随后,一个牛头人身的怪人带着哗哗的水声从水潭中迈步而上。

    牛头摄魂妖。

    何钦面露惊恐之色,转头四顾,想寻求些帮助。

    安若泰等人心中也是非常震惊,怪不得他们看不到水牢的出口。谁能想到,这出口竟是在水底。可是这水昏暗幽沉,水下不知还有何种机关,就算知道了出口在水下,他们又怎么能下去?眼见得出去的生机又少了一分,众人心里都是一沉。

    牛头妖似乎非常享受何钦的惊惶失措,故意等了半晌才开口,“我出来了,你又能奈我何啊?你们是皇子皇储新帝徒弟又怎样,现在还不是性命悬于我手。我让你们生就生,让你们死就死。”

    “你,你胡说,你别想吓唬我。”何钦脸色苍白如纸。

    牛头妖得意地哈哈大笑,“吓唬你?我这就让你看看,我是不是吓唬你。”

    他忽然收敛了笑容,面目变得狰狞恐怖,几步走到何钦面前,一只粗得吓人的大手伸出,一手便扭住了何钦的脖子。

    牛头妖的巨掌越收越紧,何钦拼命挣扎,脸由白变红,由红变紫,由紫变青,眼看就不行了。

    其余六人或怒喝,“住手!”或怒骂,“你这妖孽,有本事冲我来!”

    但玄天锁下,只听得锁链乱响,六人却有心无力,终于,何钦不再动了。

    牛头妖满意地收回了手掌,观察着何钦的死状,从腰间解开了他的玄天锁,轻而易举地把何钦的尸体背在了肩上。

    傅抱桑目恣欲裂,“妖孽!留下人来!”

    牛头妖回头冲他嘿嘿一笑,“你别急,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他拖着何钦的尸首,跃下水去,只见水潭中一点浪花溅起,转眼两人已经消失不见。

    除了傅抱桑粗壮的喘气声,水牢中半晌没有人说话。兔死狐悲,何钦在师兄弟七人中其实并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角色,可是眼看他死在妖怪手中,身为师兄弟,却只能袖手旁观,巨大的耻辱和愤怒让他们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水牢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去来。

    “我们得逃出去。”终于,希凌寒冷冷地说了话。

    “老二,你是我们中最聪明,最冷静的,你给拿个主意吧。”安若泰沉声道。

    希凌寒微微点了点头,却闭着眼睛一时没有说话。

    “到底怎样?你想到办法了没有?”傅抱桑怒道。

    “你安静点,别让二师兄分心。”夏侯钺也有些焦躁,却强忍着没有催促希凌寒。

    其实,他根本没存什么希望,玄天锁链如此坚固,就算他们安然无恙,都不见得轻易打开,别说现在他们中了牛头妖的*,灵力还未完全恢复。

    希凌寒忽然睁开了眼睛,“玄天锁硬打打不开,但却可以用钥匙解开,你们刚才也看见了,钥匙就藏在那个牛头怪的身上。也只有他,才知道水道下面的出入口。”

    “就算是这样,他既不会给我们钥匙,也不会告诉我们出口在哪里啊。”夏侯钺不解。

    希凌寒摇摇头,“牛头怪力大无穷,又会*摄魂,但你们别忘了,他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什么弱点?”夏侯钺喜道。

    希凌寒微微一笑,“冥照镜。”

    夏侯钺恍然大悟。天枢国的至宝冥照镜可以迷人心魄。而且这种法宝对于摄魂类妖怪更为致命。

    他想得到这一点,其他人当然也想到了。几个人的目光一起落到了天枢国皇子安若泰身上。安若泰的神情却有些古怪。

    “怎么,大师兄,你不愿意把你这宝贝拿出来?”夏侯钺一愣。

    “不是。”

    “难道,难道你没把冥照镜带在身上?”夏侯钺追问。

    安若泰又摇摇头。

    “那是怎么了?”夏侯钺急了。

    安若泰咬了咬唇,终于道,“我手里的这面冥照镜之前受了损伤,还剩下多少灵力,我也不清楚。若是,若是我们用它的时候,它不能让牛头妖完全迷失本性,那我们的性命只怕立时就有危险。”

    这也是他方才为何没有说出这个办法的原因。否则的话,连希凌寒都能想到用冥照镜来对付牛头妖,他这个冥照镜的主人为何没有想到。

    在场众人顿时一片死寂。

    这已经是他们目前唯一的生机,现在却变成了一场赌博。是在这里等死,还是博一博?

