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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一风荷举

    ,最快更新伏灵之诀最新章节!近黄昏,珠帘散,美人抚筝,歌叹惋。

    一曲终了,依荷抬起眼眸:“说吧,什么事?”

    “门外有两位公子想要见你。”

    听小丫头这么说,依荷眉心一皱:“他们不知道规矩吗?安婆呢?”丝箩城中,无人不知晓风雅楼的规矩——想要一睹依荷的真容必须送件令她满意的礼物。

    “听安婆说,他们都不一般,我们惹不起,你还是……”

    “不一般?无非是他们给安婆的银两多罢了。”依荷冷笑,“我知道了,请他们进来吧。”

    戴上面纱,依荷继续抚筝,筝声凄婉,如泣如诉;听脚步声将近,依荷收起悲戚,抚筝如流水,筝声清丽,胜似潮水,潮起潮落,浑然天成,宛如天籁。

    脚步声减缓,似神往,又似胆怯;余下种种杂声都在这筝声中默然隐退,融进这轮夕阳的残照里了。

    “果然,”依荷拨弹稍缓,眸色一深,默想,“每个人都钟爱‘喜’,向往‘喜’,渴望从生活中的一丝一缕找到欢愉,熟不知一切‘喜’的尽头都是‘悲’的。有人如我般苟且偷生,有人如安婆视财如命,有人在幻想与现实之间挣扎……曲意逢迎,活得无味;宁折不弯,却难得久存。那么,怎样才得以生活?像伏音那般简单纯粹?还是……”

    拨弹渐快,有人推门而入。窗外雏菊因风而动,窗内珠帘因风而起。

    一袭红衣鲜艳耀眼,如醉人的玫瑰,张扬而不失娇媚。

    看着薛画烛稚气未退,穿着宽大男装的模样,依荷暗笑。是老熟人啊,公子?不,是姑娘才对,想不到找人都找到这儿来了。

    眼眸不经意的流转,落在一旁的紫衣人士,想着会是画烛的那一小厮装扮而成,在目光触及的一刹那,依荷心中一惊,各种心绪奔涌而来。她想起很久以前助她修成人形的小男孩……“你是灵果?别怕,我不会吃掉你。”暗黑的地牢里,有人这么对它说……“你,想成为人吗?我可以给你一身体,但你必须答应我一条件——终身为我所用。”……

    夕阳染红筝弦,弦因弹而断,断声凄厉,似海上浪涛。

    “你心不静。”着紫衣者,头戴铝银面具,刚好遮住上半张脸,给人一种森然神秘的感觉。

    “面具怪,你说什么呢?依荷姑娘筝声这般绝美、纯净,耳朵长你头上就是摆设!”画烛训斥完那人后,转而对依荷道,“是这筝不好,西城中好筝甚多,改日我命人送你几个。”

    面具怪但笑不语。

    “谢郡主抬爱,只是楼中已有储备,就不劳您费心了。”

    “嗯嗯,好说好说。咦——你怎知我是郡主?”

    看着画烛蓦然了睁大的眼睛,依荷笑道:“画烛郡主名扬天下,依荷虽足不出户,却也对郡主的事迹略有耳闻,更别说郡主闭月羞花的样貌了。”

    “哦,原来我这么厉害!”找到了兴奋点,画烛弃了伪装的男中音,咯咯地笑起来。

    “郡主不是有事要问吗?”见状,面具怪提醒道。依荷看他一眼,似是警告;他好似没看见,泰然自若地立在一旁。

    “对了,你知道子夜吧,我的贴身护卫,我许了他四年期限,让他有空找伏音,可期限将近,他却没有出现。”画烛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我秘密安排在他身边的人手,也被他因各种方式遣回。如今,他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杳无音讯,我……”

    “期限未满,这很正常。而且,”依荷直视她的双眼,“您是不是对他有不应存在的情感,如果有,太危险,得戒掉。记住,他不是一般人能够喜欢的,否则,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

    轻咬嘴唇,画烛震惊些许,脸上渐显薄怒:“你胡说!子夜哥哥才不危险!据说你通晓阴阳,才智过人,你只需告诉本郡主他在那里,其余的不许乱说!”

    “请郡主息怒,”依荷恭敬地向其行礼,“只是依荷不过是一介女流,容公子的去处依荷的确不知;至于‘通晓阴阳,才智过人’,那只是以讹传讹,请郡主明鉴!”

