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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进教室的商怡璠看见汪洋正在背单词,商怡璠喊了声“报告”,汪洋马上扭过头,露齿轻轻点着头笑着。从一本厚厚的字典上被迫抬起头的夏老师,看一眼略微惊慌的商怡璠,微微点一下头,说了声“下去。”说完眼睛重回到字典上,出声背着。在商怡璠经过讲桌时汪洋又不经意地抬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这是昨晚和自己异常亲密的汪洋吗?怎么感觉不像啊!呵呵,难道是梦,当然不是,梦里转变总是叫人猝不及防!

    噢,还要写封信。

    “睡过头了?”李腾侧过身悄悄地问。

    “嗯。”商怡璠从书包里掏出书,头没抬。

    “昨天晚自习和江苏娃都没上,不是巧合吧?”

    “走开,要你管。”

    “同桌,看看后面的黑板。”李腾回正身体眼睛看着桌上的书低头说,“现在的人真是不知好歹。”

    “有病。”

    “哼,看谁笑到最后!”李腾狠狠地说。

    没工夫理他,商怡璠想,现在就写,前两节刚好是作文课写不完可以继续写,反正作文向来是好糊弄的。可是,该写什么?一封信,可比命题作文难多了!要是他说个题目就好了。难道要写:我从一开始就喜欢你,我也知道你喜欢我,我真的从没这么开心过。哈哈,这样也太直白,太夸张了些吧!写什么?算了,干脆就写我昨晚做的怪异的梦。信纸?要用信纸吗?没有,我没有,算了,用什么纸有什么关系呢?

    商怡璠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硬皮笔记本,随便翻开中间的空白页,立起书挡在前面。

    要怎么称呼呢?汪洋?洋?dear?darling?亲爱的?哈哈,到底哪个更好呢?洋?算了,就亲爱的了!好像是有点儿怪怪的,但我就是希望他是我的亲爱的,不管了!

    商怡璠从笔袋拿出钢笔,不下水,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转着笔头画画,下水了。写下“亲爱的”三个字。她感觉这“亲”的颜色太深,一把撕下,扔到桌屉里。因为撕纸的声音太大,老师抬头看了眼,又低头背自己的字典。

    再写下“亲爱的”,三个字颜色还是不一致,这次轻轻撕下,重写,再次撕下。李腾凑过来问,“写什么呢?”商怡璠急忙把撕下的纸揉成团扔进桌屉里,不耐烦地说,“真多事,一边去。”说着身体向远离李腾的方向侧过去写下:

    亲爱的:

    昨天真的很开心!

    一直以来总感觉有很多话想跟你说,现在却不知怎么说,又好像不用说,你已了然于心。刚才看见你又感觉今天的你和昨晚的你是不同的,哈哈,真的,确实是这种感觉。

    还是小的时候给爷爷奶奶写过信,已经好久了。说实话,第一次给你写还有些战战兢兢。实在没有思路,就写我昨晚的梦吧,好吗?昨晚我被我哥抓住了,虽然被他骂了,不过还好,他还算够哥们,回家没告诉我妈,不然可就惨了!言归正传,还是说说我梦了一晚上的梦吧。

    梦里我们好像是在约会,我在等你,现在感觉那里应该是伊甸园。噢,不要笑我啊!你不知道那里有多美!你不知道那里的路是什么铺成的——是镶嵌画,马赛克图案的那种。你能猜出图案的内容吗?告诉你吧,是凡·高的画,还有一些塞尚的。第一幅就是《星夜》,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幅,虽然是马赛克镶嵌画,天空那种强气流的漩涡状的感觉有所减弱,但丝毫不影响它的诡异。后面还有《向日葵》《吃土豆的人》《麦田云雀》还有《鸢尾花》系列等等,那些画还散发着金光,噢,那种壮丽华美真的是震慑我心!(如果你在,我想你也和我有同样的感受。)还有那里的天空,是那么明净,每朵白云自由变幻着各种图案,最好看的是有一块变成了一个圆嘟嘟的小天使,我看见他左手拿弓,右手却没有拿箭,身后也没有背,我正在纳闷,他右手上前手指在弦上轻轻摇摇,我恍然明白那是竖琴,可流淌出的不是天籁,是七彩的泡泡,它们离我那么近,我轻轻一跳,竟然飘了起来,一伸手就能触到了泡泡,天啦,那么宁静,那么神奇!追泡泡的时候我看到地上有棵苹果树,微风吹来,叶子沙沙作响。红红的苹果,看上去特别诱人,我飞下来刚想摘一个,突然想到那是禁果,笑一下,缩回了手,苹果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它说:“不急。”它知道我是想和你一起吃。我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园子里的一切都是活的,我是说它们都同人性,都会说话;苹果树旁还有一条溪流,两边成片的鸢尾花,有蓝色的,紫色的,蓝紫色的,紫红色的,黄色的,白色的。真的好美!鸢尾花我以前只是在书上见过,梦里它们就在我面前,成片成片的。我蹲下用手抚摸着它们,它们竟“咯咯咯”笑起来,本来向下翻卷的花瓣笑得抱住了另一瓣向上翘起的花瓣,就像小时候老妈用绸子给我做的荷包,太美艳了!我走到澄澈见底的溪边,我用双手捧水用嘴吹气,呼噜呼噜的声音好生动;放下手我看见小溪边还有一株含羞草,就用手去拨弄它,它马上羞答答地合拢起来,当时我的心轻飘飘的,所有这一切惊艳得叫我窒息。就在这时,眼前的溪流突然变成了溢满水的死火山喷口,天空变成了凡·高的《星夜》,所不同的是《星夜》里的蓝色换成了黑灰色。大星星,小星星,新月,星云都在高速回旋转动,还在向下喷射着浓黑的气体,半空中还有一些超大的黑蝙蝠,眼睛像灯泡发着蓝光,看起来既恐怖又恶心,顿时我就被吓醒了。

