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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清音的眼前是一根又粗又长圆滚滚的——枯竹竿。

    而这个竹竿是她起初选作拐杖,后来又被弃用的,她很清晰的记得这竹竿上有一个造型别致的圆形缺口。这回她连爬都懒得爬了,保持着王八造型拥抱大地,生无可恋。

    又回到原地了。

    这是她仔细核对了周围的景物得出的结论,她都懒得骗自己这是偶然了,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

    难怪林子里越来越昏暗,她自嘲的笑了笑,老天爷还真是疼呵她,总是能让她见识到新鲜事物。消沉了片刻苏清音觉得自己总学王八也不是这么回事儿,人还得自立自强,她一骨碌翻坐起来,想起了一个民间的说法:遇到了鬼打墙泼童子尿可以破。

    不过问题来了,童子尿她到哪儿找去,深山老林她连半个童子的影都没瞧见,可转念又一想,没有童子尿,童女尿行不行?这个她还是有的,只不过......要在这儿脱裤子尿一泡吗?

    苏清音犹豫了,总感觉朗朗乾坤随地大小便不太妥,万一有人来了呢?可对这鬼打墙她也没什么别的法子,只能姑且一试,万一灵了呢?

    其实让她突破内心防线的并不是急于脱困,而是她真的饿了,好想回无忧阁吃饭......一想到一木的好手艺,她吸了吸哈喇子下定了决心,说干就干!忍着脚伤的疼,麻溜儿的站起身来要解裙带。

    “只要不抬头,遍地是茅楼......”随着她默默的念叨着安慰自己,裙带已解开了大半,眼一闭正准备把裙子往上撩,突然身体一轻,整个人悬空了。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檀香味,苏清音抬头正好对上了白玉堂的视线,错愕后心中大喜——童子尿来了!

    白玉堂抱着她,瞧她衣衫破烂,鬓发微乱,皱了皱眉:“那旱魃伤你了?”

    “没有,她放下我就走了,你能不能弄出点儿童子......”苏清音突然想到了什么,硬生生的把“尿”咽了回去,试探性的问了句,“你还是不是童子之身?”

    白玉堂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要不是照顾她脚伤才抱着她,他恨不得把她丢到九霄云外,“这个不用你操心。”

    苏清音一看白玉堂这个反应就知道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光棍了,不由得心中大喜,兴奋的说:“你要是的话,赶紧贡献点儿嘘嘘出来,破了这个鬼打墙。”她不好意思直接说尿,只能暗示着发出“嘘嘘”的声音,手指了指他的下三路。

    白玉堂这下明白苏清音为什么问他是不是童子之身了,他环视了四周,发现苏清音所言非虚,确实是鬼打墙,但这鬼打墙却又掺杂了些阵法在其中。他脸拉的老长,狠狠的白了一眼正一脸小雀跃的苏清音,心中燃烧起怒火,“我白玉堂会用这么土鳖的法子吗?这里不止鬼打墙那么简单,还有别的东西。”

    “哦,那怎么出去?”苏清音觉得有点儿丢人,是啊,她早该想到以白玉堂的尿性憋死都不会随地大小便的。

    “需要找到这里的阵眼,破了阵眼才能出去。”白玉堂见林中越来越暗,神色渐渐恢复严肃,闭上眼睛感应了一会儿,抱着苏清音向一个方向果断的走去。

    靠着他坚实的胸膛,苏清音清晰的听到了那里的心跳,她知道白玉堂是因为脚伤才抱她,但他那个年纪,她这个岁数,多多少少的还是有些尴尬,急需说点儿什么缓解下羞臊的心情,“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记性这种东西对你来说很奢侈吗?给你带上镇妖镯的时候爷不就说过‘无论你到哪儿爷都能找到你’么,爷的狗怎么能丢。”白玉堂一想到自己甩了展昭和展老爷子最先找到了苏清音,心里一阵痛快——这一老一小连人都找不到,还好意思认媳妇?

    好吧,白玉堂你活该负重。苏清音瞪了他一眼,觉得自己对他的礼义廉耻过分期待了,这会儿一点儿都不别扭了,反正他以为他抱着的是一条受伤的狗,还是不分公母的那种。

    白玉堂虽然在走,但是他脚下的步伐却在不停的变幻,眉毛时皱时舒,嘴里念叨着苏清音听不懂的话,“经‘贲’位、转‘井’位、并‘讼’......”

    他按照伏羲八卦的演变出的破阵方位走了不消片刻,苏清音只觉眼前黑雾越来越浓,一阵阵刺鼻的焦糊味也由隐隐约约变得越来越厚重。白玉堂停止了脚下的变幻,神色凝重的大踏步向前走,苏清音知道他应该是找到了阵眼。

    “这是什么?”苏清音用手掩住口鼻,只觉这焦臭味呛得她无法呼吸。

    白玉堂心中隐隐有猜测,但他需要见到具体的情况才能确认,很快,在他见到阵眼中心那个不起眼的小茅草屋时,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茅屋前青、红、黄、白、黑五口巨鼎却有着繁复精致的花纹与茅屋的简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五口巨鼎排成五角星的形状,每一口鼎下都燃着无根火,鼎中沸腾着黑黢黢黏稠稠的液体,而这焦臭味就是从这鼎中而来。

    “五行黎鼎,果然是炼骨师。”白玉堂脸色不是很好看,神情之中带着鄙夷。

    苏清音看着这巨鼎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曾经在哪里见到过,但仔细想却又想不起来,“炼骨师是做什么的?”