    “你当真不知?”

    低沉的声音从一旁响起,如同魔音灌耳,依荷抬眼,瞥见银色面具下深邃的目光。他是谁?他到底是谁?拥有嫁接灵魂的本领、十几年来悄无声息的人!

    “的确不知。”垂下眼帘,依荷只觉毛骨悚然,感觉心中一切都被这面具怪洞察得透彻,已无处遁形。

    “嘁——算了,本郡主要走了,”画烛把手往后一背,转向面具怪,“什么‘冰雪聪明’,都是你胡诌的!若是我明天还没在这儿找到他,你等着!”

    “天色已晚,我看对面就有一家客栈,你先去那儿吧。”面具怪不经意的口吻,却令依荷心中一颤。天才客栈?他难道知道……

    “你跟本郡主说话竟不用敬语!你……”画烛倔脾气上来,对他大喝。

    “看来你果真不知我是谁。”

    “管你是谁!看你不敢以面示人的样子,我就知道你连我子夜哥哥容貌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难怪你家小护卫看不上你,策马疾驰去找他的前主上,”他顺势接住了画烛迎上来的拳头,“劝西城郡主早些歇息,至于找他的事,我会帮你,因为你我有相同的目的。”

    相同的目的?闻之,依荷心中一紧,他是……

    画烛应声而行,如同木偶一般,渐渐远去。

    “你做了什么?”

    “不过是用了跟你一样的法术,只不过你用的是木偶,我用的是真人。”他鬼魅般一笑,继而慢慢走近依荷,抬起她的下巴,“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不劳你提醒,我记得,南暝王。”挣开他的手,依荷一句一顿道。

    “很好,你已得知我的真实身份,”眸色一深,他俯下身将断了的筝弦一抚而过,“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怎样,你只需替我找到她,找到那个偷走我心魄的灵果。”

    看着恢复如初的筝,依荷暗叹此人法术之高:“我就知道,你不似外界传闻那般——被伏音迷了心智。”

    “另外,容子夜入住对面客栈一事,你为何隐瞒?”

    思忖一瞬,依荷笑道:“你不是希望早日寻到她吗,多一人寻找就多些希望啊!”

    “希望何在?我只觉得他很碍眼,除掉算了;你找个机会把他引到枫林谷,我自有办法对付他。”

    “是。”

    刚出门槛,他头也不回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你可别因为往日师门情谊心慈手软。”

    “我何曾心慈手软过?”说罢,依荷再度抚筝,筝声凄凄簌簌,有甚于前者。她蓦然想起,曾经有人教她舞剑,授她法术,与她筝箫和鸣,视她为整个世界;可惜夕阳西下,无法逆转,是她所求过多,一针刺向那人心脏,终究丢失了最初的美好,后来,一切就如此时此刻,都落入混沌的黑暗。

    “依荷姐姐,天黑了,为什么不掌灯?”听小丫头一语,依荷付之以无奈的笑。

    掌灯?灯再亮,能照进心吗?

    “你真是因为不敢嫁给他,所以逃了?”刚跨入门槛,伏音就听到身旁人的问题。

    “不然呢,你不会是认为我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才……”她看了他一眼,眉目弯弯,竟笑出了声。不同于原本的清脆伶俐,这声音竟令容玦心生寒冷。

    “那脸上的伤究竟是何人所致?”

    “没什么人,只是我运气不好,突遇火灾,烧伤了半边脸;又从山崖滚下,割伤了……”

    不等伏音说完,容玦便打断,道:“几年不见,主上倒是学会说谎了。你是在刻意维护什么人吗?知道这两年我剑术有所提高,害怕我伤害她?让我想想看,值得你如此维护的无非是简夕、羽觞、赤泽这三人,我一一查来也不会费我很长时间。”

    “你错了,事实就是如此,信不信由你。”

    “对,我不信,”容玦直视她的眼眸,“从刚才起,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信。”

