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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筑是立体的诗,是凝固的艺术,是历史的座标,是审美的客体;这么说都不错。但也不能忘了,建筑根本上还是各式各样供人住为人用的房子。所以在我眼里,建筑最实在的定义就是,它是人类需求的产物、又是人生不可或缺的温床。从这个意义上说,森严肃穆的紫禁城与流浪汉栖身的桥洞本质上是一回事。不同的是没人会赞美或羡慕流浪汉的寓所,而末代皇帝被逐出紫禁城,却会让无数长辩子遗老们哭绝在地或上吊在绳。这就又回到艺术、历史或审美和价值判断这类建筑和人与生俱来的互动关系上来了:它因人而生,人又因它生,更因它而情;人与人处久了会成朋友,房子住久了,或者说,有一处令人满意的居所,会比朋友还让人恋恋不舍。因此,说建筑是人类灵魂的附着物,是文化,是可触摸的诗,又是个绝不夸张的定义了。比如我,打从1980年来南京后,搬来搬去呆过不少地方,其中既有历史文化积淀极厚的地方如总统府,又有平常无奇的普通公寓甚至阁楼间。多少年过去了,每当我路过那些地方,仍不免停步驻足,心情复杂地冲它们望一会呆。许多个模糊的日子又如初恋情人般颦颦笑笑地闪烁于眼前。

    说到我的寓所,我发现一个有点意味的现象,即尽管我搬来搬去住过不少地方,但那些个吸纳、消磨了我长达二三十年生命的居所,全都是单位分配的,其中几乎没有个人意志的余地。因而回首起来,尽管时光依然将我的情感烙注在它们身上,实际上它们却很少是我真正满意的居处——一个必然将寄寓着人的生命和情感的重要空间,居然排斥了这个人的主观意愿。好像一种父母或媒妁包办的姻缘,我居然还与之相伴了那么多年,想来是不是有点儿奇怪?

    顺便说句题外话:仅仅从一个人可以依据自身条件、自由自在地选择(买卖)自己居所这一点来看,中国人的生活实在是发生了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质变!

    也许是在闹市区住得太久了,也许是年事渐长及职业和个性的使然(当然首先得有条件的许可),许多年来我一直有一个隐隐躁动于臆中的向往;一个在过去被大多数人也包括自己视为一枕黄粱式的梦:但愿我能有一处舒适而美观,远离都市的喧嚣、浮躁与倾轧,却又很容易嗅到现代文明气息而生活便利、不至于过于偏僻与孤独的住处,以安顿我的梦想,抚慰我的灵魂。然而,由于客观条件尤其是主观意志不够坚决等局宥,这一理想一直只能以梦的形式停留在口头或心的深处。直到2003年到鲁院学习后,我才最终下决心要在南京近郊觅一个理想的居所,以让我飘零已久的梦想有一个稳靠的栖居之地。

    在北京我有个最大感触就是,那地方真叫大,在那地方活人也真叫累!学院组织活动、朋友邀请酬酢,问在什么地方,答案多半是:不远,打车只消几十分钟。或者:很方便,坐地铁倒几路公交,个把小时就得……经多了,我恍然顿悟:空间与时间、距离与生活方式等等,都是个相对的概念。相对于上下班一两小时车程是家常便饭的北京上海等地,人际交往花费半小时到个把小时,的确算得上方便了。而在南京或苏州等相对较小的城市,上下班花费个把小时,准让人叫苦连天了!为什么北京人就不当回事呢?无非是比较效应及习惯的作用。而人的适应能力有多大弹性,比一比北京人就一目了然了。既如此,南京近郊距中心半个小时左右车程、价格又便宜得多的好楼盘比比皆是,我何不到那儿看看呢?

    没多久后,我就成了个心满意足的江宁居民。新居东傍水光滟的百家湖,西邻翠屏山机场高速公路。百家湖作为一个开发很早的社区,各方面配套设施已相当成熟。因而在此生活,日常购物等均很便利。而入住江宁最大的的好处是房子的性价比特别优越。我是卖了龙江小区的房子,换至江宁的。结果,我的居住面积增加了一倍,住房档次则跃入全新的天地。实际操作下来,龙江的卖房款庶几抵了我的购房和装修款。几乎一钱不花,尽得风流!事实上,这一片区尽管地处市郊,但其区位优势也是很明显的。且不说此处楼盘的物业、保安、娱乐设施等大都相当现代而出色。其交通、生活等也都不像一般想象得那样有何不便。因为它紧靠机场高速翠屏山出口,几公里高速后,紧接着一路高架,从小区坐班车或开车到单位或中心区,单程不超过半小时。这点儿时空间隔,相对于我实际的“获得”,实在是谈不上多少不便的。难能可贵的是,由于物业管理先进、周到,安全系数颇高。加之绿化丰茂,布局又和谐而诗意,住在其间,你真有邂逅桃源之感,几乎忘了外面还有一个喧嚣的、常常让我们欲爱又怕、欲弃又难的世界。

    尤值称道的是,江宁还有那么多真山秀水,可以任你饱揽。近一点的百家湖、将军山、南唐二陵、远一点的南山风景区,都是你休闲度假的好去处。尤其是宜居宜游的南山旅游度假村。去过的人,无不流连忘返。那里的山色如此青幽,镶嵌于苍松翠竹间的红色别墅又是如此令人神往。那里的水色如此潋滟,南山十八弯饱蕴着草香的空气又是如此让人陶醉。喜欢剌激的人,大可到马场纵兴驰骋,或者上林间越野狂欢。甚至,学一学年轻人,到拓展训练场去试一试攀岩……

    住在南山的那夜,喜欢散步的我,久久徜徉在柳丝轻拂的湖畔,心底浮溢着难得而分外深沉的安逸感。花团锦簇的甬道上静谧无人,一切都仿佛早早进入了梦乡,只有浓荫间的莹莹灯光一路追随着你。看着河上的野鸭将脑袋掖在翅羽里,无忧无虑地顺流漂浮的睡态,以及住家的灯光透过青竹和玉兰的枝叶闪闪烁烁地相互问候,令我生出几分羡慕与感动;真有一种不知是蝶梦庄周还是庄周梦蝶的恍惚。工作的种种压力、生活的色色繁劳、欲望的种种饥渴,便也如饱含着浓郁的山野气息和花朵馨香的淡淡湿雾,一点一点地向着星光妩媚的夜空散逸。而丝丝缕缕的遐想,斑斑驳驳的梦境,则如松枝间漏下的点点月光,沁染、涤洗着我那常感疲惫的身心……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陶渊明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陶公式的闲适、避世和独善其身的精神境界也只能是现代人的奢望了。但南山犹存,多少还能寄寓几分陶公意趣的“南山”也未必没有,就看你对于自己的人生作何抉择。

    我相信,人们不论出于何种考虑,作出购房或买车等重大决策,实际上都是在选择一种新的生活方式。选择就有付出,付出则终有回报。当时代提供了多样化的选择可能时,人的主观意志才真正有了对自我的主宰。而对于我这种年事渐长却还揣着个久远的梦的人来说,还能选择目下这种方式来安顿自己的灵魂,想来也特别令我安慰。至少,我把它视为自己心态还不算太老的一个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