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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来这里了?”

    “喂……我就不能来了啊。”洛水仙琼鼻轻轻动了动,眼前宁云郎一副诧异的神情,说道:“好歹我也是洛京蝉联几届的花魁啊,这样的楼子不是应该很欢迎我来吗。”

    “好像很有道理啊。”

    “嗯。”宁云郎点了点头,然后忽然想到什么,问道:“那你待会儿岂不是也要表演什么?”

    “那是当然,答应人家的事,可不能食言,哪里像你们这般书生仕子,喝酒听着曲儿,快活啊快活。”

    “可是你是花魁呀。”宁云郎诧异道:“你不想谁还能勉强你?”

    洛水仙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轻轻喝了一口,看了他眼,哼哼说道:“谁可以勉强本姑娘。”语气里颇有得意的味道,宁云郎见她神情俏皮,不禁笑了笑。

    “你又笑什么?”

    “笑你喝茶的样子。”

    洛水仙这才发现自己手中的茶盅竟然有沾湿的痕迹,显然是宁云郎方才用过,只是自己一时忘了注意这些,此刻有些尴尬,咳嗽两声,将茶盅挡在水袖之后,红着脸瞪了宁云郎一眼,说道:“不许说出去。”

    宁云郎笑着点了点头。

    洛水仙羞怒:“你还笑。”

    她这样的神态,落在旁人眼中,自然成了打情骂俏的样子,眼下和他在一起的男子,又是名不见经传的模样,都在暗中猜测宁云郎的身份,有人说出他的底细,更是将他前些日子作的那些诗句拿出来,这时也有很多人明白过来,但更多的是不忿与轻视,不管是江南才子还是洛京才子,都有自家的骄傲,对于一个西蜀过来的读书人,或多或少有些不乐意,而邀他参加酒会的几个人,也不曾想到眼前这位已经悄无生息的和人家洛花魁认识上了,此刻想要上去打个招呼,却又觉得有些不合适。

    好在洛水仙也没有待多久,而是和那宁云郎说了几句什么,便往纱幕垂帘的地方走去。

    洛花魁走了,他自然成了众矢之的,宁云郎见周围之人的眼光,便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什么,果然已经有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上次在洛水诗会上被他压过风头的樊玉、袁子贤也在人群之中,交谈之际也把目光投了过来,樊玉举杯遥祝一番,说道:“当初洛水诗会上宁兄一手《将进酒》一鸣惊人,这半个月过去,又陆续有几首佳作问世,宁兄之才,实在是佩服。”

    “樊兄见笑了。”樊玉此言一出,便是没有参加过洛水诗会的也知道了宁云郎的身份,尤其是翠微楼里的姑娘们,看向宁云郎的眼睛里,似乎都能看出星星来了,从《将进酒》问世以来,再到《侠客行》、《青玉案·元夕》,宁云郎的名字在洛京里可谓如雷贯耳,隐约有人称他为第一才子,此刻被樊家这位亲口道出,当真坐实了一些东西。

    灯红酒绿,远处几个跳舞的女子已经屈身退了下去,在后台看着场中的仕子们,说道:“这宁相公论诗才只怕同辈之人无人能与,若是再有功名在身,只怕就要一飞冲天了,那洛花魁也是好眼光。”

    “好眼光倒也未必,若是不得金榜题名,也是空谈。”

    “若是有人给我写出元夕那样的诗词,嫁了也值了。”

    这样的话语往日里没少在青楼女子间流传,只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位宁相公,还是有些意外的。

    这边已经开始有人过来敬酒,翠微楼里体贴漂亮的姑娘不少,还有很多是各家的头牌,此刻选中自己中意的人,陪酒说着话,说来也清怪,反倒是宁云郎身边,除了那些过来敬酒的仕子,倒也没有一个女子过来,已经有人在暗中笑场,只是没等多久,那边也有丝竹声传来。

    原本喧嚣的厅堂里,出现在白纱垂帘的舞台上的,是一袭红袍的女子坐在中央,身前摆放着一架古琴,长发如月半拢下,透着轻纱可以看到白皙的脸上,眉心一点朱砂,琴声叮咚,如同高山流水,倾泻而下,时而张杨时而平缓。

    “是洛花魁。”

    “好一曲琴音绕梁。”

    “不愧是美貌与才华集于一身的女子。”

    “这是什么曲子?”

    远处的袁子贤皱了皱眉头,摇了摇头,不确定道:“好像在哪里听过……有些熟悉。”

    “是元夕词。”樊玉轻声说道。

    “便是相传元夕之时,那宁云郎做的那首「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词?”

