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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武打算跟格格认真地推心置腹地好好谈谈,他知道格格最近一段时间一直都在北京,但她就是故意躲着他不肯跟他见面。他现在已经懒得“呼”她了,就坐在家里静静地等她回来。他知道她有时回来拿东西,几件衣服或者一本什么书,她是那种忽然想起什么就是什么的人,她想起来了就会回来拿,想不起来也许几天、几个礼拜也不回来一趟。有时候大武从外面回来,发现格格又回来过了,地上有一些残存的饼干屑,柜橱里的衣服又少了几件。大武把自己训练得像个专业的侦破人员,他用戴着白手套的手细细地捏住一根头发,拿到放大镜下一丝不苟地看。这种癖好已到了近乎于病态的程度。他也不知道他到底要研究出一个什么样结果,但这种琢磨来琢磨去的行为本身就充满乐趣似的,这可以叫他想起许多与格格有关的事来。

    “有一天,我会搬进一幢像红楼一样漂亮的大房子里去。”

    “做梦吧你,这间小阁楼还不知住得长住不长----听说这一片旧房子都得要的拆。”

    “统统拆了才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咱们是旧的去了,新的还不知在哪儿。”

    听了大武的话,格格就格格地笑起来。她的笑声已经在这间屋子里封存起来,她人不在的时候她的笑声有时也会格格地响起来,这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让人感到几分恐惧。

    大武总觉得是自己对不起她,因此总想找机会跟她谈谈,可她就是不给他机会,或者故意让他内疚自责自我折磨,格格了解大武,知道他是个心事很重的人。掌握了一个人的弱点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对付他。她总是选择大武不在家的时候回来拿东西,给他留一点悬念,一点懊丧,还有一点无可奈何。格格一开始玩这种游戏还有点紧张,生怕两个人在阁楼上不幸撞上,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最起码第一句话该如何说出口她简直无法想像。

    格格每次回来都感到自己像一个闯入别人领地的贼。这间小阁楼是她快乐的起源,也是她疼痛的终点。她想要的东西这里都有,她之所以放弃这块领地是因为女人贪婪的本性,她想要得更多,她不甘于在这样一间荒凉的小屋里平庸地、无人知晓地活着。她想要折腾出更大的动静来就只有放弃眼前已经得到的一切,豁出命去干。这一切大武没办法理解----尽管他自己也是那样干的,他却无法理解别人,她是个自私的、太爱自己的男人,他不相信这世上有哪个女人比他更有才华,他眼里的格格应该是一个只热衷于写些小情小调小文章的小女人,而格格却偏要干件惊天动地的事给他瞧瞧。

    大武不同意格格疯疯颠颠地去参与搞什么电视剧。

    “什么,一集一万块?”

    大武满脸不屑地说:

    “你就那么缺钱呀你?”

    “等着瞧吧你!”

    这句话在格格心里几乎重复了上百遍,她近乎于疯狂地向着她的目标全速奔跑,她,有的时候她已经精疲力尽了,她也曾经怀怀疑过自己,这样做到底值不值,但一个全速奔路起来的人就很难回头的,累了的时候她能悄悄地回到阁楼上来看看,翻翻床上堆着的那些磁带,看看架子上又有了什么新书。

    她拿走了一本大武的诗集。她只在车上随手翻了翻,后来就再也没看见过那本书,隔了些日子才想起,那本诗集落在出租车后座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