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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闹铃响起,商怡璠睁开眼睛,感觉一个晚上都在恍恍惚惚中度过,来来回回想了无数种分手的原因,又想出无数种重来的可能,还想了无数种第二天面对时要说的话。每次感觉身体向上飘,就要睡着的时候,汪洋一下就会蹦到眼前,脑子重新兴奋,又重新设想下一种可能……

    噢,这就是失眠——脑袋空空的又很重,不舒服!唉,曾经还大言不惭地说过,羡慕失眠的人,确实是羡慕,但不排斥炫耀的成分:曾经也有人说自己没心没肺,因此而得意。哼!都是无知!

    商怡璠穿好衣服对着镜子看看干涩的双眼失望地想,怎么办哭过的痕迹还这么明显?上学他会看见的,怎么办?我不想见他,要是看见他我忍不住哭了怎么办?嗯,今天不去上学了!

    穿好衣服的沈雪梅推门进来说,“起来了,没叫你,想让你多睡会儿,快洗脸刷牙,我去做吃的。”说着沈雪梅出了房间。

    “妈,我想——我感觉——我不去上学了。”

    沈雪梅又回到房间伸手去摸正低头整理写字桌的商怡璠的头,接着把手放在自己额头,她不确定地说,“没烧啊!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又感冒了?”

    “没有,感觉没睡醒。”商怡璠仍在翻着书没敢抬头。

    “没睡醒就不去上学?”沈雪梅显然有些生气,“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昨晚我看你就不对?被老师说了就不去上学,那学校岂不是没有学生了?”

    “我说了,不是,不是。”

    “那是什么?你告诉我是什么?你已经不小了,你以为你八岁吗?璠儿,该懂事一点了,你一句也不说,我是人,我不是神仙,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怎么帮你?”沈雪梅的语速越来越快。

    “什么都不是。”商怡璠说着声音变了调,哭了出来。

    “是不是都得给我去上学!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沈雪梅被气得胸部快速起伏着。

    “好,我给你去上。”商怡璠擦一下眼泪,取出床底下的盆子从老妈身边挤过去。

    “不是给我上,是给你自己上,你不上大学,你能干什么?你以后怎么办?这小孩,真是气死我了!”沈雪梅骂完,嘴不自主地痉挛两下,眼泪流了出来,她用手背压一压鼻子,去取鸡蛋。心里想着,我是不是不该对她这么凶?她一直都那么乖,那么懂事,她的压力已经够大了,我应该好好问她的,我应该控制好自己的脾气。从没有见她这么难过,她的样子那么可怜!她才十八岁啊!

    锅里胡麻油上层的白沫没有了,烟大冒着,半空中端着鸡蛋的手被油熏得发热,这才把沈雪梅的思绪拉回来,她把手里的蛋汁倒进锅里。又想她说去上,会不会出了家门到别处去转而不去学校啊?同事家的孩子是有过这种情况的,怎么办?我送她去?送她去感觉是不信任她,押送她一样,这孩子倔,不行,现在她正处在叛逆期,这样绝对不行。那我就悄悄地跟着她,嗯,只能这样!

    商怡璠看着路边千篇一律的树木了无生趣地吐着新芽,感觉风从耳边肆意掠过,像是要去郊游不愿再做停留。左边的公园被抛在了身后,商怡璠咧嘴一笑,脑子里闪现出在假山上曾经汪洋应声而现时的惊喜,她放慢速度,想要不要去那儿,这样想着她不由地回头看看公园门,嗯?是老妈?商怡璠再次回头,确实是。她去哪儿?去公园吗?锻炼身体?以前都没有啊!哎,公园是不能去了。

    只能去学校,见到他,我不去看他,不和他说话,就当他不存在,想到这儿,泪又流了出来。她知道见到他让自己不流泪自己真的没把握!

    十字路口拐弯处,商怡璠故意向后看看,老妈还在后面,还在左行道上,干什么跟着我也不叫我一起?是不是跟踪我啊?天啦!不会是真的跟踪我吧!我要假装没发现,在下一个十字路口再看看。哦,幸亏我没做什么!

    果然,果然是在跟踪我。

    真好,他还没来。我要把他的信放在他座位吗?可是,石向阳不会偷看吧?那种人有可能,不行,还是等他来亲自交给他。商怡璠在汪洋座位前停留两秒离开,低头回到自己座位,拉开凳子坐下,旁边的李腾没有凑过来,依然保持着商怡璠没进来时的样子。

    这家伙今天还真识趣,难道他也知道了?不管知道不知道,谢谢你李腾!汪洋,你还不来,在躲着我,怕我会要一个解释吗?哦,来了,哦,和我一样低着头,脸上不再有进教室看向我时,只有我能会意的微笑。确实结束了,商怡璠,听见了吗?不要再报什么幻想!想到这儿,商怡璠感觉心脏“哗啦”颤抖一下,眼泪夺眶而出。本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微笑,一个眼神,仅仅一个眼神就够了,可是没有!现在明白了,确定了,一切都结束了,夜晚的种种想法跟现在的现实对照在一起显得那么的幼稚!现在就去还他信,他的,还给他,他们看见又能怎么样?