    白玉堂皱了皱眉,“你还记得你去乞巧会报名回来时,身上沾着的骨灰吗?那就是炼骨师的杰作。”

    “就是你说的下了咒术的骨灰?”苏清音恍然大悟,但随即又皱紧了眉头,“不会吧,你是说展老爷子是炼骨师?”

    看着挺仙风道骨的一个老头儿,法术不应该这么恶心啊。

    白玉堂摇摇头,“不是他,他当时撒在你身上的是雄黄,炼骨师另有其人,你身上的骨灰不多应该是别处沾上的,你那天还遇到过什么人吗?”

    苏清音歪着脑袋陷入了回忆,她将那天从无忧阁出门后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想了一遍,突然灵光一现,“是有一个,一个妇人,她被别人碰倒了,我扶的她,她身上当时有黑气......”苏清音向四周抬了抬下巴,“喏,那黑气好像和这周围的一样。”

    “炼骨师身上不会有那么明显的特征,那妇人估计是用了炼骨师炼出的骨粉。”白玉堂低头打量了苏清音一圈,皱了皱眉,“你从我怀里拿出一张符,贴在自己身上。”

    苏清音狐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撇了撇嘴,将手探入他怀中。常年跟鬼打交道,苏清音阴气重,手也很凉,当她的手伸入白玉堂怀中的时候,白玉堂小心脏没来由的一颤。

    夏天的衣服很薄,隔着衣服白五爷结实的胸膛就在手下,苏清音皱着眉摸了好半天,也没找到白玉堂说的符,“在哪儿呢?没找到啊?”

    “再往下一点......”白玉堂的声音跟蚊子似的,随着苏清音的手向下探,他突然感觉口有点儿干。

    当她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那张薄薄的纸后,两人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

    “呼......”这是一张上好的泥金宣纸,正面用金漆画着奇怪的花纹,背面是一个“白”的篆字朱砂印,欣赏片刻,她将这符拿到嘴边,伸出舌头一舔。刚才袭胸的躁动还没有褪去,白玉堂只觉得那粉红的小舌好像舔在了他心尖,体内居然可耻的生出一股燥热,身体察觉到了不该察觉的变化。

    苏清音将洇湿的符“啪”的往脑门上一贴,那符几乎挡住了脸,符在她气息的带动下,一上一下的飘忽着,只听她闷闷的说:“这下行了吧。”

    这炼骨师的邪术有一定火候了,竟然让自己产生了欲念,真是大意了。白玉堂心里暗暗的想着,强行运气压下了体内的邪火,再看苏清音,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你把这符揣在身上就行了。”

    “不早说,这符又没胶,唾沫也不能粘在衣服上。”苏清音抱怨着将符揣在了怀里,随口问道:“这是辟邪的?”

    “六丁六甲搬运符,减轻你的重量。”白玉堂也是肉长的,抱着她有一段时间了,胳膊有点儿酸,真不晓得她这么小只哪儿来这么重。

    苏清音嘴角一抽,“你快破了这阵吧,回去自然不用你了。”

    这么一句无心之语听在白玉堂的耳朵里却有了别样的意思,不用我?那你用谁?

    “你真想嫁给展昭?”他突然酸溜溜的问了这么一句。

    他这么一酸,苏清音感觉自己突然明白了什么,瞬时心潮澎湃,眼睛亮晶晶的望着白玉堂,激动的问道:“你是不是还忘不了他?”

    “谁?”白玉堂纳闷的看着她,不知道她激动个什么劲儿。

    “展大哥啊,展老爷子当时不是说你哭着喊着要做他的新......呜呜。”苏清音被白玉堂用了个噤声咒,立刻闭上了嘴。

    他咬着牙铁青着脸,走到了五行黎鼎的中间,苏清音随着他的视线望向黎鼎,竟然在鼎中翻涌的黑水中看见了一条人的大腿,其他几个鼎中同样翻滚着人体的残肢,原来这股焦臭是在煮人肉!苏清音忍不住在白玉堂怀中一阵干呕,白玉堂知道她想问什么,一边向茅屋中走一边向她解释:

    “天地分阴阳五行,人也分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这炼骨师用五行黎鼎按照人的不同属性炼制骨灰骨液,这些东西能为五行有缺的人补充,以至于改变使用之人的命格和形态,甚至可以长生不老。”

    苏清音皱了皱鼻子心想:这也太恶心了,当初她遇到的那个女子到底有什么执念,非用这等邪术不可。

    茅屋中的景象远比外面更触目惊心,屋中杂乱的放着一口口半人高的缸,那缸中皆是不同人的残肢断臂,男女老少都有。人体特有的黄色脂肪在断口处裸露着,部分碎肉还凭借着皮下组织的牵连勉强的挂在上面,看着似乎斩断没多久。地上叠着一滩滩干涸的血,剔了肉的骨头随意堆放在其上,还有一些扒了脸皮的头颅被高高的悬在房顶,任苍蝇在其间飞舞。

    白玉堂感觉自己的衣襟被拽了拽,低头一看,苏清音的脸苍白,他难得耐心的安慰了一句,“需要找出触动阵眼的东西,将其摧毁才能脱离此处。”

    苏清音捂着嘴点了点头,那意思是——那你赶紧的。随着白玉堂四处走动,她的眼睛也没闲着,正当她左右撒目的时候,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拽她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