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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介石在南京等了一个多月,并没看见鲁涤平一份能牵动他笑神经的捷报,心里大为光火。此时,冯、阎残部的改编工作已经告一段落,蒋介石已把剿共问题放在首位。

    12月4日,蒋介石叫来秘书陈布雷道:“你给鲁涤平发个电报,后天我去南昌。鲁涤平亏得还是个省主席,无能到这种程度,率近七万人剿三万乌合之众,费时一个月,一个胜仗也没打。”陈布雷答道:“鲁主席为人谨慎,不打怕是感到兵力不足。”蒋介石半天没有说话,拉开巨大的作战地图看了看道:“那就给他人马。让在武汉的第十九路军迅速入江西参战,再从福建抽两三个师由闽向赣推进。”

    陈布雷听清楚了也记清楚了,却不退下。蒋介石愣一下问道:“还有什么不明白?”

    陈布雷道:“蒋光鼐入赣,江西就有两路军,鲁虽是省主席,可在军界影响甚微,弄不好会出现多头指挥,影响剿匪大事。再者,朱绍良虽然只带两个师入赣,名分上也是总指挥。你看是不是设个南昌行营,总辖区三路人马。”

    蒋介石默默点点头道:“还是你考虑得周详,就让鲁涤平兼行营主任吧。”

    陈布雷又记了几句要走,蒋介石却喊住了他,“让鲁涤平做行营主任,电报先不要写,由我到南昌宣布。鲁涤平也是个奸滑之人,前年和何键争湖南省主席,眼睁睁看着朱、毛不剿,终于养虎为患。这件事在会上宣布,他可能更卖力气些。再说,朱绍良知道让鲁涤平做了行营主任,又会怎么想?此战是剿共关键,剿尽赣南共匪,其余均易解决。”

    12月6日,蒋介石一行抵南昌,下榻洗马池江西大旅社。次日,蒋介石主持召开党政军高级官员会议,讨论赣南战事。

    鲁涤平官升行营主任,手下可用之兵已达十万余,便觉得此战的胜利已是囊中之物。在这次军事会议上,鲁涤平作出了如下作战部署:第九路军第十八师由永丰分经古县、百沙进攻东固,第五十师由乐安攻龙冈、东固,新编第五师由吉安经富田攻东固,第七十七师主力守吉安,余部向安福清剿,新编十三师维护后方交通;第六路军第二十四师由蛟湖攻洛口、宁都,暂归该路军指挥的第五十六师经建宁推向石城,第四十九师向瑞金、会昌推进;第十九路军入赣后经萍乡攻向万安、泰和,第十二师三十四旅暂归十九路军指挥,守赣州。

    单从军事学角度考察,这个计划可以称得上周密、细致,该考虑到的都考虑了。不过这个考虑是建立在以强打弱的基本判断上,其毛病在于战线拉得过长,各路、各梯队之间都留有相当大的距离。

    毛泽东在做什么呢?这时候,土地问题又被他撂在一边,他在全力以赴考虑战事。也是在12月初,毛泽东准备在黄陂召开一次总前委扩大会议,讨论反“围剿”的作战方案。

    这一天晚上,秘书长古柏给毛泽东带来一个消息:“中央来人了!”

    “中央早开了六届三中全会,李立三不当宣传部长了。”古柏显得很兴奋:“如今中央又是瞿秋白和周恩来主持工作了,在这次会上,肯定了朱、毛红军的方向,总政委当选政治局候补委员……”

    毛泽东淡淡地打断道:“立三不是诗人,他搞的那一套倒很像作诗,实际上行不通,早晚会有人换掉他。”

    对自己在党内职位的变动,毛泽东寻常视之。八七会议上,他也被选作政治局候补委员,1928年春天又被开除了,并误传为开除党籍。三大的时候,又成了五个中执委之一……

    古柏仍十分兴奋,“这次来的人是被共产国际看好的项英。我看这表明中央更看重赣南、闽西根据地了,要不然,不会派一名政治局委员来江西。”

    项英这次来不是传达文件,也不是来视察。中央决定成立了苏区中央局,周恩来同志任书记,在恩来同志没来前由项英同志代理。一个月前,中央还写信要苏区先行成立中央局,在项英没到时由毛泽东代理书记,可这封信现在还没收到,刚才项英问到苏区中央局工作情况,把朱德问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晚饭前,项英就到了总部。朱德知道毛泽东正忙着准备会议发言,没请他来陪吃饭。