    现在写着还心有余悸,要是我们真约在这样的地方你敢去吗?

    商怡璠

    3月24日

    商怡璠写完日期合上笔记本装在书包里,已经离第一节课下课还有3分钟。她没有想,要怎么把它给他,实在是没有时间考虑这个。她翻开作文本写老师留的课堂作文:“如果……”,她在作文本上写下:如果时间可以买卖。在第二节课要下的时候她竟也写完了。

    眼睛保健操后李腾照常去吃早餐,黎立过来坐在李腾的座位上,看一眼商怡璠又马上看一眼窗外,又收回看着商怡璠问,“昨天晚自习去玩了?”

    “嗯,”商怡璠说,“刚写完作文,你写的是什么题目?”

    “如果从头开始。”黎立说,“别当真,是如果UFo真实存在。”

    “很高深啊。”

    “是前两天刚看了篇这方面的文章,顺便拿来凑数。”黎立接着说,“昨晚是和汪洋一起玩吗?”

    “你怎么知道?”这时汪洋转过头看了一眼窗外马上回过头,商怡璠的心又不受控地狂跳开来,她也弄不清是因为汪洋的回望还是对黎立承认昨晚的经历的难为情。

    “因为昨天晚自习只有你们两个不在,下了自习你们也都没回来。当时我也不确定——实际上,我在操场上看见你们了。”商怡璠在脑子里搜索着黎立看见的情景,但那只是徒劳,她不知该说什么,不知该怎么说,就什么也没说。沉默后黎立接着说,“你看看后面黑板,现在不是玩的时候,他玩得起,你玩不起。”听见这话本来还有些内疚的商怡璠突然生气地说,“你怎么这么虚伪,你为什么不能说出你的真实想法,我没有问你,在你看见我和汪洋玩的时候你心里的感受,难道你看见我们在操场上追逐时,仅仅在乎的是我的学习吗?你就没有一点点自己的私心吗?”黎立从座位上站起来,想离开,可双腿像是粘在了地上,感觉自己像被抛在了无涯的荒野上,想喊出心声,却没有力量。直到看李腾走进教室,他才匆忙离开回到自己座位。

    我太过分了,我对黎立怎么能这样!他也是为我好。对不起,黎立。可是我就是讨厌别人以学习的名义亵渎我们的爱情,你应该知道我有多喜欢他,你应该是不一样的,可你说出的话却跟他们一样!

    中午放学董丽喊:“商怡璠,快点儿。”

    “你先走吧,我还有事。”董丽挽起张小平的胳膊出了教室,商怡璠故意翻着书包估计着可能和董丽错开的时间,她知道汪洋会送她。

    经过汪洋课桌时,汪洋起身跟上商怡璠。

    “在哪儿吃饭?”商怡璠回头问。

    “饭馆啦,我们一起?”

    “不行,我得回家。”

    “呵呵,我知道。”出了教室汪洋上前一步和商怡璠并排走向楼梯时问,“有没有给我写信啊,小精灵。”小精灵三个字从汪洋的嘴里流出时,商怡璠在汪洋的眼睛里看到如秋水般的柔情,她痴痴地看着他的眼睛说,“在书包里。”商怡璠拿下肩上的书包,慌忙找出笔记本,翻开那页“呲呲”把上课写的那两页撕下来。

    “给,早上来写的。”

    “呵呵,这是信啊!”汪洋拿起来看着,表情马上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起伏的胸膛溢满欢欣。

    “我没怎么写过信,就写了我昨天的梦。”

    “好。这是我最想知道的。”汪洋的眼睛仍盯着信看。

    “真的?”商怡璠说,“我得快点回家,这些天我得乖着点儿。”

    汪洋把信叠起来,“好,快走吧,我吃饭的时候看,下午课外活动的时间我可以找你吗?”

    “嗯,不过,我不想大家都知道。”

    “怕羞啊!嗯?这样啊,下课后,我先出教室,你在后面跟上就不会有人发现了。我们可以在宿舍楼后汇合,可以吗?”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