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和黎立去送王岩了。”张依然喝口水对商怡璠说。
“他去哪儿了?”商怡璠问。
“他死了。”
“什么?他死了?开什么玩笑!”
“是真的。”
“怎么可能?”
“是真的,是自杀。”
“怎么会?”
“是真的,在他家卫生间上吊了。”
“怎么会?为什么?难道他也失恋了?”
“不是,因为分数,他一直都学得那么好,结果这次估分,平时没他学得好的同学估得都比他高,他心里——说不清,反正因为分数。”
“你不是说他估的上本科线了吗?”
“可能是没达到他的预期吧。”
“什么时候自杀的?”
“昨天上午,趁他爸妈去上班的时候。”
“我都不自杀他竟然——那他的爸妈怎么办?他太自私了!怎么可以?”
“伤心死了呗。”
“都死了?”
“傻瓜,没有,他们没死,他妈昨晚住院了,他爸在医院照顾他妈,连今天送别仪式都没来。”张依然像是对自己说,“高考前我还见过他,鲜活的,今天,你想象不到棺材里躺着的他的脸有多么苍白,嘴微微张着,嘴里结了冰。”当这句话从张依然的嘴里吐出时,那种悲伤就像此时的阳光一样渗透和充满着商怡璠的整个房间。商怡璠看着擦眼泪的张依然,心里竟有一点儿替王岩感到庆幸。她们的目光相遇,张依然说,“我不知道我说的时候会这么难过,也没想到你却能这么冷静,你是没见!太苍白!太苍白!”商怡璠深吸一口气呼出,流泪的双眼看着窗外说,“他现在去了哪儿呢?会经过奈何桥吗?如果经过时不会想起他爸妈,而只看到曼珠沙华,他应该是笑着的吧!会不会今年的花叶同时在?他们是会低声絮语还是沉思发愣?”
“你在说什么?什么曼珠沙华?什么低语沉思?你没事吧?别难过了,都已经这样了。”
“我很好,”商怡璠两个食指刮掉流出来的眼泪,“不知道人死了会不会转世轮回?如果会,我再也不要做人了,我宁愿做一朵云,做一棵树,哪怕一个石头都好。”
“我还是觉得做人好,更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怎么主宰?考个好大学,干个好工作,天天利来利往?”
“差不多吧,我要将我的生活目标和社会发展的总体方向相联系,活得有意义。”
“你在背政治吧?”商怡璠出声一笑说,“真高深。不过你跟汪洋倒是挺像,如果把我换成你,也许就不会这样了。”
“我才不稀罕他呢,我始终没看出他有什么好。”张依然叹口气摇摇头,“就你傻兮兮的,只要你放开眼就会发现好男儿千千万。”
“那黎立呢?”
“黎立的第一志愿报的是西安邮电,我也报了西安。唉,不知道能不能被录取。你报昆明那么远,是不是准备出去就不回来了?”
“是,怎么可能?我也怕考不上,如果考上我就好好学,如果考到其他学校我就混到毕业。”
“不行,我不管考到哪儿都会好好学,我要把企业管理学好,以后当个女企业家。”
“真有志向!我要是像你多好,我妈就喜欢你这样的女儿。”
“我还想像你呢!”张依然好像突然想起来,“今天李媛媛和董丽也去了。”“哦。”
“李媛媛说她想复读。”
“哦。”
“对了,董丽说你们班的一个有孩子了。”
“什么?”
“就是怀孕了。”
“谁啊?是贾杰还是冯瑛?”
“不是这两个名字,听说他们都要去上西安外事——自费的给钱就能上。怀孕的是你们班叫什么国庆的对象。”
“知道了,叫什么招弟。哼!要是生个男孩的话,她就可以不用叫招弟了。”商怡璠嘲讽地说。
“已经在医院做手术去掉了。董丽说她是体育生,体育成绩已经够了,文化课两三百分就能上本科,现在做了,休息一个多月就可以去上大学了。”
“挺好的。”
“你那位汪洋同学也要复读吧?”
“不知道,他没说。”
“你怎么不问?”
“没想起来。”
“算了,你就把他当作过去时。”张依然转而兴奋地说,“我哥说我拿到通知书后来接我去深圳看世界之窗,他说去过世界之窗,就相当于去过全世界了。你想去吗?”
“不想。”
“为什么?”
“没心情。”
“要是汪洋叫你去呢?”张依然看商怡璠眼睛里噙着泪,目光空洞地看着窗外,紧忙说,“好了,好了,再不提他了。你们都不想去,我自己去。”
“你可以叫黎立嘛。”
“我跟他说了,他不去。唉,今天他看着王岩心里肯定很难受,他们的关系一直都不错。我们去找他吧,现在就去。”
“没事的,他们又不是同性恋,不至于。”
“你不去我去了。”
“嗯,你去吧。”
“外面太热,你陪我去吧。”
“等一下,我给你切个西瓜,你吃了去。”
“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