    听古柏讲了项英带来的新情况,毛泽东把碗中的残茶一古脑倒进嘴里嚼起来。吞下茶叶,揩揩嘴巴道:“这个项英长得什么样子,说说听听。”

    古柏笑道:“身材嘛,和总指挥差不多,只是没总指挥魁梧。脸型嘛,也和总指挥略像,只是没总指挥和蔼。眼神也利,小刀一样。装扮个商人可不像,真不明白他是怎样过的关卡,他能平安进入苏区,可以说是个奇迹。”

    毛泽东没有插话。看古柏停下来,笑着摆手道:“我听着呢,你继续说吧。”

    古柏脸上显出崇敬的神情,“项英同志到莫斯科开会,斯大林同志很器重他,还送了他一把小手枪……”

    毛泽东看着古柏笑道:“等你做出了大成就,见一见斯大林也不是什么难事。项英同志早年当过织布工人,后来一直做工人工作,参与领导过二七大罢工。开三大时,我好像见过他一面,没说过话。”

    十几分钟后,毛泽东和项英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了。

    毛泽东用“喜从天降”表达了他对项英的欢迎。

    项英眼前的毛泽东,身着军服,不戴军帽,上衣扣敞开两个;年近四十,没留胡子,头发长长的;身上有一种可能叫气质的东西在肆意流淌,这种东西好像周恩来和瞿秋白身上也有,但都没有毛泽东显示得这样强烈,这样咄咄逼人。这是一双男人的手吗?太柔软细嫩了!这的确是一双男人的手!不管你用多大力气去握,它都能承受并能把这种力量消解到无形……

    握着这样一双手,项英脑子里出现的尽是毛泽东搅出的风波。对毛泽东表示出来的客气与尊敬,一点推辞的意思都没有。

    毛泽东转过身对朱德道:“明天的前委扩大会要增加个议题,是不是请项英同志到会讲一讲三中全会的精神,这样更能使大家认识到李立三的左倾错误?”

    项英用指示的口气答道:“李立三同志只是在检讨前一阶段冒险的错误,对他的处理要等请示共产国际后才能决定。明天的会你们开吧,可以把三中全会的精神在会上透透风,不要说得太具体了。”

    面对中央政治局常委、苏区中央局代理书记,已经是苏区党的最高领导人的项英,毛泽东寄望于获得助力,便建议道:“立三倡导的冒险的危害是不是该讲一讲?眼下就要打仗了,我以为这对提高干部的思想认识很有好处。”

    项英不由得跟着毛泽东的思路走了,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可以讲。当前党的中心工作是如何打破敌人的‘围剿’,只要与这个大目标不矛盾的,都可以讲。”

    毛泽东又试探着说:“反‘围剿’作战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很需要得到有力的指导。明天的会项英同志还是参加一下为好吧?也算是熟悉熟悉情况。”

    “不不不,军事工作我不懂,我不大懂。”项英实话实说道:“我离开上海前,恩来同志专门作过交待,军事上要多依靠你们两位。”紧接着又补充道:“我不参加军事工作,是因为我有更重要的工作,苏区中央局要尽快成立起来。中央已做出决定,苏区中央局成立后,方面军随即撤销。”

    “当然是全局的工作更重要。”毛泽东笑道:“项英同志一路辛苦,也该到后方休息休息。总指挥,你安排一下,我要回去准备准备。”

    第二天,毛泽东走进会场时,钦佩的目光从不同角度射向他高大的身躯。李立三下台的消息头一天晚上已在红一方面军高级将领之间传开了。时间又一次证明了毛泽东的清醒和坚定。

    毛泽东在会上指出:“别看进剿的敌人有十万之众,可他们都不是蒋介石的嫡系,是临时凑起来的乌合之众。他们分兵多路,每路又分成几个梯队,兵力就分散了,正好可以让我们各个击破。在这些敌人中,张辉瓒的十八师和潭道源的五十师,是鲁涤平的嫡系,也是这次‘围剿’的主力,消灭了这两个师,我们也就胜利了。因为别人都是来给鲁涤平壮胆的,出工不出力。张、谭两个师只有一万四千人,我们却有四万人,一次打一个师,我们占绝对优势。只要我们把中间这两个师吃掉,敌人东西两个集团就被分割了,也必将遭我歼灭。”

    会议决定了红一军团正面迎敌,三军团迂回包围的作战方针。