    商怡璠手拿夹着信的笔记本径直走到汪洋跟前,没有说话,把笔记本放在汪洋课桌上转身朝着自己座位走着。

    原来很容易!原来面对他不是一定会哭,我竟为此怕得不敢来上学!如果把目光的对视作为是面对的话,准确地说我们没有面对,可毕竟我没有流泪,加油,商怡璠,你是坚强的姑娘!商怡璠深深地吸口气从鼻子里呼出来。

    商怡璠吃完晚饭,回到自己房间,坐在写字桌前感叹:其实真的很容易,一天下来我都没有哭,这样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只要避免和任何人说话,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就像不曾有过曾经,哼,其实什么都没有。那只是一个梦!哦,现在,谁也没在这儿,怎么倒流泪了?不能想,只要不想就没事!商怡璠听到老妈开她房门的声音,急忙擦干眼泪,做了两次微笑的表情,看试卷做题等着老妈的到来。

    “璠儿,天气热了,我给你买了件衣服,给,试一下。”沈雪梅说,“我看路上有学生穿这个很好看,我的璠儿穿上肯定更漂亮。”

    “挺好的。”商怡璠没有拉拉链,合一下前襟,抬头看着沈雪梅笑一下就往下脱。

    “不喜欢啊?”沈雪梅有些失望。

    “喜欢啊,我今天作业很多。”

    “喜欢明天就穿上,不要老穿那一件衣服,别人会以为那衣服长在你身上了。”老妈笑着伸手摸一下商怡璠的脸。

    “谁管他们,他们爱怎么以为怎么以为去,爱说什么说什么去。”商怡璠本还想说,“他们以为什么关我屁事!谁在乎!”但她没有说出口。

    “璠儿,明天穿上,我的姑娘穿上新衣服就是漂亮。”

    商怡璠感觉自己对老妈有些过分,惹自己的并不是老妈,人不能这么不知好歹,想到这就摆出甜甜的微笑说,“好啊,明天我就穿上。”看商怡璠笑了,沈雪梅放心地关门出了商怡璠房间,她对自己今天抽空去买衣服讨女儿开心很满意——她想就这几天了,只要她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可怜的老妈,竟然会以为我还是那个出门要她拉着手的小姑娘,以为得到喜欢的东西就会让自己雀跃,以为老师的训斥或学习的压力会让自己想要退学,老妈你错了,女儿已经长大了!你知道女儿整天要面对一个自己想爱不能爱,更准确地说要面对一个自己依然爱着却没有任何理由抛弃自己的人有多困难。内心的这个洞是一件新衣服填补不了的,但是我明天还是会穿,呵呵,没关系啊,谁说女人一定要为悦己者容呢?那么不为悦己者你现在又在为什么流泪呢?你心底里难道没希望借新衣服引起他的注意吗?哪怕只是面无表情又不经意的一个抬头!

    宿舍其他人都睡了,只有汪洋还坐在桌前,他愣愣地看着窗外无边的黑夜翻着日记低头写道:你睡了吗?对不起!好想和你说说话,告诉你,我想你!告诉你,离开你,不去看你,是何等的煎熬;告诉你,在黎立坐在你旁边的时候我多想冲过去揍他个鼻青脸肿;告诉你,好几次我偷偷抹着眼泪低头不敢看你。原来男人的伤心处在这里!我真的怕我忍不住,忍不住去找你说,对不起,我们不要管它狗屁明天。

    璠儿,今天的你表现得很棒!很坚强!不,是伪装得很坚强!像个大丈夫,我更喜欢小女子。对不起,做出这个决定我也痛,难以忍受,比我预想的更甚!原本希望你会忘记我,可今天感觉你真要忘记我的时候,心底又多出完全不同的隐隐的痛,我知道那是什么!理智上我并不希望你因我痛苦,至少不要那么深,可看到今天的你真的痛得没有那么深的时候,那种隐痛翻滚着涌上来,我真的自私!不,自私的是爱!喔,现在的我,理性的我,希望你明天比今天更好!

    我是爱你的,自始至终,你能听见吗?还是不要听见,不能听见,不能前功尽弃。虽然痛,也要咬紧牙,慢慢淡忘,淡忘我们的曾经,淡忘你!

    好好睡吧,如果我能化作窗外的风,我会去你的窗外守护你!

    璠儿,加油,在这炼狱的日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