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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气激荡、火光狂乱,以两人为中心,炸开两道明显的气浪涟漪。

    琳琅的一声暴喝间,手中长刀拖地而行,如战车推进,朝着前方碾压过去。

    脚下上的砂石轰然碎飞。

    肉眼根本看不清具体情况,只感觉碎石的飞溅,仿佛天崩地裂了一般,在琳琅那纯粹的巨力之下,一力破十会。

    如果说琳琅像是不断爆发,如同烈阳摧毁一切,念卿在此时看起来,却如同带月荷锄归来的老农,一招一式返璞归真,他出剑并不频繁,甚至力量看上去有些欠缺,却总能将一切的刀式刚好挡下,偶尔递出一剑,便是恰到好处的破招。

    两人皆是有修为在身,打得也是飞快,可以看得出来念卿还留有余力,但琳琅已经憋足了火气,显然不想再拖下去,出手杀意十足。

    忽然,念卿身子顿了一下,抬头说道:“一起来吧,让我见识下李青门下五虎将的风采。”

    下一刻,明凡鬼魅般的身子骤然从虚空中突现出来,然后,念卿的身体结结实实的被打飞出去!同时,明凡身上亦是绽放出惊人的血花!

    念卿身形在空中倒滑,足尖在前,身体在后,就在明凡飞出去的瞬间,他猛地回过头来,挥手之中,长剑如鞭,直挥向身后。

    剑意如潮,奔袭斩来!

    长剑脱手,直接斩去,空中一道身影同样被打飞出去,在空中翻滚了好几下,砰的落地,无数碎石散落。

    只见夏锡从地上站了起来,抹去嘴角的鲜血。

    念卿站在众人前方三丈远的地方,抬头环顾众人,脸色无喜无悲。

    而后嘴唇一动,嘴角竟然溢出一丝鲜血来。

    这个时候,强悍如他,一时面对军中数位高人的冲杀,也难免力有不逮。

    念卿握紧手中剑,微微抬头,气沉丹田,然后,大踏步而出。

    ……

    “我说过,你活不了。”

    对于念卿的强悍,对郭冬青来说,或许早在意料之中。

    只是困兽之斗,终究逃不过这个注定的结果。

    “那又如何?”

    “你在求死。”

    “呵呵。”

    “何苦呢,努尔赫图容不下你,中原未必容不下,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来这里,事到如今,谁也救不了你。”

    “到底是儒将出身,说话也是满嘴的儒酸。”

    郭冬青抬头,看着咳血的大剑师,像是叹息般的说了些话,然而眼中却看不到一丝怜悯。

    营帐前的空地上,双方的冲突暂缓。

    “不愧是玄剑宗的传人,这份胆识,的确无人能及,不错,折了你这样的傲骨,于西军来说,或许要背上一世骂名,这或许也是努尔赫图的手段吧。”

    “所以说,你们这些弄权之辈,心眼就是多。”念卿摇了摇头,冷笑说道。

    只是下一刻,他脸上的冷笑骤然僵硬在那里。

    砰的一下,身上的衣袍碎得四分五裂。

    接着,一道长剑从他胸口贯穿而过,身子倒飞了出去,血肉飞溅在天地间。

    曹雪阳目瞪口呆的看着匆匆而来的曹汝豹一脚踩在他身上,低声说了句:“迟早有一天,我会替你杀了努尔赫图。”

    念卿艰难抬头,视线模糊的看着那张年轻的面孔,眼中没有丝毫怨恨,而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解脱,喃喃道:“我等你。”

    “好。”

    ……

    骚动的响声之中,火光惶然杂乱。

    从曹汝豹的出现,到念卿的重伤身亡,似乎只在一瞬之间,其实早已是注定的结果,只是这个动手的人,不能是五虎将的其中一人,只能由曹汝豹这样一个后起之秀来动手。

    这边,众人甚至来不及看一眼那尚未冰冷的身躯,急急忙忙往营帐里走去。

    掀开营帐的刹那,众人都呆立在原地。

    营帐里,一道身影坐在正中间的轮椅上,长发遮住了苍老的脸庞,有几根随着风儿漾起,如同夜里的蜉蝣。

    空气中难以言喻的窒息,片刻,郭冬青低着嗓子,微微拱手,低声道:“大将军……属下无能……”

    接着是沉闷而压抑的安静。

    那道身影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仿佛死去了一般。

    众人脸上露出凄惨的神色,不忍抬头。

    郭冬青跪地叩首,沉声说道:“我等……对不住大将军。”

    只是说未说完,那道身影竟然缓缓动了起来!

    “冬青……”

    那道身影定了定,声音响起来,却是无比的虚弱。

    “大将军!”

    众人霍然抬头,眼中露出震惊的神色。

    要知道念卿早在众人赶来之前,便已经来到这里,甚至纵火烧去大片营帐,本以为大将军已经惨遭毒手……

    “起来说话……”

    郭冬青连滚带爬站起来,握起他的手。

    “他死了?”李青问道。

    “大将军你……”

    李青摇了摇头,说道:“若是死了,便不要再为难他了。”

    “可他……”

    “若他有心,或许你们也听不到我这番话。”李青声音虚弱说道:“我死之后,一切照旧。”

    “大将军……”

    “你们是西军的主心骨,无论如何,你们不能乱。”

    郭冬青不忍心看他虚弱的样子,点头说道:“好的……”

    老人仿佛困了要打盹一般,眼皮低垂,轻声说道:“朝中的旨意或是已经在路上……若是新皇不好相与……你们便自行遣散了去,无非是从头再来……总比应付庙堂里百般攻讦来得轻松……”

    “冬青你的性子稳重是好,却太过中正守矩,凡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属下谨记……大将军……你要休息好……”

    “不要打断我。”

    “好……”

    “明凡你做事不留余地,却也不好……虽说置之死地而后生,但得失之间,少不得权衡。”

    “将军你……”

    “还有夏锡……”

    ……

    仿佛是临终嘱托一般,李青说话的声音很低,垂幕的老人如同打盹一般,轻轻闭上了眼睛,直至声音渐隐渐轻。

    新朝元年,一架裹着红布的马车,从遥远的西域赶回中原。

    都说金戈铁马去,马革裹尸还,一代军神李青,所留给这个世间的,正如西军中千千万万的人一样。

    独独,满腔热血,一寸肝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