    “赌了!”傅抱桑忽然说,“不赌这一把,我们的下场也早晚和何钦一样!”

    安若泰看着希凌寒,又看了看其他人,每个人的目光和他接触时,有的是毫不犹豫,也有的是略带迟疑,但最终还是微微点了头。

    “好!那我们就赌这一把!”安若泰下了决心。

    他们以为还要等不知多久,但还没有等到一天,水潭中央水波急变,牛头摄魂怪再次出现。安若泰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厉害。之前,他也曾遇到过生死关头,却没有像这次般,把兄弟六人的命都系在自己身上。

    牛头怪嘿嘿笑着,走向了傅抱桑。

    “喂,笨牛,你想干什么?”希凌寒向夏侯钺使了个眼色,夏侯钺心领神会,立刻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牛头怪的视线被他吸引,停了下来,嘿嘿怪笑,“怎么,你要替他死?”

    在牛头怪的另一边,安若泰口唇轻动,一面小小的幽蓝的镜子已经在无声无息间虚浮在了半空。但若细看就会发现,这面小镜子的中间却有一条细细的裂痕。

    夏侯钺大笑,“为什么我要替他死?我不过是想问问你,到底想对我们怎么样?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人给我送点吃的来,难道是要饿死我们不成?”

    “饿死?哈哈哈哈!”牛头怪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得不得了的事情,大笑起来,“你还想死得这么舒服?告诉你,就算你死了,你的灵魄也要被神君拿来炼成七星阵,到时侯,你是永世不得超生,哈哈哈!”

    夏侯钺脸色一变。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那面幽蓝的镜子已经变得如圆月般大小,它闪着一种诡异诱人的光,但那条细小的裂痕却也更加清晰。

    夏侯钺看了眼那面镜子,故作不在意地说,“想炼七星阵哪有那么简单,就算有了七个合适的灵魄,没有合适的布阵地点也是不行的吧。”

    牛头怪又是一阵怪笑,“想不到你还懂得挺多。可惜,神君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布阵地点,只怕在这一两天内,你们的灵魄就要被炼成七星阵了。这一两天的时间,你就算是想饿死,只怕也饿不死。”

    幽蓝的镜子已经从圆月变成了半人高的圆环,牛头怪的身体忽然晃了晃。

    他若有所觉,便要回头去看。

    安若泰低沉的声音却恰在这时响了起来,“拿出你的钥匙,解开我们身上的锁链。”

    牛头怪的眼神变得很迷离,他一声不响,便拿出了一串钥匙,一个个去解他们身上的锁。

    解到第四个人的时候,幽蓝的圆环忽然晃动了一下,又变成了圆月般大小,安若泰暗叫一声不好,刚要再运功让冥照镜恢复原大,牛头怪已经一声大喝猛醒了过来,向着刚刚被解开锁链的安若泰、希凌寒和夏侯钺扑了过去。

    四个人混战在一起。牛头怪仰首向天,发出一声怪异的啸声。

    “不好!他在招援兵!”安若泰急道。

    他话音未落,便看到水潭中一阵水波急动,从水潭中钻出了无数的黑衣黑甲的兵士,向着他们扑了过来。

    “快走!”傅抱桑大吼,“别管我们,你们先走,快去给帝师报信!让他来救我们!”

    “老四,你们一定要挺住!”安若泰红了眼,和夏侯钺、希凌寒拼命突围而出。

    “你是说,抱桑他们还在水牢中?”缥缈居中,卓牧云猛地站了起来。

    夏侯钺没有回答,却缓缓低下头摇了摇。

    “那么……”卓牧云感觉到了什么,又缓缓坐了下来。

    夏侯钺眼中已有泪水涌出,“帝师来救我们之前,我们被围在那个神水庙中已有三天。到了第二天,那个叫祈万年的妖怪就叫嚣说,四师兄们已被,已被炼出了灵魄,还说,要是我们早点投降,可以给我们一个痛快,不然,也难逃被真火炼出灵魄的下场。”

    就是说,傅抱桑他们已经遇难了。

    卓牧云紧紧握住双拳,仰头向天良久,才长长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