    话音刚落,那边已经开口唱到:

    “东风吹落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

    这样的诗句早已在众人心中念过无数遍,只是第一次听人唱来,而且是这位洛京里盛名已久的洛花魁。

    一曲唱罢,台下已经惊叹声不绝于耳,不管是词还是曲,都是上上之等,尤其是那轻纱掀开,走出来换了一身红袍,束发赤足而来的女子,大家的眼神由惊艳到火热,她就这样光着脚徐徐走到宁云郎身前,盈盈一礼,开口轻声道:“请赐茶。”

    宁云郎笑了笑,倒了一盅新茶递上,洛水仙一饮而尽。

    掌声响起,全场欢呼。

    ……

    “这宁云郎算是出尽了风头了。”袁子贤喝着酒,看着远方摇头说道。

    “怎么,担心被压过了风头?”樊玉轻声问道。

    以两人昔日的名声,的确有被压几分风头的意思,不过看样子,袁子贤似乎不曾有多少在意,笑着说道:“虚名而已,若是他能真的金榜题名了,我再去赔礼道歉倒也无妨。”

    “袁兄看来很有信心。”

    “你不也是,以你的家世,若是苦读十年寒窗,还比不过一个西蜀子,只怕也说不过了。”

    “袁兄既然已经入赘安王府,自然是不在意这些虚名。”

    两边交谈似乎有些不见刀枪的意思,樊玉一边笑着敬酒,一边看着远处的人,忽然他眉头动了动,转身看向远处大门的地方,蓦然瞪大了眼,低声说了些什么,就连袁子贤也转头看了过去,一时愣住。

    ……

    二楼的厢房里。

    “你这样给他撑脸面,也许或恼了一些人的脸面的。”

    “管他呢,反正帮了,我开心就是了。”

    “你开心了,可人家翠微楼就难办了。”

    “反正有姐姐你在嘛。”

    “你啊你。”

    公孙芷雪无奈摇头,然后问道:“方才有天使来了,是宫里的旨意?难道说放榜了?”

    “我以为是宫里的宦官来消遣了。”

    “……天下哪有太监上青楼的。”

    “倒也未必,要不我下去看看?”

    “你刚出完风头,还是消遣点吧,也不怕翠微楼的姑娘们恨死你。”

    “哈哈,那姐姐你去看看吧。”

    ……

    “是宫里的人,难道这么快就放榜了?”

    “是他,对,往日里就是他送来喜报的,没想到今日这么快。”

    “啊,放榜了!放榜啦!”

    “翠微楼这次挣大了,竟然沾到这等喜气。”

    “后面已经说了,若是哪位相公榜上有名,楼里面会拿出一千两喜钱来作贺。”

    “大气。”

    本以为这已经是宴会的高潮了,没想到气氛一下子被突如其来的几位天使彻底点燃。

    已经陆续有人走了出去。

    黄榜明日才会宣放,然而今晚已经会报出一些热门来。

    “让我猜猜,江南的几位声名在外的才子,肯定榜上有名。”

    “还有安王府招婿的那位,必然少不了他的名额。”

    “我看咱们洛京府的狄公子,也是才气无双。”

    “方才那位宁公子呢,只怕也少不了他吧。”

    “这就难说了,万一呢。”

    ……

    议论声声,不绝于耳。

    宫里来的几位宦官从马车上走下来。

    翠微楼的几位管事已经躬身迎了上去,那位领头的公公不痛不痒的回了几句,也不见前者有何生气的,悄悄的塞过去一些红包,对方这才脸色正常了几分。

    狄子厚是狄仁杰的公子,自然认识宫中的几人,只是平日里与宦官还有些隔阂,此刻却也不得不站出来,因为也只有他有这样的身份。

    “诸位公公。”

    “原来是狄小公子,洒家这厢有礼了。”

    “恭喜狄小公子,榜上有名,甲榜一十有三。”

    “恭喜袁子贤袁驸马,甲榜二十有一。”

    “恭喜樊玉樊公子,甲榜第三。”

    远处传来一阵哗然声,庆贺的有,惊叹的有,总之算是彻底被这个甲榜第三给震惊到了。

    这还没完,那喜报的天使说完之后,顿了顿,然后看向远处的宁云郎,脸上笑着说道:“恭喜宁小郎君,甲榜魁首。”

    甲榜魁首!

    宁云郎愣了愣,似乎自己都没猜到是这样的结果,不过当初考试的时候,几道策论的题目,的确是后世耳熟能详的一些问题,自己只是按部就班的答完了而已,没想到这魁首到手的如此轻易,倒是有些没反应过来了。

    宁云郎不说话,那位天使脸上的笑意也不曾收去,直到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时,宁云郎才反应过来,从怀里掏出当初秦川早就给他准备好的红包,就要递过去。

    那位天使却摇头笑道:“宁小郎君是圣后亲笔钦点的榜首,洒家可不敢收这喜钱。”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