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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竹木

    ,最快更新浮生如花落梦一场最新章节!亥甲君派人去收拾残院,之后上报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些亏鼠其实是吃素的,不吃荤。所以人不可能凭空消失,就算是消失,也是会在最后一口气之前飘进医馆回炉。他也去了医馆,没有那个人的踪迹。她是不可能离开中天,想来只有一处可去。

    这段时间一直守在金銮殿后的院子,一边观察学子的来往。一直到那天,他远远看到学子宿舍里那扇门打开了,提这个书笼乐呵呵的。

    呵,她还在乐呵?看来这段时间也是自己白操那么多心,非要给点脸色。主动去寻了最近挑选出来的新魁,故意一副新人换旧人的样子。后来被他得逞,见她其急火燎的心里着实是美滋滋的,但也没想到她会去打那些书的主意要卖了,还是子衿斋斋主给他放消息他才知道。

    也是好大的胆子,留给她的书要卖了再还他的钱,算盘打的可真好。亲眼见她不自知进了苦骨木林,就是不拦着,就要给她尝点苦头,等到人出来再好好讥讽教育她。

    他问斋主讨了杯茶,算着时间。这人跟被吃了一样怎么都没出来,这才心里是担心。别是傻愣愣的迷路出不来,不顾衣袖沾了茶水,一股脑冲进去。

    寻了一圈不见人,想着定是被送去了医馆。

    梦鹿也是无辜摊上这种烂事。它是异兽没错,但想来自诩清高,以前亥甲君都没怎么使唤过它,都是亲自过去,给它梳毛抚琴逍遥自在。如今好了,它已经不是他心里唯一的宝宝了,呼来唤去还被别人当坐骑。早晚要收拾她!

    梦鹿一脸乖巧被喊了过去,飞奔踏蹄赶往医馆。医馆正在急救,他又不能进去打扰,来回跺着步子焦急等里面消息。心里是知道不会有事儿,但其实亥甲君并不是什么恶人,而是向来都是贪玩的性子,又把握不了那个度。平常刁难她只不过是想逗逗她而已。他看得出她是个机灵的,又是乖顺的,好奇她遇到这些事儿会有什么奇妙法子处理,她毕竟是帝上手里教出来的,攻略的图鉴也都透露给她了,可她怎么就不看呢?

    他心里自责,他也不是故意的。梦鹿从没见过它主子这副样子,牙撕扯着一边的树皮发泄情绪。反倒那个亥甲君,还以为梦鹿跟他一条心,也是急得开始啃素,就跟它待在一块儿一起折腾那棵树。

    等到回炉结束,他才好进去。人躺着没有醒来,天音果顶着凶恶的面容悠扬吟唱天籁曲调。他勾过一株天音果的根茎,凑在它旁边怯怯说:“能不能帮个忙,帮她消除一段……记忆?”

    天音果点了头。和另外两株叽里咕噜商量了一通,清了清嗓子,换了一首再从头开始吟唱。

    他出去后松了一口气。通常天音果会让患者消除不愉快的记忆,只保留美好的。但消除多少记忆是要看天时地利人和,取决于病患。

    她扶着脑袋从里面走出来,第一眼见到亥甲君高兴极了。

    “亥甲君,你是来接我的么?”

    他也露出微笑,点了点头。

    “书我看完了,我在规定时间里看完了。等会儿还给你。”

    他点了头,乘着梦离回到学子宿舍。

    “你来这里干什么?”

    看来她是不记得自己院子被毁了这件事儿。

    “你忘了么?之前你的院子被亏鼠啃了,你还跟它们打起来,幸好我牵着天狼草及时赶到。但他们也是跟你亲,结果你就被送进去了。”

    她有些无奈,用力回想了一些,好似是记得亏夜的亏鼠,还有被天狼草咬昏这事儿。倒也无关紧要,活着就好。她点了头,这就是信了。

    “院子还要等你回去修,东西暂时寄放在宿舍里,也安全。”

    “但我没有钱了。欠你的那些还没还,要不我还是先住这儿,等还清了钱再说。”

    “你也算是半个朝员,跟学子一起住成何体统?钱不是什么问题,生物图鉴你是全部记住了是不是?”

    “嗯!”

    “你就没想过那些东西其实是有人愿意来收的?”

    “你是说我去收起来再卖出去?”

    “聪明。”从他口中听到夸奖,顿时是心花怒放。他让梦鹿靠近一些,捋出一缕毛,“就好比是马离的毛发,你认为能有什么用?”

    “制笔?”

    “用马离的毛写出来的字,那是光彩熠熠,行云流水,无比顺滑。”

    所以他平常写字就是从这上面来的么?

    “那大概可以换多少钱?”

    “60锦云币。”

    “什么是锦云币?”

    “1锦云币是45铂云币。”

    “铂云币?”

    “1铂云币是450铜云币。”

    “那我一光时上朝的俸禄是20铜云币……”她捏指算了一下,她算不来这些。

    “你要上60750光时的朝。”

    “什么?”她被吓傻了,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那我欠你……”

    “不多不多,也就860铂云币。”860铂云币是多少?她傻着眼张着嘴捏手指算,“19380光时。”

    他其实都算好了。她抬眼看着梦离,梦离也知道她要打什么主意,立马把牙露出来,警告她。

    “我是打个比方,你只要活得够久,也总有机会还清。这个不急,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的大手拍了拍她的头顶,摸到后脑勺处,像个长辈一样护着她到一处密林外。她不知怎么的,心里畏惧这种光秃秃的植物。

    “别怕,这些东西虽然危险,但那是它们的自我保护,不可贸然深入。如果是不小心也要赶紧出来。”她点了点头。

    亥甲君从衣袖里抽出一把巨大的开山斧。

    “亥甲君,你这是怎么待在身上的?”

