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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抗天灾,灭人祸,爱祖国,爱大熊猫。”在熊猫之乡采访,我到处看见这样的大标语。

    熊猫之乡的人民,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为了抢救国宝,从少先队员到花甲老人,人人关心,人人尽力。我的采访本上,记下了一桩又一桩感人的事例……

    1984年4月,一只饿得发慌的大熊猫,突然闯进芦山县松林农民高明伦家的羊圈,吃了他的羊。高明伦抱住了自家的狗,生怕狗叫声会使大熊猫受惊。他听任大熊猫大吃大嚼。一直到大熊猫吃饱喝足,扬长而去,高明伦这才把狗放开!

    1984年3月19日上午7点多,宝兴县尧矶乡咔日小学的11岁的藏族学生、少先队员昂卡兵,在去姐姐家的路上,看见一只大熊猫昏倒在路边。他赶紧向民兵排长报告,小心地走近大熊猫。这只大熊猫十分瘦弱,毫无精神,看来已经饿得够呛。他们用馍馍喂大熊猫,并且马上向县里大熊猫救灾办公室报告。很快,当地的熊猫医生赶来了,断定大熊猫确实饿得生病了,用“八人大轿”抬入熊猫医院救治。

    1984年3月25日上午10点,平武县阔达乡岭岗村曹家山生产队女农民曹玉兰,在自家田里看见一只卧倒的大熊猫。她马上叫来几位农民,把不能动弹的大熊猫用大鸡圈盛着,抬下山来。她们一边挖好坑,投人新竹枝,把熊猫放进坑内存养,一边派人跑了一个多小时,向乡政府告急。乡里打通了县里的电话,很快,平武县派出熊猫医生,救活了饿昏的大熊猫。

    1984年初,在四川宝兴县,一位农村干部家属在溪边看到一只大熊猫失足落进水中。本来,大熊猫都会游泳,这只大熊猫饿病了,在水里一沉一浮,十分危急。那位干部家属大声呼救,几位农民赶来,把大熊猫救了上来。这时,大熊猫已气息奄奄。人们小心地用毛巾擦干大熊猫身上的水,点起篝火慢慢烘烤。大熊猫苏醒了,人们又给大熊猫喂粥……宝兴县政府派车,把这只大熊猫送往卧龙大熊猫繁殖饲养场,经过住院治疗,终于使落水的大熊猫得救。

    在宝兴县盐井的快乐沟,一只名叫“乐乐”的大熊猫自从1983年秋,竹林黄枯以来,常常光顾农民王全安家。王全安每次总用苞谷馍、肉骨头招待“客人”。他甚至把家里养了多年的狗送掉,以免使“乐乐”受惊,有一次,王安全和妻子下地去了,“乐乐”闯进灶间,干脆坐到灶上,不客气地用爪伸进竹笼取骨头吃。王全安和妻子下田回来,赶紧躲在一边,听任“客人”在灶间折腾。一直到“客人”吃跑了,玩够了,不辞而别,他们才进去收拾残局,升火做晚饭,半句怨言也没有!

    我来到成都动物园采访,在一间旧庙改建成的临时的熊猫医院中,见到了兽医主任李尧述和兽医叶志勇。

    他们一边带我参观熊猫医院,一边介绍正在医院治疗的“天天”和“全全”的故事:

    “全全”生在天全县,所以取的名“全全”,那是因为在1984年4月10日中午,由于缺食,5岁的雄性大熊猫“全全”从悬崖上摔下来,失去了知觉。脑门上摔破十几厘米,不断往外淌血。小河乡龙门四队农民黄昌华、黄光元等三人发现昏迷中的“全全”,立即留下俩人看护,一人奔下山去报告。

    乡干部马上出动担架,抬了10公里路,把“全全”抬到山脚公路。那儿,早已有一辆拖拉机等在那里了,拖拉机直奔县城。山路坎坷,车斗颠簸,护送者生怕国宝颠痛,便把手垫在大熊猫身体下面…

    急急地赶了几十公里山路,拖拉机喘着气奔进县城。兽医接到电话,已经等在那里了。

    兽医认为“全全”已经垂危,命在旦夕,必须星夜运往成都急救,或有一线生机。他们给“全全”注射了安乃近,在伤口敷抹了油剂青霉素……

    夜里10点,天全县人民医院出动了救护车,朝成都急驶而去。凌晨5点,“全全”到达成都动物园。经检查,“全全”严重脑震荡,脑脊开放性进裂,伤口长11厘米,深5厘米,已经感染。全身失去知觉。心音不齐,肺音紊乱。

    “‘全全’抢救小组”成立了。成都部队总医院派出脑科专家参加会诊。

    一丝不苟地进行手术。清洗、引流、缝合、补液……

    成都电台每天广播“全全”病情公告:12日、13日,“全全”仍昏迷不醒,一动不动;14日,“全全”眼睛睁开一下,又闭上了……

    医生、护士日夜值班,给“全全”输液打针。

    一个多星期过去了,“全全”总算能够喝点牛奶,可是一直没有大便。这是一个不祥的讯号,因为长期不排粪,会产生毒素。

    医务人员反复用肥皂水给“全全”灌肠。一直到第11天深夜,“全全”终于排出了粪便。经检验,粪便里尽是蕨基草、树叶、草根,这说明“全全”吃不到竹子,已经到了饥不择食,以草代粮的困境。

    就在排粪不久,“全全”一口气喝了3盆流食,顿时精神焕发,居然站立起来。日夜操劳,年已花甲的李尧述医师,乐得给“全全”深深地鞠了一躬,恭喜它化险为夷!住院3个月,“全全”的体重竟然猛增30多千克!