    她避开他的双眼,一笑:“也是,你向来不会相信任何人。从我认识你的那天起,你就像个浑身长满刺的小兽,冷不丁地说出一句话都会刺伤别人,所以我讨厌你,是,我讨厌你利用我接近我的父王,以达成你自己的目的,所以当画烛向我索求你,我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所以如今你看到我,都会选择不认识我,目的是让我赶紧离开,”他轻笑一声,眼底晦暗不明,“主上,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子夜,人是会变的,”她转过头来看他,“所以,若是画烛交代你的任务完成,明日你便启程吧。如你所见,他们都很照顾我,我过得很好。”

    “总之,在你的容貌恢复之前,我不会离开。来日方长,”他起身,“今天你好好休息,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子夜,我命令你……”

    “命令?你早就不是我的主上了,不是吗?”说完,他轻轻关上屋门,默默思索着所发生的一切。

    南暝王派来的人认识她,小林扮做赤凌的模样想让我找到她,郡主的突然现身,她所隐藏的秘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呀!

    容玦不由蹙眉。

    “你、莫非真是断袖?”刚抬眼,他便看到小林,不由一愣,“早上我在风雅楼上看得一清二楚,你一把抱住小哑巴啊,啧啧,白脸儿,看不出来啊,你…….”

    来得正好!

    “说!谁让你扮成他的模样的?”他拿出符纸,摆出副要念咒语的样子。

    “啊!哦,依荷。我只是想让你留在这儿,所以请她……”

    “那么,你何时遇到小哑巴的?”

    “你对他果然感兴趣!”

    “少废话,快说!”

    “三年前,在依荷那里;依荷见他受伤过重,就小心医治;后来我爹客栈缺人,就安排她到这儿了。”

    “这个依荷,可真是善良。”他意味不明的感叹道。

    “你、你个见异思迁的小白脸,不许打依荷的主意,”小林威胁道,“否则我告诉小哑巴!”

    “随便你。”

    ……

    风雅楼中,笙歌依旧。

    有多少人醉生梦死,在这歌舞升平的表面下丧生?

    “依荷在哪儿?”

    “你自己猜,我可不会告诉你。”听小林这般置身事外的语气,容玦瞪了他一眼,令他噤声不发一言。

    向舞台中央望去,正有一人跳舞。抽袖,挪腰,每一个动作都几近细致;轻拢薄纱,曼妙身姿,不知勾起来多少人的美梦。

    可……有哪里不对!感觉不真实。

    傀儡术?容玦蓦然睁开双眼,左手抽离符咒显,右手一指傀儡现。

    “你在干什么!”小林大惊失色,忙按住容玦的右手。

    “她便是依荷的替身?”见小林不语,容玦冷笑一声,“真正的她在哪儿?”

    “在这儿。”恍惚之间,容玦循声望去,楼台之上正有一人暗弹古筝,在四周一望,满楼皆空。于是,筝声在这楼中显得格外空寂。

    “依荷,不,我该叫你羽觞,”容玦望着蒙着面纱的女子道。

    “哦,你果真还是来了,阿玦。”她停手,揭开面纱;楼中却筝声依旧。

    “关于三年前发生的事,你多少知道一些吧,知道究竟是谁毁了她的脸。”

    “你果然很在意,”她轻叹一声,飞身而下,“三年前是她先一步坐上南去的红轿,在那之前,我可以向你保证,她除了被幻璃王监禁几天之外没遇到其他事。”

    古筝被掷,落地成莲。莲花肆意生长,逐渐蔓布整个空间。

    “囚禁?”

    “是啊,但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并没有抗婚的迹象,只是意外地得知了一个秘密——她的大哥赤泽在你舅父的支持下想要谋权篡位。那傻丫头竟然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在朝堂之上将此事告知所有人,很明显,她父王不相信她,把她压入密室关到南嫁那天,但在我看来,说是‘另一种保护’也未尝不可。”

    “她的侍女简夕呢?跟着一起去密室了吗?”

    “嗯,你也早发现了吧,简夕那个小丫头可不简单,表面上是文文弱弱的哑女,实际上城府很深呢,是你舅父派来监视你、除掉她的。”看着容玦少有的震惊模样,依荷一笑,“怎么,你竟然不知道?什么为了你的父母,你舅父救你教唆你去报仇,无关亲情,无关愧疚,只不过是为了他的一己私欲,你、我还有席城空都只是他的一枚棋子,助他夺去灵果、一统天下的棋子!”

    容玦不发一言。

    “你知道吗?席城空知道我是灵果,他非但没有把我献给你舅父,还保护我,瞒着你舅父.....”

