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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慕容女王来了。

    一袭凤袍威仪垂地,宁云郎终于看见了另一面的她。

    很难想象她年纪轻轻便已经继承一国大统。

    更难想象她是如何周旋于这群口蜜腹剑的朝臣之中。

    见识了武兆的坎坷一生,宁云郎不会再觉得这样一个位置会有多么美好。

    所谓高处不胜寒,若有可能,相信她宁愿做一个普通人。

    文官靠右而立,武将靠左而行,吐蕃虽是弹丸之地,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是以宫中文武百官,上至三省下行六部,各司其职,至于宁云郎这样的新鲜面孔,则被挤到了最末排的石柱旁,好在他也没想过去争什么,一个人乐得清净,而安布鲁这样的近臣,早在慕容女王到来之时,便已经回到她身边,扶着她款款走来,至此百官闭嘴,太监噤声,原本热闹的朝堂刹那间便安静下来。

    一身凤袍的慕容野禅在安布鲁的搀扶下,轻轻步入殿内。

    殿下设龙椅宝座,女王入座,面容肃穆的安布鲁朗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声音中气十足,没有想象中那样阴柔尖锐,看来和中原王朝的掌印太监有所不同,宁云郎心道看来这位安兄弟的小兄弟尚还健在。

    话音刚落,下面便传来一阵窃窃私语,有人走出一步,拱手捧牍执礼。

    慕容野禅目光落在他身上,神色不动。

    那人弯腰低声说道:“臣蒙毅有事禀报。”

    慕容野禅轻声说道:“蒙大学士有话请讲。”

    “关于宗庙改制之事,臣早前有本上奏,其中利弊皆已陈尽,望娘娘尽早颁下旨意,万万推迟不得,此事事关重大,祖宗基业不可丢下,更何况大祭司如今年岁已高,如此手握重权,怕也说不过去,须知江山代有才人出,娘娘若肯提拔后进,自有贤才相助。”

    名为蒙毅的中年官员一字一句说道,这番话恐怕早在心中打好腹稿,说来颇为熟稔。

    慕容野禅仿佛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等他说完之后,顿了顿,目光落在他脸上,淡淡问道:“那蒙大学士说的后进贤才到底在哪里?莫非说道是蒙大学士自己?”

    蒙毅不敢抬头直视她的目光,低头轻声道:“蒙毅不敢,朝中诸位臣子,自然有敢替娘娘分忧的。”

    慕容野禅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问道:“说来听听。”

    “纳兰月缺掌管礼部事宜数十载,兢兢业业,对宗庙礼制一事颇为熟稔,娘娘若有心考察,大可翻阅礼部这些年的秉记,如此,纳兰月缺可为推荐。”

    “太渊阁大学士杜宁,本性纯良,早年师从姆姥山金元真人,善占卜祭祀,其人满腹经纶,论学识远在微臣之上,可为推荐。”

    不等他说完,慕容野禅眉头微微蹙起,打断道:“够了,纳兰家那位大先生自不必多说,礼部与宗庙虽说同体异制,但隔行如隔山,若让纳兰先生掌管宗庙,只怕要荒废了礼部诸多建设,此事不用再提,至于大学士杜宁,才识过人不假,只是年岁尚浅,又是你太渊阁的人,朕若用了他,怕是服不了众,如此诸多隐患,不提也罢。”

    “若是这二者都不可行,臣还有一人可为推荐。”

    慕容野禅皱了皱眉头,说道:“罢了,宗庙之事自有大祭司定夺,非是要拿到朝堂之上来商议。”

    “这……”那人还想再说,只是见慕容野禅态度坚决,便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想了想,便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宁云郎站在后面,举目望去,见许多人低头窃窃私语,似乎还有事要启禀,关于这些庙堂琐事,他也分析出了七七八八,无非是想要瓦解大祭司手中的权力,进而分割皇权,要知道慕容野禅能安稳坐到这个位置,很大部分的原因在于大祭司的支持,若是能扳倒后者,于他们来说,便是最大的胜利,当然,就像大祭司自己说的,只要他还在一日,便没有人敢轻举妄动,所以他们才挖空心思想要从宗庙礼制上入手,当然,这事要讲究一个环环相扣,既不能彻底得罪了宗庙那边的人,也不能让女王为难,个中细节,当真繁杂,宁云郎想到这里,自言自语笑道:“难怪说那么多江湖好手都死在庙堂算计之中,这把口腹蜜剑的剑当真防不胜防。”

    宁云郎抬头望了眼龙椅上的女子,见她神色如故,似乎不为所动。

    此时,又有一人走了出来,说道:“臣听闻中原两代皇帝皆死于宫廷祸乱,是以眼下,娘娘身边护卫,还需更加严防死守。”

    慕容野禅一挑眉头,问道:“哦?”

    那人说道:“臣提议宫中增设亲骑卫一职,专司其守,娘娘一人之安危,便是吐蕃一国之安危,万万马虎不得。”

    宁云郎啧啧叹道,好家伙,且不说这人的别有用心,想在女王身边安插耳目的心思不言而喻,单说慕容野禅那份未卜先知的能力,便让人不得不服,早前和宁云郎说近臣的时候,后者还不理解,眼下看来,这是算准了这些人已经准备往她身边安插人手了,若是一旦成功,那时候恐怕她才是真正的连自身的安危都难得保障。

    慕容野禅点了点头,说道:“准了。”

    那人闻言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今日如此好说话,刚想推荐人手,却听她忽然说道。

    “朕已经找好了人选,是从中原请来的高人。”

    那位大臣闻言大惊,口不择言说道:“不可,娘娘切不可轻易相信外人。”

    慕容野禅似笑非笑,问道:“敢问顾大人,什么是外人,什么又是内人?”

    姓顾的臣子闻言一滞,哪里敢说自己是内人,只得摇头说道:“娘娘明鉴,臣并非此意,吐蕃与中原朝廷交好不错,却并非与中原武林交好,如此不知根底的人物,如何敢让他在娘娘身边。”

    慕容野禅笑着说道:“若是大祭司安排的人手,你还觉得不知根底吗?”

    那人愣了愣,如果说慕容野禅的话他还敢质疑的话,那大祭司挑选的人,却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质疑的。

    莫说是他,整个庙堂之上,论资历论名望,谁人能比得上大祭司?

    若他想篡夺皇位,还需要如此费劲?

    更不用说,他还是看着女帝长大、教她帝王之道的老师。

    顾姓臣子如鲠在喉,不知如何继续下去,低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禄家老太爷,见眉头微微皱起,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既然是大祭司安排的,当然没有问题,只是臣等还是有些不放心,娘娘若是愿意,不妨让他出来,给诸位臣子认识认识。”

    慕容野禅点头说道:“也好。”

    说完,目光落在远处。

    众人随着她目光转去,落在角落里一人身上,皆是微微一愣。

    就是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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