    “以后会教你,你先试试。”他把斧子递过来,看上去拿着轻巧,谁想得这东西着实是沉重,差点砸到自己的脚。

    “哦哟哟!”亥甲君在一边笑说,“你可拿稳了。”

    “拿不动,太重了!”

    “重么?”他接过轻巧耍了一通,“还好啊。”

    “那你试试这个?”他又拿出一卷透明的丝弦,他一手抓着一段,一手将丝弦绕在手上,冲过去,手一推,那棵竹木居然被他推倒了,上去看,是被齐齐拦腰截断的。太神奇了,投向敬佩的目光拍手。

    “你试试。”

    这会儿懵了。学着他的方式绕在手上:“直接冲过去么?”

    “双手绷直,冲过去,用力!”他双手用力在空中一推,重复示范。点了头,后退几步助跑,一股脑冲过去,撞了个满头挂彩。

    “诶哟吼吼吼!”亥甲君连忙跑上来扶人,“真是死心眼,不是要你撞树!”

    她揉着头,眼里带泪花:“不是,是丝弦自己滑掉的……”

    “那你抓紧,再来一次。”

    “我抓紧了!不要了,疼。”

    “好好。”他一脸宠溺按着她的头帮她揉揉,“那还要帮你寻一件称手的才行,这平常也都要用到的。”

    “但我没有钱……”

    “我帮你垫上,反正欠那么多了也不差这么些。”这话听着倒也没错。

    路上他们是走着去的,梦鹿在后头跟着,仿佛是个巨大的电灯泡。它东张西望,眼都没处放,生怕看一眼就心里气得不顾形象上去把她给吃了。

    “这是去丑辛君那里么?”

    “你还记得?”

    “嗯。因为我记得这里有株很好看的花,是不是叫天心兰花?”

    “确实是。”

    “我记得你也喜欢。”

    “是。”他宠溺笑着,再摸摸她的头。身后的梦鹿实在是看不下去,踏了踏踢,哼了一声,转头就走了。

    亥甲君回头看了它一眼,看来是生气了,只能是事后再想办法哄了。

    “梦鹿也喜欢天心兰草。”她回过头,身后的梦鹿已经不见了,“梦鹿呢?”

    “先回去了,它比较随性。”

    “像你,我感觉你也是这样随性的人。”

    “还有呢?”

    “和善。”

    “你认为和善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当然是好的。”

    “那你要记住,和善是好,但太过和善反而是一剂毒药,会让自己和别人都痛苦不堪。”

    她愣着看他,不是因为他的话语,而是在于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是个陌生的亥甲君。

    “我听不明白,但我会记住的。”

    他不再说话,笑容也没有回来,眼中似有惆怅。她在想是不是她又说错了什么,便低着头跟着他走。是她自己知道的太少了,只懂的死读书、傻笑傻哭。

    道路四周栽种了许多天心兰草,要比上次多得许多。还没进门,里面的人便是开门进来,看着想是要远出的样子。看到亥甲君默默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请进。”

    “打搅了。”亥甲君做了礼,她也跟着一起。兰草茶已经沏好,像是知道有人要来拜访,但他之前确实是要出门去。她也是沾了光,天心兰草茶很是珍贵,图鉴上说一品茶需要繁琐工艺制成,有48般变化,细细品,香气层层蜕变而出,在口中萌发、绽放、融化,最后清香从鼻腔中吐出,从全身的毛孔中溢出,香气持久不散。

    她是捧在手中视若珍宝,隔着水汽猛吸好几口,根本舍不得碰一口;唇点茶面,含在齿间,飘飘欲仙。

    丑辛君看她这副欲仙欲死也是惊呆了。亥甲君看着想笑,但在好友面前不能失了态度,故作正经讥嘲她一句:“没见过世面的丫头片子,一杯茶都能高潮。”

    什么是高潮?但听着是在骂人。有外人在刚才是放肆了,挺起腰杆,端正坐姿,故作平常得稍稍喝了一口。她资历浅,实在是抵不住诱惑,脸上渐渐浮现出猥琐的幸福感。亥甲君憋得忍不住呛了一口,袖子掩着嘴,用咳嗽掩饰住笑声。

    “亥甲君当心,是不是太烫了。”

    亥甲君立马挥手:“没事。这丫头太失态了,回去我好好教训她,立立规距。”

    “她是亥甲君亲自教导的么?”

    “这倒不是,可是在是不像话,看不下去了。”

    丑辛君垂下眼,抿了一口茶,眼神有意无意瞟向亥甲君,而亥甲君的心思落在她脸上。

    “此次亥甲君前来是有什么要事?”

    “哦,差点给忘了。我这趟带她来是帮她选个称手的武器。”

    “她可有钱?”

    “这钱我替她垫着。”

    “亥甲君还是一如既往的疼惜晚辈啊。”

    “应当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丑辛君这话就听出意思来了,闲着不来找他喝茶,倒是跟个新人粘糊得紧。他以为外面那么多天心兰草只是摆设的么?

    眼咕噜一飘将这些心里话扫过,整理一下衣袖,起身:“过来吧。”

    那个人沉浸在茶香中无法自拔,什么话都没听进去。亥甲君将她领子后一提,她为了护着手中的杯子猛醒过来。

    “快去。”

    “干嘛?”

    “还能吃了你?”轻轻一脚踹她屁股把她赶了走。她屁股一挪,注意力杯中的茶不能漏一滴,还用自己的嘴接了一口,走都舍不得放下。

    前面的丑辛君站在内阁门口,转过身对她一瞪眼,后面的亥甲君拉开嗓子:“里面忌水汽潮湿,杯子放回来。”

    她心里舍不得,不过想着出来还能再喝,便是乖乖放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