    “可你还是杀了他。”

    “是啊,他拥有与我匹配的心魄,得到它我就能得到永生,”她竟笑了,伸手看看她洁白如玉的手指,“如今,我得到了。”

    “你得到什么了?无非是一具可以肆意操纵的身体,没有嗅觉,没有触觉,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察觉到容玦悲悯的目光,她微微一怔,继而苦笑道:“你跟她呆久了,就连说话的方式都如此相似。”

    “我不相信你施幻莲术把我隔离开来只是为了说这些。”

    “聪明,”她轻轻一笑,“三年前,我再次遇见伏音时,她伤得很重,我用现有的药材救了她一命,却无法使她恢复容貌;听说枫林谷中有一药草茀苡可使人容貌如初,我想,凭你容玦的身手应不难搞到手吧。”

    “茀苡?”

    “喏,给你图纸。”

    容玦接过一张牛皮纸,纸上隐约可看出形状,勾勾连连,卷得可以。

    “这东西可不好找,浅绿色,得费你不少工夫,而且,”她抬起头,“你要小心。当然,去不去在于你。”

    满地白莲不见,笙歌如初,片刻前有如幻梦。

    身边都是人,耳边都是喝彩声,唯有手上的牛皮纸提醒着他刚才发生了什么,他转头一看,小林已不见了踪影。

    门口略有嘈杂声。

    容玦便挤出人群,便听那旁老板娘在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

    “……你一没有钱付我们当初救你的诊钱,二没有钱赎回抵押在这儿的东西,想要我们白白把东西给你,没门!傅菊,送客!”

    他定睛一看。唔,是他那小主上。

    任另一橙衣女子的推搡,伏音就是不走,翻开另一页:“诊钱我早已双倍还清,请将包袱给我,里面东西真对我很重要,拜托了!”

    “呵,台词都事先想好了。你一哑巴根本用不上那些奢侈的东西,至于那一小马儿,由姐姐做它的主人也未尝不可。”

    伏音低头不语,良久,抬起头来,撕开一层薄膜,露出醒目的伤疤,令身边的人心生一颤。围观歌舞的人纷纷转过头来,路过门口的行人纷纷驻住脚步,都像是看到了非同寻常的兽类。

    她环视四周。

    好奇,怜悯,不屑……各种目光交织在一起。

    果然呐……

    她不由失笑。

    人对丑陋的事物往往都惧怕不已,不过没关系,她早已习惯。眼下只需要干一件事,凭她骇人的模样命安婆把父王送的空灵兽、赤凌送给她的长笛还给她。

    只差一步了。

    只差一步她的东西就能够讨回来。

    可是……为什么……他在这里?

    伏音蓦然睁大双眼,看着站在人群中观望她惨相的容玦,或许因距离太远又或许因别的什么缘故,她竟瞧不清他的表情。

    唔,许是跟以前一样,带着不合时宜的笑,凭不屑的眼神或嘲弄的语言显出他不知源自何处的优越,用以衬托她的卑劣。

    这家伙永远都是这样。

    伏音边稀里糊涂地乱想,边扯出一抹古怪的笑,嘴角不经意间抽搐,嗓子眼跟着蹦出些许模糊的音节:“我……我想……”

    原计划不是这样的,她本可以喝出一句话来,可为什么现在不能够?

    只因容玦在?只因他曾是她的下属?

    她构想着此时此刻她在他面前的模样——可笑。

    于他而言,实在可笑。

    那个曾在他面前趾高气扬的小霸王,如今却出落成现在这幅落魄模样,凭那家伙的性子,做梦都能笑醒吧?

    毕竟他是那样的厌恶她,由着她,避着她,躲着她,甚至不惜躲到那遥远的西泽,把她这个旧主忘得一干二净。

    也是,她又奢望他记着什么?记得那个任性到作天作地的小公主?