    我仔细观看了“全全”的脑门,伤口已经愈合。连伤疤都已看不大清楚了。“全全”用前脚托着腮帮,倚栏而坐,那姿势像个古代的美人儿。

    “天天”也出白天全县,3岁。那是在1984年4月22日下午,天全伐木场罗得军等4人,在喇叭河火烧坡的林子里,发现“天天”卧地不动。

    县兽医一看,“天天”皮包骨头,不思饮食,于24日急送成都动物园。

    叶志勇对“天天”作全身检查,吓了一跳:原来,“天天”浑身寄生着上千只吸血的小虫——草蜱。这种灰褐色的小虫,一吸血就变成赤褐色,一次吸血1毫升,怎么不把“天天”吸得瘦弱不堪?经化验,血色素偏低,严重贫血。大熊猫的正常体温,跟人一样,37摄氏度,而“天天”体温为38摄氏度。急救措施:一是除虫,二是进补。

    除虫,本可以用除虫药涂抹身体。兽医们担心,“天天”已经弱不经风,怕受不了。为了保护国宝,他们轮流值班,用手翻动着“天天”的毛,仔细寻找,把那可恶的草蜱捉掉。要知道,这草蜱也咬人,小的划蜱仅芝麻粒儿那么大,兽医们一天翻找三次,就这样,硬把1000多只草蜱一一捉拉下来!另外,还用驱蛔药,打掉“天天”肚子里的50多条蛔虫。

    “天天”的菜单,也倾注着兽医对它的无限宠爱:牛奶、白糖、苹果、甘蔗、米粉、黄豆粉……

    西药、中药、双管齐下:口服维生素、胃蛋白酶;煎服人参、当归、黄芪、丹参、扁豆、陈皮……

    “天天”像吃了发酵粉似的,迅速发胖。照它的年龄,正常体重为50千克左右,入院时竟只有20千克。才几个月,“天天”就变得一派“福相”,成了“健美”熊猫。

    在“全全”“天天”的病房旁边,我看到住着一只幼小的熊猫。

    “它是谁的孩子?”我问。

    “它叫‘南南’,住院没多久。”李尧述答道。

    “南南”,是南坪县送来的小病号。

    1984年6朋8日,南坪县双河区草地乡草地村村长刘清光上山巡逻。上午8点多,他和贺道贵、龚汉发等5人在九河沟口海拔2500米的竹林里,听见微弱的“嘘嘘”声。

    他们赶紧收住脚步,循声望去,发现有一只幼小的熊猫,无力躺卧在悬崖边缘上,嘴巴已插入泥土之中,情况危急。他们不敢马上走近,因为那堵悬崖如同Jf削一般,高30多米。如果幼小的熊猫一受惊,从悬崖边上滚下去,那就意味着我们的国家又损失了一只国宝。

    他们轻轻地爬近它,不让它警觉,然后一下子把“南南”抱住,用衣服包好。他们分两路找“南南”的母亲。全不见踪影,便决定把“南南”抱回寨子。

    “南南”成了寨里的贵宾,十几个人照料“南南”,冲奶粉的,喂牛奶的,忙得不亦乐乎。

    寨子十分闭塞。寨里没有电话,附近也没有公路,连夜派人步行30多公里,才算打通县里的电话……

    就这样,南坪县用专车把“南南”送来。

    小“南南”在兽医们的精心照料下,长得玲珑可爱,活泼喜人……

    就这样,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四川山区人民抢救了30多只病饿的大熊猫。

    如今,在熊猫之乡,他们巡逻在崇山峻岭,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准备着,向患病的大熊猫伸出救援之手。

    为了确保大熊猫的安全,各地纷纷组织起“猎人协会”,订立爱护大熊猫公约。在四川美姑县,兄弟民族的猎人们饮鸡血、羊血起誓,世世代代不许猎杀大熊猫。

    为了保护大熊猫,山区人民倡议做到“三不准”“四不死”。“三不准”就是不准砍竹、挖笋,不准安放猎套,不准鸣枪狩猎。“四不死”就是不烧死、饿死、冻死、打死大熊猫。

    熊猫故乡的人民为了保护大熊猫,宁愿经济上蒙受损失,也不损坏竹林。四川平武县人民年收入减少了50万元;天全县的两路、小河等4个乡,由于竹片、笋干、竹竿、木材生产受此影响,每人每年的收入平均减少41.73元……

    山区人民主动交掉了猎枪,撤掉了猎套,卖掉了猎狗。

    熊猫之乡人民的崇高思想境界,多么可贵、多么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