    ……“我的要求不高,只有那么一点点……我一般辰时梳洗,你得比我稍微起得早那么一会儿,先扫扫后院,再擦擦圆桌,到御膳阁那里要来吃的。要记住,我早上不吃甜、不吃咸、不吃辛辣,你要拿来了我肯定会叫你重置。重置必定会浪费本公主不少时间,我要读书写字、习武练剑,倘若由于你的过失,导致我上课没劲的话,不光我会罚你,夫子也会唯你是问。午时一刻,本公主要吃饭,中午嘛…我不吃酸的,偏爱吃辣的,越辣越好,最好要配上香甜可口的银耳粥。但这粥不能天天喝,我会腻的,最好每天都盛不同的来,晚上你得巡查一阵,子时三刻才可以休息。你可听明白了?”他依稀记得那日敲击桌板、气定神闲的主上。

    她总喜欢皱着眉,装作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给他下下命令,对着他指手画脚,却每次都难以得呈,被他气得火冒三丈。

    他总喜欢捉弄她,她也曾经模仿画烛用墨汁在他脸上画上大乌龟,却被他一举擒下。

    她仔细想了想。

    至少有过一段时间,她是把他当成自己人的,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事,他们可以一直这么下去……

    可是……为什么他偏偏是……

    “滚!”有人推了她把,迫使她踉跄着后退一步。

    她从回忆中清醒,抬眼便看到远处光怪陆离的灯火,有人用身子挡住面前光亮啐了她一口指着她鼻子骂她“丑八怪”,便将她手里的纸夺走捏作一团掷到她身上,而后,各种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参杂着看客们无恶意的笑。

    他们在笑什么?笑她是个怪物?是啊,脸变成这样也的确成了怪物了。

    于是他们个个跟躲瘟疫一般防她、避她,说她脸上不干不净,必是从官牢里逃出来的女囚。

    真有趣,一个个想象力真丰富。

    哦,原来不在意别人的想法这么难。

    她想发出声音,却如鲠在喉,半天才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

    真跟哑了似的。她伸手欲摸喉咙,却有热流自两颊滴落到手背,顺着往上一摸,竟湿了一片。

    在她怔忪间,人群中,有人忽然开口问:“她的东西在哪儿?”

    语气很淡,不冷不热。

    伏音循声望去,果不其然,是容玦。

    只是,他这随口一问,却令周围宾客全都寂静下来。

    静,也只是一瞬,马上就有人交头接耳。

    安婆冷笑一声:“小兄弟,别人的事还是少管的好,并不是所有的英雄都可以救美的,更何况你想救的还是个怪物。”

    “我再问一遍,她的东西在哪儿?”刹那间,他用符纸幻化出的长剑已然架在安婆勃颈上。

    众宾怔住,只见那柄长剑古老而精致,执剑者的眉眼中有张扬的怒气,一一明白此人实力不能小觑,进而不敢妄动。

    安婆吓得结结巴巴道出了藏匿地点,又命丫头一一拿出,连连向伏音致歉。

    伏音对着突如其来的转变应接不暇,只呆呆地望着他手中的长剑。

    她记得,这剑名唤“灵缺”,是容玦的宝贝。

    她曾不止一次地向子夜讨要这柄剑端详,他就是不肯,甚至不惜顶上“小气鬼”的名号将这把剑雪藏起来;如今,她终于得以瞧见它的真面目。

    事后,容玦走到她近前半嘲半讽小声嘀咕了句:“真没出息。”

    她欲反驳,可寻遍脑袋瓜都寻不到恰当的话语,索性牵了马匹走在前列噤声不语。

    父王送她的空灵兽已经出落成平凡的小马儿,赤凌送她的竹笛也因时间的磨砺斑驳不堪……

    虽然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她却怯于开口,也不想开口。

    “伏音。”

    他已不再叫她“主上”了,也是,她早就不是他的主上了。

    伏音糊里糊涂地想着,心情复杂,也忘了应声。

    “伏音!”身后的声音有点不耐。

    “嗯,干嘛?”她扭过头,应得仓促,只觉得上方红红的灯笼格外耀眼。

    “从明天起,我教你练剑。”

    伏音驻足。

    不及她反应过来,他轻咳一声,接着说:“还有,你今天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伏音转过身,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容玦觑了她一眼,良久才闷声道:“算了。”随后,便迈开步走在前列。

    伏音失笑,冲他甜笑:“子夜,谢谢你。”

    前面人脚步一滞,耳朵从根部红了个遍,半响才“嗯”了一声。

    她只觉得今日的灯笼格外温暖,像是她第一次跑到市井小镇初尝的糖葫芦,亦像是三年前她苏醒时在风雅池中看到的,被荷叶一一上举的红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